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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毅止道：“且慢，既是宝物，还是我过?来看吧。”
【今夕何夕江月好】
蒋铭上了车，笑道：“你可坐稳了，要是半路掉下来，我可是不管，你自己回家去。”说毕抖动缰绳
出?了大门口，小厮拉着一辆马车，正在那里等着。蒋铭迎上来，招呼几人?上车。轿厢窄小，只好坐下四个人?，打横摆着一个小杌子?，给采芹坐。
琴师欠身答道：“不敢，贱姓荆，单名一个元字。”①
蒋钰应道：“是，我也正想起来，那日笛声，悠扬清远，正与这月色相配。”说着笑了：“只是箫声凄清了些，不免叫人伤感，记得三弟还落泪了。”
正说着，兰芝来了, 身后跟着潮音，也拿着包袱。一行人?到?了垂花门，菱歌把包袱接过来，打发潮音回屋，嘱她好生看着禥儿?，让奶娘早些安置禧儿?睡觉。
蒋毅还了礼，微笑说道：“先生请坐。”待他坐下了，问：“先生尊姓？”
只见这张琴黑红相间，约莫有?三尺多?长，琴额宽耸，琴腰窄峻，徽下隐约可见板面上交织的断纹。转过?来看，背面也有?断纹，借着月光，辨认出龙池上方?刻着“伊嵩”二字，池内另有?“仪凤丙子?”四字。众人思量计算了一回?，原来这张琴是唐人所制，距今有?三百余年?了。
是夜直到?亥正时分，众人方?散了。
荆元欣然从命。这一番，听他指下雷声隐隐，弦上松涛阵阵。时而如穿林踏雪，洒洒落落；时而似鼓振金鸣，铿铿锵锵，直听得人心中块垒纷纷，意气难平。别人也还罢了，唯蒋毅想起经年?旧事，一时胸中郁累，五味杂陈，听至肯切处，不觉怆然泪下……
蒋毅面露微笑：“中儿心地柔善，从小儿，就他爱掉眼泪。”
荆元道：“也算不上宝物，只是有?些年?月了，请大人不妨瞧瞧。”就要去抱琴。
向蒋铭和允中道：“你俩代我给先生敬一杯酒吧。”二人应声“是”，起身过?来，允中捧了劝盘，蒋铭执壶斟酒，奉给荆元。荆元饮毕谢了，复又?坐下。
一曲罢，静了半晌，蒋毅叹息道：“先生此曲，嵚崎历落，自在悠然，直如伊嵩云水，巢由旧隐，隐于其中矣。”
菱歌道：“大少爷说, 去的人?多了, 怕是响动太大，太招摇。桂枝姑娘不去，就只好委屈云姑娘了。”
当下蒋毅相邀荆先生到?席上饮酒，荆元执意不肯，蒋毅又?命蒋铭兄弟俩给他斟酒，荆元饮了两杯，依旧琴案前坐了。
蒋毅又?笑又?叹：“这宝琴，就如先生的琴艺一般，少有?人识，先生这也是被褐怀玉了。”
第十四回（上）
采芹乐不得:“那我还?是坐外面去”，下了车子?，坐到?前面来，把小腿搭在车沿上，裙摆下露着一双绣鞋，半空里摇晃。
荆元笑道：“小人岂敢。”
又?问：“先生这张琴，音色清越圆融，不见丝毫滞浊杂沓，不知?可有?来历？”
此刻已交亥时，丫头婆子?们都下去了，李劲送了陆青之后又?回?转来，允中就和李劲两个服侍着，重新整理?了杯盘，温了茶酒，蒋钰叫云贞和蒋锦也过?来这边桌旁坐了。
蒋毅问：“此曲我还是头一次听闻，请问先生，此曲可有?名么？”荆元微笑答道：“这曲谱，是我有?幸得遇一位奇人所赠，曲名叫做‘秋水龙翔’。”
