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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胜男和前几年比相对老了一些，两颊的八字纹更明显了，本就很硬的长相看着更凶了些，就算是笑着说的话，也让人有些害怕。
“你爸妈死的时候是留下了点钱，但我们养你这几年早花完了。就你的条件，心里没点数吗？再说了你奶奶那点退休金不有一半应该是英英的，抵你们的生活费都不够，还供你大学？要我说你成绩也不怎么样，早点出去打工好还你奶奶钱……”
“给你个住的地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觉得太理所应当，要懂得感恩，做事勤快点的孩子才讨人喜欢，知道吗？去把豆子剥了，待会再把地给擦了……”
……
上次见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奶奶还在，她还算经常回来，在他还是只会“呀呀”叫的一个小肉团子的时候，她抱过几次。
半天，她也没反应过来应该叫什么。
球球回看了他妈妈一眼，抵抗地地往里缩着身子：“不要……”
叔叔对她住这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有奶奶会带，只要她别惹他老婆生气，到头来让自己的耳朵受罪就行……
“说什么呢？！”陌英有些尴尬：“这是你……”
陌缓缓善解人意地提醒：“姑姑。”
姐姐比自己大七岁，有自己的朋友圈，不需要一个拖油瓶妹妹，平时想要找她玩，总是会被“砰”的关门声拒之门外：“我要学习，你别来烦我”；
正无言相对时，有个稚嫩的童声从门后面传来：“妈妈，妈妈，我要吃小熊饼干。”
婶婶天天嘀咕着家里的水费电费餐费的支出多么的紧巴巴，好像因为她的到来直接就就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地临界点翻倍了，明里暗里只想从奶奶的养老金里扣出些钱来：“你给她春游买的零食藏在柜子里我都看见了，还跟我说没钱，英儿要去参加夏令营学费你不能不管啊”；
“我不认识她，我不要叫。”
眼看他妈要打他了，陌缓缓好心帮忙缓和气氛：“没事没事，反正一年见不到两次，叫我阿姨也成。”
肉是不敢夹了，不爱吃的菜也不想碰。慢慢的，她就习惯了扒白米饭。而这一幕，有一天就被来串门的邻居看见，便碎嘴了两句，大致说她瞧着瘦了，真可怜什么的。
寄人篱下的忐忑与害怕笼罩着那时候的陌缓缓，除了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怎么爱说话，并很自觉地在公共区域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是年龄相差比较大的缘故，两人虽也算手足姐妹，但是从小就不亲，现在突然这样相见就更尴尬了。
陌英只能笑了笑来结束对话：“爸妈都在里面，我要带球球去游泳，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高兴地小跑出门，发现外头有人便收了步子，往后退了两步，依偎在妈妈身后，圆溜溜的眼睛乌得发亮，正好奇地扬着脑袋看着她。
“我们家不养闲人，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了，看我忙着不知道过来帮忙的吗？！”
子兮说得的，就算是几年没见，一个人的性格也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所以还是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氛围显然更尴尬了。
——这法则贯穿了一个小女孩从七岁到十八岁的人生，也必然会影响她的终生的。
陌缓缓有些恍惚。
邻居走后，婶婶夺了她的碗，一把摔在地上：“装装装，装什么装？自己吃点东西挑三拣四的还装可怜冤枉人，跟你妈一样没脸没皮，看着就让人来气！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死了父母很了不起吗？天天垮着一张脸给谁看？！真是丧门星，晦气得很，你爸妈就是被你克死的！谁以为谁愿意养你？把地面收拾了上楼去，别在这里惹人生气！”
一进门，正巧就看见婶婶张胜男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瞧见缓缓进来，她的面上咧开笑来：“哎呀，缓缓来了啊。”
陌缓缓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个应该是她的侄子了。
陌缓缓不动声色，礼貌微笑着与她们告别。
父母在县城的地震中身亡，她虽然被救了回来，但脑袋受了伤，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和他们家的关系怎么样，但还算识人眼色，她看得出这个家，除了奶奶之外，都不是很欢迎自己。
