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里的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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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奕欢有些诧异：“我爹何时新添了这样的爱好，他不是一般都喜欢看些......直白的东西？”

    谢含辞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冲李奕欢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昨日便言中了，铁口直断啊。”

    夜里，锦园的池塘。m.sanguwu.com

    李奕欢凑近谢含辞，神秘兮兮地说：“供佛到不稀奇，你别看我姐现在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没出嫁前，她还偷偷供过一尊狐仙。”

    这漆补得极妙，一般来说，新刷的油漆会比旧漆颜色鲜亮许多，所以若是只补一截就会看起来很明显。但这一截新补的油漆特意调了一个比旧漆深一些的颜色。

    李奕欢见谢含辞呆呆地看着栏杆，只当她是心疼裙子被染上了油漆。

    谢含辞还在思索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李奕欢拉到了她的闺房。

    谢含辞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画了个影儿。

    “郡王，今日新纳了一位妾侍，说是善于调香，所以便设了个品香宴。”

    “救命啊——救命——”

    李奕欢立刻嬉皮笑脸地跟她赔罪：“哎呀，谢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我这不是觉得咱俩臭味相投，就想着说不定我们下棋的水平也旗鼓相当。”

    谢含辞一口干了杯中的茶，李奕欢拿过茶壶，准备亲自为她斟一杯，就当作是赔罪。刚站起身，却被池塘中的景象吓了一跳。池中的额头红都翻起了白肚，飘在几叶新发的荷叶旁。

    谢含辞自认是个臭棋篓子，没想到李奕欢有过之而无不及。半个时辰后，以谢含辞连胜两局而告终。

    李奕欢随手拿起了一件桃红色的料子，往谢含辞的身上比了比。

    前来禀报的婢女似乎也是一愣，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

    谢含辞看着穿着一袭翠绿烟纱撒花裙的女子，露着半个肩头，指挥下人忙前忙后地摆着香案香料，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谢含辞蹲下身子，观察自己刚才倚的栏杆，只有这一小节紧挨着凉亭和池塘的是新刷的，其他地方都没有涂。

    扑通——

    李奕欢立刻志得意满，仿佛自己侦破了一件悬案。

    安昌郡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新妾侍直接坐到了自己旁边郡王妃的位置。

    李奕欢连忙后退了两步，让婢女去寻王管家。谢含辞见状，也起身走到了凉亭的栏杆处，这些鱼应该是刚死了不久，有几尾还在挣扎，不停地在水中上下翻滚。

    李奕欢只当作没听见，招手让绣娘过来量谢含辞的尺寸。

    “你的意思是说，死鱼和这只绣鞋有关？我知道了，那这个绣花鞋的主人多半是有脚气，才给这附近的鱼都熏死了吧。”

    谢含辞疑惑：“怎么没有成了婚的小娘子，难道嫁为人妇以后就不爱美了吗？”

    李奕欢住的院子很大，家具都极为奢华，用的都是些名贵的木料，很多看起来都很新，应该是这一两年间新添的。

    谢含辞瞧着这池子古怪，便站在一旁。

    李奕欢知道她是在拿她长姊的夫家取笑，摇头说道：“我哥在刑部任职，自从母亲去世，新郡王妃进门后就很少回来。”

    “过两天，你就要随你爹进京了，到时候不一定来得及赶制衣裙，直接买成衣大小又怕不合身，京城里那些贵女最爱用鼻孔看人。你是我李奕欢的朋友，可千万别被人轻看了去。阿弥陀佛，你就当成全我的面子吧。”

    冰冷腥臭的池水，不停地灌进她的口鼻。桃红色的宽大裙摆，在白天衬得她肌肤胜雪，而现在却变得异常沉重，像一块铅石一样，拽着她沉入水底。

    依旧是男女分席而坐，只不过今日郡王妃推说头疾犯了，没有过来。

    谢含辞顺着李奕欢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自己的裙摆，只见鹅黄色的留仙裙上赫然出现了两道朱红色的印子。

    谢含辞佯装生气：“好呀，你明知道自己下得烂，还要跟我比，你是不是肯定我棋下得比你还烂。”

    谢含辞挑了挑眉毛，坏笑着说道：“莫非令兄也娶了一位厉害的媳妇，不让他回来？”

    凌霄阁四周都种的凌霄花，只不过现在刚抽了新枝，零星有几个花苞，再过一个月这里定是另一番景色。

    用完早膳，二人在锦园的凉亭里下棋。

    她在水中挣扎，朝站在栏杆处的身影呼救，伸出双手，最后只扯下了两片荷叶。

    李奕欢苦笑了一声：“我这也是经验之谈。”