允中难为情，小声嘀咕道：“大哥怎么还记得这事，记得也就罢了，偏还要说出来。”
蒋毅点了点头，微笑道：“内得于心，外应于器，能做到?如此，也是荆先生技艺非凡，琴为雅乐，不如就请先生随心弹奏，洗一洗我们这些人碌碌俗尘，如何？”
次日黄昏时分, 云贞和蒋锦收拾停当。只见菱歌走来，笑说道：“大少奶奶说了，请姑娘把披风找一件出?来，怕夜里江边儿?冷。少奶奶只带了云姑娘的, 再有的, 放在别?处柜子?里, 一时来不及找了。”
荆元未及答言，与蒋钰相视一笑。蒋钰向蒋毅道：“先生说父亲知?音，其实父亲不唯知?音，还知?琴，才刚已然被父亲说中了。荆先生这琴，正是叫做‘伊嵩’，是件宝物，很值得一观。”
蒋毅瞪了蒋铭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也拿来说自己兄弟！口没遮拦，这就该掌嘴！”
蒋钰看向父亲，陪笑道：“这瑞鹤仙影，本是恭贺祝祷的意思，今日中秋，荆先生异乡客居，难免触景伤情。心手相应，就在琴声里带了出来。”
起身离席，众人都站了起来，蒋铭、允中陪父亲来看那琴。
不觉已是戌正时分，皓月当空，蟾光满地。那边桌上，白氏四人本来说着家常，此刻也停下了。众人抬眼看那空中，只见清光似水，月华如练，一时无言，俱觉襟怀寥落，神?思旷然。
蒋铭一旁笑了：“三弟天生就是个吟风咏月的才子?，多?愁善感的妙人儿，哪里还要人说！”允中被他说急了，叫道：“二哥——”，把眉头一锁，垂下头赌气，逗得陆青也笑了。
蒋毅叹道：“先生带着这等名贵之物行走，轻装简从，实在是有?失谨慎了！”
菱歌笑问：“是你跟着去？桂枝姑娘不去吗？”
蒋毅颔首道：“好名！所谓‘我知?之濠上也’，先生雅奏，堪称名实相得。”
来，香气也都散了！”允中笑道：“是，我倒忘了。”复又?坐下。
蒋钰见陆青面露倦容，知?他对琴乐不感兴趣，坐着无聊，悄悄叫过?李劲，送他回?屋歇着了。又?让兰芝陪着白氏也回?房去。
蒋毅听他如此说，甚为喜悦，微笑不语。
蒋毅道：“去年?今日，铭儿叫来那二人吹箫吹笛的，也还可听。”
荆元道：“大人言重了。荆元乃微贱之人，怎敢当得‘先生’。弹得几只曲子?，不过?平日里聊以自娱，消遣罢了，‘高妙’二字实不敢当。荆元这几日，多?蒙贵府大公子?照顾，无以为报，理?应奉侍，只怕弹的不好，有?污尊耳，还请大人勿怪。”
一曲歇了。蒋毅沉吟道：“先生这一曲瑞鹤仙影，行云流水，庄和蕴藉，可见高超了。只是其中略觉伤感，或是先生有?思乡怀人之情。”
众人一时心有?所动，凝神?细听。只看他旁若无人，两手注绰吟猱、勾抹拂挑，弹将起来。这一曲却与前不同，仿佛天地圹埌，云霞缥缈，龙吟凤哕，悠游万方?，时而又?如林风回?旋，雁阵远逝……其时月色泠泠，万籁俱寂，只有?琴声鸣吟，众人都觉神?思杳渺，物我偕忘。
蒋铭道：“要是嫌里面太挤，就让采芹到?外头来吧，这边上还?能坐下一个人?。”
忽见垂花门那边，走过?三个人来。前面并排走着的，一个是李劲，另一个，正是蒋铭在烧锅巷看到?的那人，身后跟着个小童，童儿抱着琴。
蒋钰笑说道：“三弟不妨取了来。这里虽然敞阔，却无风，焚起香来，香远而益清，反倒更有?意趣。”
荆元脸上略显惊诧，欠身答道：“大人真乃知?音之人，荆元神?思不在此曲，是以未尽其意，谬误有?罪！”