而后，她一边抱怨她的药费贵，一面把一袋豆荚丢到她脚边：“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养一个小孩就已经紧巴巴的了，突然又多一个，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气。”
不要站在不属于你的地方让人觉得碍眼，不要奢求不属于你的任何感情，不要想着谁会无条件对你好，凡事都有代价。
“水果和牛奶是给英英买的，你吃什么吃！是奶奶给的又怎样？你爹娘留下的才几个钱，你要认清自己的状况，能给你碗饭吃就不错了。”
叔叔抱怨了一路，说她害得他错过了球赛的电视直播。
她饿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不敢再挑食，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www.chunming.me结果吃芋头过了敏，脸上手上长了一片片的红斑，痒得她直挠。奶奶吓坏了，大晚上的只能让叔叔开车送她去医院。
婶婶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仅用一周的时间就让陌缓缓认清了当时的状况：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一个因为法律和道德问题不得不收养她的地方。
球球却突然闹上了脾气，死活抿着嘴不肯开口：“不要，妈妈，我们走，我要吃小熊饼干……”
他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还会对着她笑，伸手要她抱，奶奶说那是小侄子喜欢她的表现。
他们不会故意来虐待她，毕竟没有那个癖好，这不是小说故事需要磨难来增加戏剧冲突。但他们也没必要装作很喜欢她的样子，因为没有那样的义务，现实的人生光靠人情味和淡薄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延展继续的。
陌缓缓也礼貌地笑笑打招呼：“你好。”
陌英赶紧推了推儿子：“球球，还不赶快叫人。”
毕竟曾经的“话风”是这样的：
“你不过一二婚女人生的孩子，你以为你奶奶真有多稀罕你，我们不过看你可怜给你口饭吃。”
刚来到叔叔家的时候，陌缓缓七岁。
但张胜男却挡开了她的手：“哎呀，客人哪有干活的，你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那里有水果，都洗好的。都是自己家，你别客气，随便吃啊。”
“没事心那么高干什么，读什么美术，那得多烧钱，你就读个师范，还有补贴，生活费当家教还可以赚一点。养你那么大，你不该表示表示吗……”
“你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你爸好了以后还和前夫纠缠不清，街坊邻居那时候看热闹看得可高兴了。你不要和你妈学，丢我们陌家的人，买什么新衣服，穿你姐不要的不就得了……”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有很多东西，过了好些年，你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但是一旦进入相似的场景之中，你不由自主就会回复到曾经的那个自己。
从前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这样轻易自己竟然就回来了……
“婶婶。”陌缓缓叫了人，便撸着袖子要去接盘子，“我来……”
人不齐，看来这顿饭不像婶婶嘴里说的“团圆饭”，果然是有别的目的的……
第二天，婶婶隔得远远的站在门外，捂着鼻子问她是什么病，在得知只是过敏不会传染后，开始嘲笑她的脸肿得和猪头一样，真丑。
在这屋檐底下生存的法则很简单：要有自知之明。
手心渐渐被指甲掐出了痕迹。
陌缓缓站在那熟悉的银灰色大门前，想得发了呆。就在这时候，门从里面推开了。表姐陌英瞧见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缓缓，你来了啊。”
肖钱送她到婶婶家的小区门口，便开车离开了。www.chunyin.me
如此温热又热情好客的言语，从她的嘴里蹦出来，让陌缓缓觉得极度不适应。
“你爸妈那时候带你走不是更好……也别觉得婶婶说话难听，这人活着就是不容易的。你没有父母可以教你，就只能我说你听。”
叔叔婶婶现在住的地方，是爷爷奶奶原来的老房子拆迁后换得的拆迁房。独门独栋，环境和位置也不错。陌缓缓父母去世后到她十八岁成年之前，都住在这里，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
陌英赶紧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对，对，快叫姑姑。”
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是她没法适应的。比如她生性喜欢吃肉，可满桌基本就只有素菜。零星的肉丝也不太敢去动。因为下第二筷子时，就会迎来婶婶的冷嘲热讽：“哎呦呦，不亏是你妈那千金小姐养出来的，还真知道享受，就知道挑好的东西吃，这样爱造我们家可养不起。”
“不要什么不要？”
