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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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叔。”

    不说今天刚到京海，人生地不熟的走丢怎么办？

    唐小虎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孩子，想了想干脆岔开话题，“你还有糖吗？给叔也吃个呗！”

    他提着菜站在家门口，鼻子里满是硝烟味，望向狼藉的家里，平静地问，“唐小虎，你把我家炸了？”

    逼仄的屋内，几挂鞭炮同时炸响，正值初夏，酷暑尚未抵达京海，人们提前感受到了这个夏天欢天喜地的热烈。

    唐小虎打扫差不多了，四处找抹布，忽然看到门口的小丫头正悄悄抹眼泪，明明刚才头上起了个包都没哭。

    唐小虎很少见陈金默发火，唯一一次是在得知黄翠翠死因那晚，此时竟听到他心里磨刀霍霍的声音，哆哆嗦嗦解释原委，生怕说不清楚自己会被当鱼给宰了。

    他了解没有母亲的孩子的脆弱，因为他也从小失去了母亲。小丫头到底比他幸运，至少还有父亲，而他的父亲在第一批下岗潮时下海出了意外，从此再也没有回家。

    心软的蝴蝶流下眼泪，扑闪翅膀从此启程，飞越群山之巅的雪峰，万海之遥的彼岸。

    “瑶瑶，叔不是坏人！”小女孩的力气能有多大，他轻松就开了门，径直走入客厅，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卸下鞭炮坐下点了支烟，抽了口问，“你爸呢？”

    唐小虎搬出凳子，让小丫头坐在门口等待。

    蝴蝶闯入一扇未知的门，那是时间的尽头，那是一切的开始。

    确定这是爸爸的朋友后，黄瑶小朋友十分礼貌，“谢谢叔叔。”

    而看到这里的你，让时光倒流的你，让一切重来的你，就是那只飞跃千山，飞过沧海的心软的蝴蝶。

    她和妈妈见面时间不多，妈妈每次都会给她买糖吃，哄着她多叫几声妈妈。

    他挽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叫叔叔多见外，叫虎叔！”

    黄瑶小朋友谨记外婆教导，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尤其这陌生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屋前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他们做好一切，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分外甜蜜。

    陈金默从厨房冲出来，手里握着剐鱼的刀。

    他一拍脑门，想起光顾着鞭炮，忘了准备小侄女的见面礼，没有见面礼可不好哄孩子，于是想趁陈金默还没回来再出去一趟。

    历经千辛万苦，有备而来的聪明的蝴蝶，选择在一个夏日蝉鸣的午后，仙子一般降临在黄瑶小朋友的窗前。

    她从来没有同时受到过这么多美好的对待，恰到好处的阳光和风，厨房里忙碌的锅碗瓢盆声，还有眼前弓着背扫地的高大身影。

    小丫头吸吸鼻子问，“虎叔，我妈妈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他望一眼厨房，忙碌的老默浑然不觉，只好走过去蹲在小丫头面前，轻声问，“瑶瑶，怎么了？”

    黄瑶小朋友后退几步，撒腿就往家跑。

    ………………

    “乖。”

    小的也抱头，觉得好头痛，好想哭。

    千山万水，沧海桑田。

    陈金

    “你就是瑶瑶吧？你爸给我看过你照片！”

    初夏的阳光将黄瑶小朋友的头发渡上金边，她已经完全被蝴蝶吸引，趴在窗台像一幅静谧美好的画。

    再无忧无虑的小孩也有心事，她想起什么，目光黯淡下来，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支棒棒糖。

    大的抱头，觉得屋主人回来自己得死在这。

    陌生人不请自入，黄瑶小朋友如临大敌，瞪着圆轱辘的大眼睛不说话。www.chunyin.me

    唐小虎赶紧扔开烟头，捏着她细瘦的胳膊仔细查看，“哎呀怪叔不小心，烫到没有？”

    陈金默做好饭菜端出来时，唐小虎早已经打扫完，乖乖坐在桌边等待开饭。

    父女俩真情流露，唐小虎喜闻乐见，准备去厨房帮忙，被陈金默吩咐继续打扫屋子。

    万物停止生长，众生不再老去。

    “哟，小孩儿！”唐小虎咧嘴，露出自以为亲和的笑容，却忘了自己嘴上的伤疤最能吓唬小孩。

    陈金默冰封冷冻的心随之温暖，不再强求女儿出门，乖乖在家等他回来做好吃的就行。

    他赶紧去接陈金默手里的菜，殷勤地表示今天做饭他打下手。虽然一会儿还跟女朋友有约会，但约会没有命重要。

    陈金默出门不久，黄瑶小朋友终于不再满足于好奇，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她的蝴蝶仙子。