    谢含辞又绕过凉亭，向远处眺望，只有凉亭附近的额头红是这样，别处的还都是好好的，这里的荷叶也比别处也要少很多，还有许多残叶，如今是春末夏初，正是荷叶生长之时，按理说不该如此。

    看来这郡王妃待她真的很不错。

    老郡王朝侍妾飞了一个眼神，端起酒杯，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光。

    只觉得自己若是郡王妃，怕是头疾天天都要发作。

    “走吧，别愣怔了，我哥哥今早差人送来了好多衣裳料子来，你陪我一起去挑挑，正好去我那换件衣服。”

    李奕欢恍然大悟，又追问了一句：“是昨日宴会上其中的一位吗？”

    果然，那仆妇在捞一条紧挨着栏杆的死鱼时，网兜碰到了一丛荷叶，荷叶翻动，一只女子的绣鞋从荷叶的下面浮了上来。

    谢含辞看了看那本边缘已经有了折痕的《狐狸娘娘传》，不知道李奕欢将这书翻得都要烂了，有没有也在自己的闺房里贡上一尊。

    谢含辞想着李宁玉犹如宫中教习女官的严肃样子，觉得难以置信。

    “你怎么连佛号都念出来了，一件衣服，我做就是了。”

    “你皮肤白，很适合穿红色哎，给你一块做一件吧。”

    谢含辞弯下身子将那本《狐狸娘娘传》从地上捡起，放在了炕桌上，郡王府的婢女已经打了水进门，伺候她梳妆。

    谢含辞连忙笑笑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睡前看着这故事，夜里就梦到了那书中的狐狸娘娘，但具体的细节却有回忆不上来了，只依稀记着她说要让我帮她做什么。”

    谢含辞倚在栏杆上被这个结论惊得目瞪口呆，挤出一句：“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婢女看见了那本书眼睛一亮：“蜀地来的小姐也爱看这故事？”

    王管家走后，谢含辞将此事学给李奕欢听，谁知李奕欢的脑回路十分清奇。

    “奴婢多嘴。”婢女慌忙地低下头，以为自己的话惹恼了她。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哥说他今晚就到家，我姐和我哥平时都不常回家的，你一来他们就都回来了。”

    这个高度，难道是栏杆上的油漆？

    谢含辞抬眼看了看镜中正在为自己梳头的婢女，没有开口，还在回忆着昨晚的梦境。

    “我棋下得真是太烂了！整个郡王府都没人愿意跟我下棋，好不容易逮到了你，没想到我还是输了！”

    王管家很快带着捞鱼的仆妇走了过来，仆妇拿着网兜将死鱼的尸体打捞了起来，李奕欢躲得远远的，拍着胸脯，只觉得自己早上喝的八宝莲子羹在胃里翻江倒海。

    若不是谢含辞的裙子被沾上了油漆，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的栏杆是重新粉刷的。

    谢含辞用手摸了摸，又放到鼻子前一闻，是油漆的味道。

    “二小姐，明哥儿回来了，郡王说一会儿在凌霄阁一块品香。”

    婢女有些尴尬地答道：“是。不过不是那位......抱着郡王的，是另一位。”

    婢女停下了手，认真地看着谢含辞：“奴婢家乡那边也有人供奉狐仙，多是为了祈求美貌。这些人里有期待嫁入高门的普通女孩，也有卖笑为生的女子，姑娘梦到倒也不算稀奇，也许就要得狐仙娘娘庇佑，变得更加美貌了。”

    李奕欢的哥哥落座后，看着那女子坐在郡王妃的位置上，微微皱眉，也没有多少什么。

    只是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刷漆，又不想被人发现？这跟那只绣鞋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吗？

    “哎，你裙子上是什么？”

    婢女笑了笑：“夫人们自然也是希望自己变美，好将夫君牢牢地拴住。只是这狐仙，到底不是正经神仙，据说要吸食男子的精气。未婚的小姐不怕，欢场女子也不怕，只有正头的夫人却不愿拿自己的夫君的性命来换自己的美貌。”

    一缕阳光透过轩窗照在了贵妃榻上，谢含辞昨天歪在此处看李奕欢给她的传奇故事，晚上竟梦到一群狐狸围着她打转。

    王管家也注意到了这只鞋子，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指挥仆妇将这只绣花鞋一并捞出来，仿佛这也是一条死鱼的尸体。

    他的五官与老郡王只有三分像，眼尾细长，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多半是继承了他母亲，已故郡王妃的长相。只是摆出一副跟李宁玉极为相似的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忧郁。

    谢含辞连连拒绝：“我到你这里又戴了你的簪子，又穿着你的衣裳。”

    “好了，宝儿。开始吧。”

    池塘里的额头红，极有可能是误食了顺着栏杆留下来的涂料才大片地翻了白肚。

    谢含辞听她都这么说了，便不再拒绝，只是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