] 张胜男和前几年比相对老了一些，两颊的八字纹更明显了，本就很硬的长相看着更凶了些，就算是笑着说的话，也让人有些害怕。
“你爸妈死的时候是留下了点钱，但我们养你这几年早花完了。就你的条件，心里没点数吗？再说了你奶奶那点退休金不有一半应该是英英的，抵你们的生活费都不够，还供你大学？要我说你成绩也不怎么样，早点出去打工好还你奶奶钱……”
“给你个住的地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觉得太理所应当，要懂得感恩，做事勤快点的孩子才讨人喜欢，知道吗？去把豆子剥了，待会再把地给擦了……”
……
上次见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奶奶还在，她还算经常回来，在他还是只会“呀呀”叫的一个小肉团子的时候，她抱过几次。
半天，她也没反应过来应该叫什么。
球球回看了他妈妈一眼，抵抗地地往里缩着身子：“不要……”
叔叔对她住这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有奶奶会带，只要她别惹他老婆生气，到头来让自己的耳朵受罪就行……
“说什么呢？！”陌英有些尴尬：“这是你……”
陌缓缓善解人意地提醒：“姑姑。”
姐姐比自己大七岁，有自己的朋友圈，不需要一个拖油瓶妹妹，平时想要找她玩，总是会被“砰”的关门声拒之门外：“我要学习，你别来烦我”；
正无言相对时，有个稚嫩的童声从门后面传来：“妈妈，妈妈，我要吃小熊饼干。”
婶婶天天嘀咕着家里的水费电费餐费的支出多么的紧巴巴，好像因为她的到来直接就就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地临界点翻倍了，明里暗里只想从奶奶的养老金里扣出些钱来：“你给她春游买的零食藏在柜子里我都看见了，还跟我说没钱，英儿要去参加夏令营学费你不能不管啊”；
“我不认识她，我不要叫。”
眼看他妈要打他了，陌缓缓好心帮忙缓和气氛：“没事没事，反正一年见不到两次，叫我阿姨也成。”
肉是不敢夹了，不爱吃的菜也不想碰。慢慢的，她就习惯了扒白米饭。而这一幕，有一天就被来串门的邻居看见，便碎嘴了两句，大致说她瞧着瘦了，真可怜什么的。
寄人篱下的忐忑与害怕笼罩着那时候的陌缓缓，除了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怎么爱说话，并很自觉地在公共区域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是年龄相差比较大的缘故，两人虽也算手足姐妹，但是从小就不亲，现在突然这样相见就更尴尬了。
陌英只能笑了笑来结束对话：“爸妈都在里面，我要带球球去游泳，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高兴地小跑出门，发现外头有人便收了步子，往后退了两步，依偎在妈妈身后，圆溜溜的眼睛乌得发亮，正好奇地扬着脑袋看着她。
“我们家不养闲人，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了，看我忙着不知道过来帮忙的吗？！”
子兮说得的，就算是几年没见，一个人的性格也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所以还是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氛围显然更尴尬了。
——这法则贯穿了一个小女孩从七岁到十八岁的人生，也必然会影响她的终生的。
陌缓缓有些恍惚。
邻居走后，婶婶夺了她的碗，一把摔在地上：“装装装，装什么装？自己吃点东西挑三拣四的还装可怜冤枉人，跟你妈一样没脸没皮，看着就让人来气！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死了父母很了不起吗？天天垮着一张脸给谁看？！真是丧门星，晦气得很，你爸妈就是被你克死的！谁以为谁愿意养你？把地面收拾了上楼去，别在这里惹人生气！”
一进门，正巧就看见婶婶张胜男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瞧见缓缓进来，她的面上咧开笑来：“哎呀，缓缓来了啊。”
陌缓缓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个应该是她的侄子了。
陌缓缓不动声色，礼貌微笑着与她们告别。
父母在县城的地震中身亡，她虽然被救了回来，但脑袋受了伤，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和他们家的关系怎么样，但还算识人眼色，她看得出这个家，除了奶奶之外，都不是很欢迎自己。
而后，她一边抱怨她的药费贵，一面把一袋豆荚丢到她脚边：“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养一个小孩就已经紧巴巴的了，突然又多一个，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气。”