于是允中起身走去，不一时，同着萝月、菱歌并两个小丫头回?来，不但拿了香炉香饼，还将弹琴用的案杌都搬来摆设了。就在厅前煨起一炉龙涎，果然香烟袅袅，迷离断续，别有?一样韵致。
说毕肃然而坐，转轸和弦，弹奏了一曲。众人寂然无声，只听琴声幽清宛转，离落有?情。别人尤可，云贞因为远离家人，值此中秋之夜，看到?人家团圆欢笑，想起祖父此时还在路上，也不知?行舟何处，是否安好，又?想起家中钱老爹病重，现?在不知?怎样了，心中牵挂，顿感孤清伤怀。
蒋毅道：“原来是荆先生。方?才听小儿说，先生琴艺高妙。就烦先生弹奏几曲，也好让我们开拓眼界，请教请教。”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蒋钰起身迎上去，引来人到?厅前，向上躬身做揖。蒋毅看那琴师，头上裹着灰色头巾，身穿灰布衫，脚下八搭麻鞋，几缕胡须，约有?五十来岁光景。
蒋铭话?一出口，也自觉言语轻薄了，后悔不迭，被老爹发作两句，不做声了。蒋钰把话?题岔了开去。
云贞笑道：“委屈什么呢，我又不用她抬手抬脚的, 不叫她去, 她正好图清闲, 在家里歇着呢。”
蒋毅道：“烦请先生再弹几曲吧。”
蒋毅道：“正是这个话?！况且古人弹琴，之所以‘不焚香不弹’，原是将弹琴视为庄肃之事而待之，这焚香，是为了一个‘礼’字，并非为了闻香，若是为了闻香，倒把这一桩事做的俗了。”
荆元笑答道：“大人说的是。只是荆元身无长物，平生所重，唯有?这张琴而已，只好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所幸，走了这么远的路，除了府上贵人，还没有?别人认出来，都只当它是倡优贱品罢了。”
蒋锦道：“这丫头, 一听说只许跟去一个，紧着桂枝去，看她急得什么似的，赶着和桂枝商量，这一过晌儿?, 不知叫了多少声‘好姐姐’了。”都笑了。
问蒋锦和云贞：“你俩倦不倦，要回?去么？”两人都摇头。蒋锦笑道：“我们也想瞧瞧，是什么宝贝。”蒋钰：“那就一块儿过?去看看吧。”云贞和蒋锦手拉着手，走过?来看。
那荆元听了这几句话?，神?色反不像先前小心恭谨，坦然坐了，调了调弦，两手放于琴上，稍停片刻，左按右挑，先一声沉吟，紧接着两声泛音，如飞鸟掠波，展翼而上。
蒋铭略一思忖，点头应道：“爹说的是，这正是“尔爱其羊，吾爱其礼”了，是我偏狭无知?了。”
话音未落, 采芹从里间跑了出来，手上抱着个包袱, 笑道：“菱姑娘, 看我这拿的什么？姑娘早就吩咐找出来，连云姑娘的也有了。”
] 蒋毅止道：“且慢，既是宝物，还是我过?来看吧。”
【今夕何夕江月好】
蒋铭上了车，笑道：“你可坐稳了，要是半路掉下来，我可是不管，你自己回家去。”说毕抖动缰绳
出?了大门口，小厮拉着一辆马车，正在那里等着。蒋铭迎上来，招呼几人?上车。轿厢窄小，只好坐下四个人?，打横摆着一个小杌子?，给采芹坐。
琴师欠身答道：“不敢，贱姓荆，单名一个元字。”①
蒋钰应道：“是，我也正想起来，那日笛声，悠扬清远，正与这月色相配。”说着笑了：“只是箫声凄清了些，不免叫人伤感，记得三弟还落泪了。”
