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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晦如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隔着楼台他都能听见话里跃跃欲试的野心，就好像冬天里燃烧的篝火一样。
“本朝礼司多无定制，遇事临时议定礼仪，然诸家之说，时有相异。《礼记》既先贤经义，汉代旧文，不可更。请修晋宋齐魏及前朝五朝为《升明礼》，昭明义礼。”
弘治年间朝，高宗曾经敕令她父亲和国子祭酒协助齐王还有顾庶人撰治礼制，可惜最终只粗略制定了朝会祭祀相关的礼仪。
“礼由情生，礼不可废，情则如水，可以疏，不可止。”
她的视线穿透幂篱，看向升明帝的方向：“郑王之争，名实之辩，有无之论，自魏晋以来未尝止。”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当个女博士，替他完成这项工作。
父亲的遗稿整理完的时候，她十三，知易十岁，说是他们两个赓续的，其实大部分时候落笔之前都要问过母亲，可是最终成了她和知易的功劳，甚至现在有变成知易一个人的功劳的意思。
她的声音缓缓的：“难道士庶之别，比君臣之义，父母之爱更高吗？”
只是还未等到他开口，就听见裴象玄冷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我劳悴，续莫大焉。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忽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刘抚军从何而来，将欲何往？”
但您也没有寒门出生的舅舅啊？
李元暕忽然笑了，虽然台上诸位都知道他在说的是《丧服礼》里那句“禽兽知母而不知父”，可是天下哪有那么多读书人。
台上众人在风中凌乱，裴象玄却泰然自若，她不站在皇帝那边，也不站在世家那边，昭都很大，天下也很大，可是却又小的没有一个女子容身之地。
谢晦如点头：“我在宫里的时候时常见到陛下主持祭祀回来，穿的衣服不尽相同，有时候居然比臣子的等级低，可见天子的规制和其他人不一样，天子不为外祖父母服丧，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能为外祖父母服丧。何况亲情之间的分别并非因为不想，而是不能。”
王鹄仔细回忆了一下裴家的谱系，是正宗的东海裴氏没错啊，西晋司马越裴妃那一脉的，祖母还是前朝南平的公主。
想到柳将军在豫州的雷厉风行，他默默给刘颂点蜡。
刘颂振声：“昔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母乃私尊，本卑于父，如果为了私亲而不顾礼法，则可谓禽兽也。”
谢晦如在心里叫好，他要装小孩子，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如今叫人说出来心里话，那是十分高兴，只是他觉得父母之爱，应当还在君臣之义前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时候大家也反应过来了，不是谁家女郎，而是和政郡主的弱孤。
谢晦如看向皇帝，李偃鼓励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谢晦如不管他们在讲什么：“外祖父母出生寒门，虽然由于身份不能和外孙时常相见，但是他们心里的情感却并不会改变，即使外孙和他们不亲密，为了回报尊长的爱意也应当服丧。”
家，比出生寒门的舅舅地位高贵，所以不用服丧，母亲虽然嫁了进来，但是依旧是外亲，不属于此家，所以要继续服丧。如果出生世家的外甥为出生寒门的外祖父母和舅舅服丧，那才是包藏祸心，罔顾人伦，玷辱流辈。”
所以他们在为了一个快一岁半的小孩子说的话吵架，而且还要继续吵下去？
“实不因名改，却由名证。”他话音卜一落地，裴象玄就接口道。
“礼仪可以因为尊卑改变，但是并不是以尊卑为先，而且名义之间也有分别，天地养育万物，所以皇帝的服制要根据祭祀对象改变，而君臣之义可以之后考虑，母亲养育孩子，德如天地，为什么不能被首先考虑呢？”
王鹄看了谢明台几眼，脸更黑了。
裴象玄则更加直接：“《六德》云：为父绝君，不为君绝父。”
他顺带着把退路堵死：“虽然可以在心里服丧，但名实之间，终究有别。”
“情固宜从厚，而礼又贵乎得中。”
“嫡子为妻之父母服，则天子、诸侯亦服妻之父母可知也。妻之父母犹服，况母之父母乎！天子为外祖父母无服，不过是因为天子绝期，不服一年之丧，”李元暕继续开口，“后汉邓太后母新野君薨时，安帝服緦，百官素服，并非没有前例。”
他们还愿意顺带提她的名字，不过是因为她姓裴。
李元暕打断他：“亲疏失伦，轻重颠倒，不顺人情，岂圣人之意？”
乘着众人震惊的功夫，裴象玄继续输出：“先前太子殿下同王中书说到降服，可是君命之爵无常，若大夫可降服，则有人今日或得爵为大夫当降服，明日失爵则当正服，后日又得爵则又当改回降服，如此一来岂不是礼制杂乱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性略过了谢晦如提到的服制问题，继续吵成一片，十分热闹。