不要站在不属于你的地方让人觉得碍眼，不要奢求不属于你的任何感情，不要想着谁会无条件对你好，凡事都有代价。
“水果和牛奶是给英英买的，你吃什么吃！是奶奶给的又怎样？你爹娘留下的才几个钱，你要认清自己的状况，能给你碗饭吃就不错了。”
叔叔抱怨了一路，说她害得他错过了球赛的电视直播。
她饿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不敢再挑食，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www.chunming.me结果吃芋头过了敏，脸上手上长了一片片的红斑，痒得她直挠。奶奶吓坏了，大晚上的只能让叔叔开车送她去医院。
婶婶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仅用一周的时间就让陌缓缓认清了当时的状况：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一个因为法律和道德问题不得不收养她的地方。
球球却突然闹上了脾气，死活抿着嘴不肯开口：“不要，妈妈，我们走，我要吃小熊饼干……”
他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还会对着她笑，伸手要她抱，奶奶说那是小侄子喜欢她的表现。
他们不会故意来虐待她，毕竟没有那个癖好，这不是小说故事需要磨难来增加戏剧冲突。但他们也没必要装作很喜欢她的样子，因为没有那样的义务，现实的人生光靠人情味和淡薄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延展继续的。
陌缓缓也礼貌地笑笑打招呼：“你好。”
陌英赶紧推了推儿子：“球球，还不赶快叫人。”
毕竟曾经的“话风”是这样的：
“你不过一二婚女人生的孩子，你以为你奶奶真有多稀罕你，我们不过看你可怜给你口饭吃。”
刚来到叔叔家的时候，陌缓缓七岁。
但张胜男却挡开了她的手：“哎呀，客人哪有干活的，你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那里有水果，都洗好的。都是自己家，你别客气，随便吃啊。”
“没事心那么高干什么，读什么美术，那得多烧钱，你就读个师范，还有补贴，生活费当家教还可以赚一点。养你那么大，你不该表示表示吗……”
“你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你爸好了以后还和前夫纠缠不清，街坊邻居那时候看热闹看得可高兴了。你不要和你妈学，丢我们陌家的人，买什么新衣服，穿你姐不要的不就得了……”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有很多东西，过了好些年，你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但是一旦进入相似的场景之中，你不由自主就会回复到曾经的那个自己。
从前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这样轻易自己竟然就回来了……
“婶婶。”陌缓缓叫了人，便撸着袖子要去接盘子，“我来……”
人不齐，看来这顿饭不像婶婶嘴里说的“团圆饭”，果然是有别的目的的……
第二天，婶婶隔得远远的站在门外，捂着鼻子问她是什么病，在得知只是过敏不会传染后，开始嘲笑她的脸肿得和猪头一样，真丑。
在这屋檐底下生存的法则很简单：要有自知之明。
手心渐渐被指甲掐出了痕迹。
陌缓缓站在那熟悉的银灰色大门前，想得发了呆。就在这时候，门从里面推开了。表姐陌英瞧见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缓缓，你来了啊。”
肖钱送她到婶婶家的小区门口，便开车离开了。www.chunyin.me
如此温热又热情好客的言语，从她的嘴里蹦出来，让陌缓缓觉得极度不适应。
“你爸妈那时候带你走不是更好……也别觉得婶婶说话难听，这人活着就是不容易的。你没有父母可以教你，就只能我说你听。”
叔叔婶婶现在住的地方，是爷爷奶奶原来的老房子拆迁后换得的拆迁房。独门独栋，环境和位置也不错。陌缓缓父母去世后到她十八岁成年之前，都住在这里，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
陌英赶紧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对，对，快叫姑姑。”
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是她没法适应的。比如她生性喜欢吃肉，可满桌基本就只有素菜。零星的肉丝也不太敢去动。因为下第二筷子时，就会迎来婶婶的冷嘲热讽：“哎呦呦，不亏是你妈那千金小姐养出来的，还真知道享受，就知道挑好的东西吃，这样爱造我们家可养不起。”
“不要什么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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