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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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身，就见海棠端来了一盅刚沏好的热茶：“姑娘，奴婢给您沏了碧螺春。”

    打发了海棠去附近的点心铺子买糕饼，萧燕飞提着新买的小木箱独自进了万草堂。

    萧燕飞也不废话，当即进入正题：“令尊呢？”

    也难怪古语有云：秀才学医，笼中捉鸡。

    一股令人不适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看着眼底藏着戒备的少女，顾非池淡淡一笑：“你的药很管用。”

    那青衣长随紧蹙着眉头，连忙轻轻地去拍卫国公的背。

    海棠走到东次间没看见人，就转而进了小书房，对着站在书架前的萧燕飞禀道：“姑娘，姨娘走了。”

    原主从前成天闷在侯府里，足不出户，也就是昨日，萧燕飞才知道她只需要跟夫人报备一声，就可以出门。

    哪怕上面没有落款，萧燕飞也猜到了这张字条的主人。

    书案中间摆着一个小巧的碧玉睡狐镇纸，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传闻中，顾非池十三岁在战场上毁容，从此就以面具示人，而现在，她看到的顾非池根本就没有毁容，那么顾非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咳咳咳……”

    榻上的卫国公也看向了渐行渐近的萧燕飞，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惊讶。

    原主当局者迷，依赖着亲娘，可是自己，旁观者清……

    他冷峻的脸庞在杯口袅袅升起的白气中显得柔和了几分，少了昨日在藏经阁时的冰冷无情，眉目如画。

    病来如山倒，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无药可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顾非池清冷的目光朝萧燕飞望了过来，萧燕飞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寒暄问候，而是：

    屋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和空气中的药味混合在一起，有种沉闷的的感觉。

    萧燕飞盯着那张纸条愣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伙计先是一愣，接着笑容变得更灿烂了：“姑娘请随小的往这边来，公子正在里头等姑娘。”

    “哎——”

    那垂着月白床帐的榻边，站着一个年过三旬、着一袭青色直裰的瘦高男子，躬身从榻上的中年人手上接过一个茶盅。

    门帘静垂，屋内屋外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顾非池优雅地起了身，掸了下衣袍，轻描淡写地说道：“跟我来吧。”

    纸上写了八个字：明早辰初，万草堂见。

    顾非池像昨天一样没有戴面具，那如冠玉般俊美的面庞毫无瑕疵，甚至可以说完美无缺。

    她记得她走进小书房时，这扇窗户就开着，只是她没在意，也就没注意到这个本来不属于这里的镇纸。

    就跟记忆里，崔姨娘对原主做的那些事一样。

    萧燕飞心头一颤，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书案前，若无其事地将手头的这本《伤寒论》压在了镇纸上，藏起了纸条。

    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该来的，躲不过。

    顾非池眼底露出哀痛，用一方干净的帕子帮卫国公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

    顾非池就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茶盅，正在饮茶。

    卫国公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当他拿开那块白色的帕子时，帕子赫然一滩血痰，触目惊心。

    心静自然眠，她夜里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到天亮，次日一早就按着约定的时辰出了门。

    他这次答应过来，也是为了不让儿子失望，不想给儿子留下遗憾。

    “我没事。”卫国公的声音在咳嗽后显得分外沙哑虚弱，面皮也咳得发紫。

    萧燕飞反复地想着刚才崔姨娘的每一个反应，她可以肯定的是，崔姨娘没安什么好心。

    “看诊。”萧燕飞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那个小巧玲珑的碧玉睡狐镇纸，对着伙计晃了晃。

    “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他相貌清癯，儒雅俊逸，只是脸色十分苍白，脸颊瘦得微微凹陷了进去，形容枯槁。

    “顾世子，你那位受伤的朋友昨天发烧没？”

    书案前的窗户开了一扇，窗扇在风中发出吱嘎的摇晃声。

    萧燕飞看了看窗外，一手拿开了那本《伤寒论》，露出其下的镇纸与纸条。

    明天就明天吧，早点治好他爹，她的小命也能多一层保障。

    世子爷是悄悄回府的，带国公爷出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说是请了一个大夫给国公爷看一看，却不曾想这位大夫竟然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萧燕飞觉得，人的焦虑大多源于对事件的不确定性，收了顾非池的字条，她反而安心了，该看书就看书，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深受病魔的折磨。