    连排居民区内，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里，一只蓝色的蝴蝶降临在黄瑶小朋友窗前。

    敢情那厨房是他私人领地？

    黄瑶小朋友赶紧追出门，追着那一抹神秘的色彩，沿着连排屋一路小跑，急不可耐地奔向另一个未来。

    唐小虎吭哧吭哧开始打扫，得亏他哥光棍那些年，锻炼得他收拾屋子不在话下。屋里乌烟瘴气，纸屑渣灰到处都是，他一边打扫一边打喷嚏。

    阳光穿过屋檐，地面投下阴影，旧厂街大好青年唐小虎和我们的黄瑶小朋友在光阴里相遇，中间隔着一抹飘忽不定的幽蓝，仿若命运交汇时碰撞出的蓝色火焰，每一次扑闪，都是夏日脉搏的颤跳。

    不说还好，他一说，小丫头嘴巴一扁，忽然哭出了声。

    彼时彼刻，她刚搬到新家，还未适应陌生环境，这只突然造访的精灵为她缓解了不安。

    夏日清和，虫鸣鸟叫。

    唐小虎自来熟道，“我是你叔，叫虎叔。”

    唐小虎拍拍她胳膊上的烟灰，正要说话，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暗夜里的虫啃食草根，像......引线在燃烧。

    唐小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夏日清和的微风中，被一个吃糖的小丫头攥住心尖。

    陈金默想叫女儿一起出门买菜，怕她一个人在家害怕。

    陈金默没赶上热闹，到家时围观人群已散场。

    太阳西升东落，月亮圆缺阴晴。

    【序】

    “瑶瑶别怕，叔真不是坏人。”唐小虎无奈，示意脚边的鞭炮，“你看这些都是叔准备的，用来庆祝你跟你爸团聚。”

    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他猛然回头，粗口和鞭炮同响，浓烟与纸屑齐飞，噼里啪啦，别开生面。

    狡猾的蝴蝶见她终于上钩，优雅地扑闪翅膀飞离窗边。

    黄瑶小朋友因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撒腿就往门外跑。

    陈金默哪顾得上他，赶忙上前问女儿怎么了，得知是想妈妈了，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安慰。

    两人提着菜都不撒手，气氛在沉默中诡异起来。

    那蓝色是少见的幽蓝，阳光下折射荧光，神秘得像一个梦，黄瑶小朋友看得入了迷。

    陈金默听完解释，阴森森的目光还是让人发怵。

    黄瑶小朋友在凳子上荡着腿，生平第一次与无忧无虑如此接近，没有村子里其他小孩的嘲笑，也没有外公外婆的唉声叹气，只有初夏清凉的微风，和窗边漏下的阳光，空气中的微尘描绘出泾渭分明的光的形状，爸爸在厨房给她做饭，而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虎叔正一丝不苟地打扫她的新家。

    她说，“爸爸，我饿了。”

    而我们的黄瑶小朋友只需一句话就能化解。

    蝴蝶的坚持令时光动容。

    警察叔叔是这样说的，爸爸也这样告诉她。

    陈金默放下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想为女儿擦泪还是嫌手脏，嘴笨道，“瑶瑶，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以后爸爸照顾你，爸爸会很好很好地照顾你。”

    幽露凝结的春分时节。www.qingwan.me

    唐小虎不明所以，拉住她道，“诶诶诶你爸不在别乱跑啊！”

    黄瑶小朋友不再挣扎，她从小感受到太多恶意，关于野孩子的谩骂不绝于耳，有时候就连喝醉的外公也会骂上几句，面前这双眼睛里真诚的担忧让她疑惑。

    群山之巅，万海之遥，一只蝴蝶从梦中醒来。

    黄瑶小朋友捂住耳朵吓懵了，只觉得身体一轻，被他扛到肩上冲向门外，脑袋咚的一声撞到门框。

    再轻揉女儿的脑袋，“还把瑶瑶头上撞出个包？”

    陈金默提着菜不松手，他不喜欢热闹，原本鞭炮送来也派不上用场，谁想唐小虎自作主张先放了，他也不喜欢打扰，只想父女俩一起吃点好的，有家，有家人，平平淡淡就心满意足，这顿饭不想外人插手。

    黄瑶小朋友站定，被眼前穿得花花绿绿的陌生人挡住前路。

    唐小虎一愣，扛着鞭炮赶紧追到家门口，趁关门的瞬间伸脚卡住门缝。

    那是一个残忍的梦，关于一个腥湿寒冷的夜晚，和一轮千年万岁亘古不变的月。

    连排屋尽头的马路边，一身花衬衫的唐小虎扛着几挂大鞭炮下车，吹起口哨往目的地进发，鞭炮很多很沉，强哥说老默和女儿团聚是大喜事，要搞热闹点。

    连排一片的邻居都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同时端着脸盆提着桶，以防出现灾情及时灭火。

    哦，这是他家，确实是私人领地。

    唐小虎跳到小丫头身后，“默哥冷静！我什么都没做！”

    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朝他奔来，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小虎后悔选鞭炮这玩意庆祝了，就该带父女俩去酒店胡吃海喝，噢不，陈金默说要亲自给女儿做顿好的。

    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宝贝女儿吃饭，陈金默抢回菜，让唐小虎打扫屋子，他去做饭。

    黄瑶小朋友只觉得被坏人抓住了，吓得挣扎起来，胳膊碰到唐小虎指间的烟头不禁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