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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门的时候,柳楼曦余光瞥见先前进来,身子背对着,开门那一侧的墙上,挂着一面花纹清晰且精美的木盾。

    当然,柳楼曦也不否认,她的确利用颜家往上爬得很快。可若她本身没有实力,只会弄些假大空糊弄表面,再如何借势都只会如沙子堆建的塔,风一吹就顷刻倒塌。

    想来这里便是兵器坊了。柳楼曦昂首望着从烟囱腾出的缕缕白烟,脚步愈发快了些。

    柳楼曦在心里评估了一下,比起要求高度精细和轻薄的铁画,锻制这五个铁尖头头可不要太简单。

    正卒兵器品质状态不一,更卒甚至有的不带武器过来,所以只有铁匠,没有什么军中机密的兵器坊,几乎是每个兵卒为了维护兵器,必然会来的场所。

    这个理由让柳楼曦有些哭笑不得。www.sufen.me

    本来都差不多忘了这岔,有被这一声“容夫人”唤醒了记忆。柳楼曦下意识眉心蹙起,伸手拦住门,不解问道:“曾大娘何故唤我为容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她柳楼曦怎么,或者说,女子怎么就不能拥有一个独属于女性的敬称,别整日拿特指男人的称呼来套。

    既然曾大娘不需要自己帮忙收拾洗碗,柳楼曦也就没强留。她回屋同木清说了一声,拿上一个暖手,双手插在里面捂着手腕,款款离开小院,孤身向兵器坊行去。

    “娘娘?什么娘娘?”柳楼曦茫然道。

    称谓的文化空缺又如何?字啊,词啊本来就是人造的,前人没有,还不许后人新造吗?

    她停下脚步,叫住李四,指向那块盾牌道:“那块盾,可以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抬手取下盾牌,抬着立在柳楼曦眼前。

    齐王生前是加害者,身后反倒成了庇护者。只是,她需要这种可笑庇护吗?

    木清见状也想帮忙,还没站起身,就被柳楼曦拦下,让她只管好好歇息。而她自己在把碗收去小厨房之后,亦被曾大娘推出了门。

    ·

    “俺是李四,他张三,柳姝妤有事尽管吩咐俺们。”汉子拍着胸脯说完名儿,又给了兄弟胳膊一拳,代他介绍。

    “你不是南头那位齐王的侧妃吗?”曾大娘反问道。

    李四挠挠寸头:“这不是柳姝妤带了几个铁匠来,殿下让俺们看着,怕他们偷跑咯。”

    “这儿,俺来就成,容夫人快去忙自己的事吧。”

    “姝妤”出自《诗经·邶风·静女》,“姝”为善美,“妤”为雅慧。「1」

    “余下四口都是家眷了。”曾大娘屈指点了点自己,“俺算一个,大公子媳妇、二公子媳妇,还有沈先……和小公子。”

    因为曾大娘提了这茬,她一路上便多加留意了一番。这一路上遇到的兵卒,除了三两个多看了她几眼,更多的是目不斜视,步履匆匆直接小跑了过去。

    李四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脸色瞬间沉下,极其厌恶道:“天杀的匈奴盾,柳姝妤看了作甚?”

    柳楼曦细细端详着木盾,若有所思喃喃道:“竟是匈奴的么……”

    柳楼曦刚一靠近,守在门边的两人就冲着她快步走来。

    屋内放着几个兰锜架子,其上竖立两梃。梃上设有十层带托钩的横枋,摆着十多件兵器,看得柳楼曦眼花缭乱。

    曾大娘将着用擦完嘴的围裙,蹭了蹭手指上粘着的面粉油渍,抬着指头,继续细数道:“三小姐嫁去了京城,前几天刚带着援兵回来,现在同大少爷一道在大散关。www.qingluo.me”

    曾大娘瞟了一眼她卡住门的手,卸了关门的力道,心直口快地说:“咱这不管喊什么娘娘,都以‘夫人’相称。”

    来之前,同颜雨筠讨巧着说是为了铁画进度,来西北码人。可具体怎么落实,她还没有理出头绪,她这一趟来得也算是凑巧。

    柳楼曦语气坚定道:“日后请唤我柳姝妤。”

    哪成想,两人走到她面前,确是卡了壳,片刻后憋出一句:“柳大人,您来了。”

    “对对,俺是想表达这个意思。”李四憨厚一笑。

    「1」《邶风·静女》:《毛诗序》云:“《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郑笺释云:“以君及夫人无道德,故陈静女遗我以彤管之法。德如是,可以易之,为人君之配。”姝:美好。美丽的女子。妤:本义为婕妤,汉代宫中女官名。有优雅,聪慧之意。「2」汉代兵役制度——百度百科「3」刘姝妹.徐州汉画像石中的兰锜图——兼论东汉兵器使用情况[J].中原文物,2021,(05):107-118.·啊,纠结了好久,删删改改,就还是这样吧……“姝妤”是咕目前能找到,寓意

    “你两顶着容氏妇的名头,那些流氓多少会忌惮着些,不敢乱来,这也是小公子的意思。若是有人对你不规矩,你来找俺,俺替你收拾他。”说完,曾大娘舞了舞手里的铁锅。

    她是想转变思维,更加融入古代社会,可该有的坚持不能丢,古代整日什么夫人先生的,她也烦了厌了。

    顿了片刻,她又问道:“你们怎么不跟着八皇子,跑来这儿了?”