    卫国公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长随不必扶着自己。

    顾非池也顾不上身后的萧燕飞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榻前。

    仿佛在验证他心里的猜测，就听顾非池对卫国公道：

    那剑锋的寒意仿佛再次抵在她的颈项上，令她不寒而栗。

    “阿池……咳咳。”卫国公喊了声顾非池的名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中年人病恹恹地背靠一个大迎枕半坐半躺，身上盖着锦被，露出白色中衣的领口。

    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局，得到好处的是崔姨娘，倒霉的总是原主。

    她就是一只好猫！

    窗外的庭院空荡荡的，唯有那开得正艳的大红茶梅在夕阳的余晖中轻轻摇摆，云蒸霞蔚。

    字条上写的“万草堂”就在距离侯府两条街的地方，走上一刻钟也就到了。

    长随往后退了一步，注意到了跟在顾非池后方进屋的萧燕飞，若有所思地轻轻蹙眉。

    他征战沙场近三十年，经历过太多生死存亡的磨砺，也见过身边不知多少同袍战友身陨，他早就看破了生死。

    长随接过那块帕子，忧心忡忡地说道：“世子爷，国公爷还是在发烧，太医开的药真的先不喝吗？”

    萧燕飞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

    笔力虬劲，有几分穿云裂石之气。

    那伙计跟另一个伙计招呼了一声，就带着萧燕飞穿过了前堂，掀开一道毡帘走向后堂。

    走在前面的顾非池加快脚步来到走廊尽头，推开了房门。

    医患关系的基石是信任，有了这成功的先例，想来她今天的出诊也会顺利很多。

    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原本闭着双眼的中年男子睁开了眼，那双与顾非池十分相像的狐狸眼透着久经风雨的睿智，面容祥和。

    她其实并不明白，崔姨娘这会儿怂恿她去求夫人回绝卫国公府到底出于什么意图。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崔姨娘既然这么想让自己去，那自己还就偏不去了。

    她垂下眼睫，拿起那张压在镇纸下的纸条。www.yuanfen.me

    待海棠上了茶，萧燕飞就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看会儿书。”

    萧燕飞把那摞医书一本本地放进书架里，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萧燕飞把其它几本书全都放进了书架里，只留下了一本《伤寒论》，打算这两天先慢慢地看完这本。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直裰，料子上织着繁复的银色鲲鹏纹，腰束嵌玉绣云纹锦带，玄色的衣料衬得他肤白如玉。

    萧燕飞本想吩咐海棠把茶盅放到书案上，目光掠过了那张花梨木书案，却是一愣。

    人还是得多读书啊。

    他几次想要交代后事，可儿子一直不死心，四处寻医问药。

    “爹，大夫来了。”

    海棠依言退了出去，萧燕飞一个人坐在了窗边的圈椅上。

    烧了字条后，萧燕飞把那个碧玉镇纸装进了荷包里，就翻起了那本《伤寒论》，古语艰涩无比，不过幸而原主从小读过五经，也读过史书，让她很容易理解医书上的文字。

    他低头用帕子捂着嘴，肩膀抖动不已。

    一句话让萧燕飞如同吞了半颗定心丸。

    她特意在藏经阁留下了那些阿莫西林药片，就是想让顾非池知道她不是在忽悠他，她的药很有效的。

    显而易见，他是为了遮掩住自己的容颜。

    风一吹，那纸条如蝶翅般轻颤不已。

    虽然她早就知道顾非池武艺高强，不过侯府的这围墙少说也有三米高吧，府内还有不少护卫在巡视，他居然还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给她留了这条子。

    他带着萧燕飞沿着一道楼梯上了二楼，隔着门，就听到了某间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院子里静悄悄的，海棠目送崔姨娘和施嬷嬷走远，又返回了屋内。www.qiuyi.me

    他的表情十分的淡然，豁达，满面病容掩不住那种岳峙渊渟的气度。

    后堂的窗户紧闭，光线略显昏暗。

    医馆的伙计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姑娘是来看诊，还是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