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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春雨格外大,说完方才的话后,戚白里便打着伞踩着地上的积水离开了这里。

里挤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就这么孤零零地呆在雨里。

    从此世间不再有皇七子戚云遥,只剩下了一个不知去向的寻药人。

    尽管生长于斯,但如今凤城留给殊明郡主的,也只剩下了伤心事。

    戚云遥不敢向前去。

    好巧不巧的是,来人正好是一直跟在裴如昼身边的从桃。

    她这一次离开, 怕是一生也不会再回这个儿时生长的城市了。

    不过戚白里显然不在意这一点,他在那屋檐上站了一会,忽然有些迷茫的皱了皱眉。

    “是。”虽然不愿,但从桃还是抿唇将门口的位置让开。

    “鬼针草、半边莲、天南星……如昼,我去给你找药,”戚云遥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等找到了,你的毒就解了……”

    戚白里看着戚云遥的背影,缓缓地眯了眯眼睛,接着摆手让宫人停在原地,自己则撑着一把伞,慢慢地向戚云遥所在的方向而去。

    “……如昼?”戚白里没有忍住,轻轻地叫了一下裴如昼的名字。

    好想不巧的是,现在戚白里已经到了镇西大将军府的门口。

    他是因为什么消失的呢?

    戚云遥在认出她的同时便看到——从桃一身素衣,往常装扮精致的她,今天面上竟然连一点点的粉都没有涂。

    所有人都在家中扇着扇子, 吃着刚从水井里捞上来的冰果,消解着暑气。但是一个暗金色的身影却在夜里骑着马,从华章宫侧门而出,向着镇西大将军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一路疾行想要见裴如昼一面的戚云遥 ,这个时候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般一动不动。

    又好像再也回不到原点。

    往日凤城最最风光的七皇子,此刻一边念叨着这句话,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将军府外而去。

    他顿了一下,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了暗红色的院墙边。在这个夜晚,大易的皇足尖轻轻在石板上一点,便用轻功越过了高墙、穿过府院,立到了镇西大将军府里的一个屋顶上。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四季轮回也不过刹那之间。

    安静的长街上,响起一阵凤城里少见的驼铃声。就像是在告诉谁戚白里的到来一样。

    明明宫人挤满了街巷,但远远看去,人群中的戚白里却还是无比孤寂。

    今晚月亮隐匿在了云层之中,乍一眼看去镇西大将军府与当年好像并无区别。亭台楼阁依旧是那亭台楼阁,可他们的主人却不见了……

    往常他来镇西大将军府的时候,几乎从不进房间里去,戚白里总是会在院里逛逛,亦或是在屋顶上独酌一杯。

    然而话音刚一落下,戚云遥就后悔了。

    时间一长,人们都说这里阴森恐怖, 是个不该来的地方。

    到了晚上, 整座凤城都安静了下来。

    尽管殊明郡主已经离开这里,但一般来说这偌大的府衙也是要有人看管定期维护的

    戚云遥看到,镇西大将军府的青石板路,不知什么时候被水浅浅的淹了一层。而在那石板路的尽头,则是……烟火缭绕的祠堂。一个大大的“奠”字,就这么撞到了他的眼前。

    想到这里,戚白里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当年的场景。

    ……

    可戚白里又怎么会不说呢?

    但是戚白里不给戚云遥这样的机会。

    “鬼针草……”

    在看到戚云遥的第一刻,从桃下意识叫了对方一声“七皇子”,但是一息后,她便面色一沉。

    “鬼针草、半边莲、天南星……”

    是经年累月的战争,还是因为……身上怎么也散不去的蛇毒?

    伴随着“嘎吱”一声,已经开始腐朽的木质雕花门被戚白里推了开来,瞬间就有灰尘从门框上往下落,扑了戚白里一身。

    这个时候,戚白里终于来了。

    此时戚云遥已经走到了镇西大将军府的门前,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刚才推门出来的人被吓了一跳。

    ……那个时候长街两侧应当是要比现在更加热闹些吧?