] 谢晦如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隔着楼台他都能听见话里跃跃欲试的野心，就好像冬天里燃烧的篝火一样。
“本朝礼司多无定制，遇事临时议定礼仪，然诸家之说，时有相异。《礼记》既先贤经义，汉代旧文，不可更。请修晋宋齐魏及前朝五朝为《升明礼》，昭明义礼。”
弘治年间朝，高宗曾经敕令她父亲和国子祭酒协助齐王还有顾庶人撰治礼制，可惜最终只粗略制定了朝会祭祀相关的礼仪。
“礼由情生，礼不可废，情则如水，可以疏，不可止。”
她的视线穿透幂篱，看向升明帝的方向：“郑王之争，名实之辩，有无之论，自魏晋以来未尝止。”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当个女博士，替他完成这项工作。
父亲的遗稿整理完的时候，她十三，知易十岁，说是他们两个赓续的，其实大部分时候落笔之前都要问过母亲，可是最终成了她和知易的功劳，甚至现在有变成知易一个人的功劳的意思。
她的声音缓缓的：“难道士庶之别，比君臣之义，父母之爱更高吗？”
只是还未等到他开口，就听见裴象玄冷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我劳悴，续莫大焉。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忽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刘抚军从何而来，将欲何往？”
但您也没有寒门出生的舅舅啊？
李元暕忽然笑了，虽然台上诸位都知道他在说的是《丧服礼》里那句“禽兽知母而不知父”，可是天下哪有那么多读书人。
台上众人在风中凌乱，裴象玄却泰然自若，她不站在皇帝那边，也不站在世家那边，昭都很大，天下也很大，可是却又小的没有一个女子容身之地。
谢晦如点头：“我在宫里的时候时常见到陛下主持祭祀回来，穿的衣服不尽相同，有时候居然比臣子的等级低，可见天子的规制和其他人不一样，天子不为外祖父母服丧，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能为外祖父母服丧。何况亲情之间的分别并非因为不想，而是不能。”
王鹄仔细回忆了一下裴家的谱系，是正宗的东海裴氏没错啊，西晋司马越裴妃那一脉的，祖母还是前朝南平的公主。
想到柳将军在豫州的雷厉风行，他默默给刘颂点蜡。
刘颂振声：“昔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母乃私尊，本卑于父，如果为了私亲而不顾礼法，则可谓禽兽也。”
谢晦如在心里叫好，他要装小孩子，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如今叫人说出来心里话，那是十分高兴，只是他觉得父母之爱，应当还在君臣之义前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时候大家也反应过来了，不是谁家女郎，而是和政郡主的弱孤。
谢晦如看向皇帝，李偃鼓励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谢晦如不管他们在讲什么：“外祖父母出生寒门，虽然由于身份不能和外孙时常相见，但是他们心里的情感却并不会改变，即使外孙和他们不亲密，为了回报尊长的爱意也应当服丧。”
家，比出生寒门的舅舅地位高贵，所以不用服丧，母亲虽然嫁了进来，但是依旧是外亲，不属于此家，所以要继续服丧。如果出生世家的外甥为出生寒门的外祖父母和舅舅服丧，那才是包藏祸心，罔顾人伦，玷辱流辈。”
所以他们在为了一个快一岁半的小孩子说的话吵架，而且还要继续吵下去？
“实不因名改，却由名证。”他话音卜一落地，裴象玄就接口道。
“礼仪可以因为尊卑改变，但是并不是以尊卑为先，而且名义之间也有分别，天地养育万物，所以皇帝的服制要根据祭祀对象改变，而君臣之义可以之后考虑，母亲养育孩子，德如天地，为什么不能被首先考虑呢？”
王鹄看了谢明台几眼，脸更黑了。
裴象玄则更加直接：“《六德》云：为父绝君，不为君绝父。”
他顺带着把退路堵死：“虽然可以在心里服丧，但名实之间，终究有别。”
“情固宜从厚，而礼又贵乎得中。”
“嫡子为妻之父母服，则天子、诸侯亦服妻之父母可知也。妻之父母犹服，况母之父母乎！天子为外祖父母无服，不过是因为天子绝期，不服一年之丧，”李元暕继续开口，“后汉邓太后母新野君薨时，安帝服緦，百官素服，并非没有前例。”
他们还愿意顺带提她的名字，不过是因为她姓裴。
李元暕打断他：“亲疏失伦，轻重颠倒，不顺人情，岂圣人之意？”
乘着众人震惊的功夫，裴象玄继续输出：“先前太子殿下同王中书说到降服，可是君命之爵无常，若大夫可降服，则有人今日或得爵为大夫当降服，明日失爵则当正服，后日又得爵则又当改回降服，如此一来岂不是礼制杂乱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性略过了谢晦如提到的服制问题，继续吵成一片，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