    李四带着柳楼曦先粗略地逛了一圈,鉴于她对兵器的确分毫不知,李四干脆把她带去了兵器陈列室。

    由此,兵器坊大门敞开,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把守,除了……今日。

    柳楼曦走上前,逐个仔细打量片刻,背对着李四,问道:“我看它们五个的……铁尖,都是用麻绳绑在木柄上,所以我只用锻制这五种铁尖?”

    一开始,她的想法是把白铁方子交出去,后面德妃娘娘曾昭英提出要她过来,她才想到可以顺势来西北看看。

    毕竟,与其“坐吃空山”、“守株待兔”等着任务进度一点一点往上涨,不如“四处撒网”、“主动出击”,走到外面来寻找机会。

    一个不姓曾的外姓人,能被归到曾家,想来这人,定然不简单。

    她敏锐地捕捉到曾大娘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脑海中自动连接拼字,补全曾大娘说了一半的昵称——沈先生。

    里头面相淳朴老实的那位汉子连连点头:“是是。俺们之前在豫州修皇陵,柳大人,不是,柳姝妤您还来看过几次嘞。”

    与此同时,柳楼曦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至于白铁方子,根据现代史料和考古推测,大致出现与西汉中期,其工艺名为“百炼钢”。所以,她此时此刻拿出来,也不算违背历史发展规律。

    “小公子来信里说过,俺都知道。没嫁过去又怎样,拿死人的名头用用还不成了?”曾大娘顺手抄起一个铁锅,说道,“你莫瞧表面上侯爷治军有方,全都是些兵痞子,这军营里突然多出两个姑娘,保不齐有人动歪心思。”

    正好木清也吃完了,柳楼曦把这个称呼记在心里,面上顶着和煦的笑,站起来帮曾大娘一起收拾碗筷。

    就算没有颜雨筠,她迟早也能离开青楼,恢复自由身,而且还不用和颜家那一大摊子破事儿扯上干系。

    听到这两个名字,柳楼曦嘴角抽了抽。好好好,即王二麻之后,张三李四也来了,不过这名儿倒是挺好记。

    《锻铁匠与画壁师》最快更新 [lw77]

    “成。”李四重重点头,“张三嘴笨,兵器玩得也没俺溜刷,留他看着门,俺带柳姝妤进去。”

    容国实行“戍役”:有两年为期,随战事延期的义务服役的“正卒”;还有服役三天或出三百钱请人顶替的“更卒”。前者兵器由军中统一发放,多是退役兵卒离去前上交留下的武器;而后者,无论是干粮,还是兵器,一切费用自行承担。「2」

    说完,曾大娘盯着柳楼曦,见她一直保持着弯眉浅笑,神情不见分毫异色,才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只看见了“狐假虎威”被欺骗的虎,却忽视了“狐”的才干。倘若把狐,换成什么田鼠、兔子、鸡鸭鹅,它们能做到吗?

    于是,她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走吧,带我去见见这里的老铁匠。”

    “称我,柳姝妤。”柳楼曦淡淡纠正,而后半眯下眼,瞧着有些面熟的两人,问道,“两位是八皇子的侍从?”

    好在李四没有全给她介绍一遍的打算,只从上面取下五件,竖立插在武器木架上,说道:“这五件就是将士们的常用兵器,《世本》里头说了:‘蚩尤作五兵,戈、矛、戟、酋矛、夷矛。’就是这几个。”「3」

    都怪她,一时说顺嘴,差点把沈先生的事说出去。

    但终归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出发点是为她着想。柳楼曦想了想,委婉措辞,补充道:“曾大娘依我说的,这么唤我就成,其他事,我自会处理。”

    她柳楼曦自己有本事,又不是菟丝花挨着男人生,靠着男人活。就算是初来乍到那会被困青楼,颜雨筠愿意帮她,也是瞧上了她锻得铁画。

    柳楼曦微点下颚,随即提步往里走,说道:“两位想来知道我此来为何,有劳你们先带我逛逛兵器坊。战局紧迫,我现在空有技术,却对战场上的兵器不是很了解。”

    她卡了半响,张了张口,艰难道:“齐王……我还没嫁过去。”

    柳楼曦“嗯”了一声,走入兵器坊中。

    她一边想,一边沿着容未雪指的方向走了约莫两刻钟。在城墙边角,远远见到了一座土砌的大厂房,等她靠得越近,体感温度也就越高。

    曾大娘神情复杂,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柳楼曦打算走一步瞧一步,看看能不能凭借白铁冶炼出的武器,先在军中积累一定声望,等战争结束,再凭此推广铁画;或是,从贴近画的军事地图入手;又或者,武器地图双管齐下。

    柳楼曦:“……”

    更滑稽的是,在容未雪或是其他人眼中,难道她没有能力,能自己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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