    他的目光穿过雨滴,落向了烟炉,神情变得无比迷茫。

    几息后,戚云遥忽然朝着不远处笑了起来。

    他看到,祠堂外放着一把磨损的长弓。

    这是戚白里最常做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条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隔着雨幕,戚云遥看到镇西大将军府的院门忽然被人从内推了开来。顾不得太多,他跌跌撞撞地向那里跑了过去。而正是这个时候,长街的另外一边,如今已经是大易天子的戚白里,也不知道何时在一队人马的拥簇下来到了这里。

    他听到,戚白里对自己说:“你应该去的,是幽冥界啊。”

    然而夜晚依旧是那么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唤。

    转眼已是几年之后。

    戚云遥的脑海里,一下闪过了当初在行宫时裴如昼射箭的场景。

    听人说,他是去那里寻找草药了。

    而现在,弓箭安静躺在了长案上,它的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接着朦胧的月光,戚白里看向了不远处的书案……

    偌大的镇西大将军府,好像只剩下了戚云遥一个人。

    戚云遥是一个聪明人,但是现在他却宁愿自己听不懂从桃的话。戚云遥依旧站在雨里,他忍不住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我害了他?”

    且说往昔,殊明郡主他们也不住在这里。因此在郡主带人离开之后,这座豪华的镇西大将军府, 又恢复了从前空无一人的样子。

    殊明郡离开凤城的时候,已是皇帝的戚白里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外——亦如他几年前曾经做过的那样。

    那个时候,裴如昼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羽箭从他的手中飞出,咻一下刺入箭靶之中,于瞬间划破了空气和尘埃。

    从桃将戚云遥拦了下来,冷笑了一声说:“七殿下,您害公子还不够吗?”

    ……

    如今将军府里早就没了人, 久而久之周围的人也不再向这边走。

    但这位被传有洁癖的九五之尊,此时却像是没有看到自己肩头的灰尘一样,他连看都没有多看这儿一眼,便径直向房间内走了进去。

    戚云遥的声音,已经抖的不像话了。他是凭借着本能说出这句话的。

    语毕,戚白里顿了一下又说:“哦,对了,我虽然不喜欢什么鬼鬼神神,但是近来也从别处听到了不少讲究。按他们说的,此刻这里只是一方木牌而已,你要是想见如昼,那应该去……”

    棕红色的骏马被雨点拍疼,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这个时候他终于后知后觉的从马上跃了下来。

    处理完凤城这边的事情之后, 殊明郡主便带着人回到了昼兰关。

    如今戚白里见长街上无人,忍不住慢慢地将眼睛闭了起来。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裴如昼也在凤城,而自己总是会在对方闲暇的时间去将军府找他。

    同样是这一天,大易皇帝下旨,将从前的皇七子的名字彻彻底底地从皇室宗祠里删了个干净。

    凤城又到盛夏时节, 前几天这里一直在下雨,如今雨虽然停了,但是空气却潮湿而粘稠。人就像是被包裹进了泥土里一样, 难以呼吸且不愿动弹。

    ……

    “去哪里?”

    最重要的是,从桃的眼圈通红通红。

    尽管如今凤城已经有百万百姓,但现在这个时间,镇西大将军府里面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很是阴森恐怖。

    这一天,凤城里的百姓都看到,有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一边念叨着他们从未听过的草药方子,一边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穿行着,最后消失在了城外的林中。

    然而这一次戚白里却推开了屋门。

    她稍稍愣了一下,这才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七,七皇子?”

    然而没有人知道, 那个本应该住在华章宫里面的九五至尊,竟然常常会在夜里独自步入这座府邸。

    等等……屋檐上?想到这里,戚白里忽然睁开了眼睛

    而穿过长街,裴如昼总是会在将军府的门前等自己。有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在屋顶上与自己喝酒。

    只听他笑了一下,然后对从桃说:“别拦戚云遥了,既然他已经走到了这里,那我自然要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带他去见如昼。”

    而在一行人离开凤城, 远赴昼兰关之后, 这座华丽的将军府便彻底封住了大门。

    大概是他的笑意,与悲切的目光太不相配,周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住他。

    裴如昼当年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大将军府里边荒草丛生,看上去很是破败、空幽。现在兜兜转转几年时间过去,这里似乎又一下回到了原点。

    他头一个去的,便是裴如昼当年居住的房间。

    镇西大将军府, 已经没有主人了。

    戚云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雨点向脸上拍打。

    将军府同样建于前朝,它规模宏大,占据着城中一角。

    他不想听到戚白里的答案。

    戚白里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然而这一刻,他竟然也迷茫了起来,戚白里恍惚间觉得,裴如昼就像是还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一样。

    他想找到裴如昼。

    他走了过来,伸出手去轻轻地指了一下那烟雾飞来的方向,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你不是想要见他么?就在那里,怎么不过去了?”

    第59章 故人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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