正说着，兰芝来了, 身后跟着潮音，也拿着包袱。一行人?到?了垂花门，菱歌把包袱接过来，打发潮音回屋，嘱她好生看着禥儿?，让奶娘早些安置禧儿?睡觉。
蒋毅还了礼，微笑说道：“先生请坐。”待他坐下了，问：“先生尊姓？”
只见这张琴黑红相间，约莫有?三尺多?长，琴额宽耸，琴腰窄峻，徽下隐约可见板面上交织的断纹。转过?来看，背面也有?断纹，借着月光，辨认出龙池上方?刻着“伊嵩”二字，池内另有?“仪凤丙子?”四字。众人思量计算了一回?，原来这张琴是唐人所制，距今有?三百余年?了。
是夜直到?亥正时分，众人方?散了。
荆元欣然从命。这一番，听他指下雷声隐隐，弦上松涛阵阵。时而如穿林踏雪，洒洒落落；时而似鼓振金鸣，铿铿锵锵，直听得人心中块垒纷纷，意气难平。别人也还罢了，唯蒋毅想起经年?旧事，一时胸中郁累，五味杂陈，听至肯切处，不觉怆然泪下……
蒋毅面露微笑：“中儿心地柔善，从小儿，就他爱掉眼泪。”
荆元道：“也算不上宝物，只是有?些年?月了，请大人不妨瞧瞧。”就要去抱琴。
向蒋铭和允中道：“你俩代我给先生敬一杯酒吧。”二人应声“是”，起身过?来，允中捧了劝盘，蒋铭执壶斟酒，奉给荆元。荆元饮毕谢了，复又?坐下。
一曲罢，静了半晌，蒋毅叹息道：“先生此曲，嵚崎历落，自在悠然，直如伊嵩云水，巢由旧隐，隐于其中矣。”
菱歌道：“大少爷说, 去的人?多了, 怕是响动太大，太招摇。桂枝姑娘不去，就只好委屈云姑娘了。”
当下蒋毅相邀荆先生到?席上饮酒，荆元执意不肯，蒋毅又?命蒋铭兄弟俩给他斟酒，荆元饮了两杯，依旧琴案前坐了。
蒋毅又?笑又?叹：“这宝琴，就如先生的琴艺一般，少有?人识，先生这也是被褐怀玉了。”
第十四回（上）
采芹乐不得:“那我还?是坐外面去”，下了车子?，坐到?前面来，把小腿搭在车沿上，裙摆下露着一双绣鞋，半空里摇晃。
荆元笑道：“小人岂敢。”
又?问：“先生这张琴，音色清越圆融，不见丝毫滞浊杂沓，不知?可有?来历？”
此刻已交亥时，丫头婆子?们都下去了，李劲送了陆青之后又?回?转来，允中就和李劲两个服侍着，重新整理?了杯盘，温了茶酒，蒋钰叫云贞和蒋锦也过?来这边桌旁坐了。
蒋毅问：“此曲我还是头一次听闻，请问先生，此曲可有?名么？”荆元微笑答道：“这曲谱，是我有?幸得遇一位奇人所赠，曲名叫做‘秋水龙翔’。”
允中难为情，小声嘀咕道：“大哥怎么还记得这事，记得也就罢了，偏还要说出来。”
蒋毅点了点头，微笑道：“内得于心，外应于器，能做到?如此，也是荆先生技艺非凡，琴为雅乐，不如就请先生随心弹奏，洗一洗我们这些人碌碌俗尘，如何？”
次日黄昏时分, 云贞和蒋锦收拾停当。只见菱歌走来，笑说道：“大少奶奶说了，请姑娘把披风找一件出?来，怕夜里江边儿?冷。少奶奶只带了云姑娘的, 再有的, 放在别?处柜子?里, 一时来不及找了。”
荆元未及答言，与蒋钰相视一笑。蒋钰向蒋毅道：“先生说父亲知?音，其实父亲不唯知?音，还知?琴，才刚已然被父亲说中了。荆先生这琴，正是叫做‘伊嵩’，是件宝物，很值得一观。”
蒋毅瞪了蒋铭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也拿来说自己兄弟！口没遮拦，这就该掌嘴！”
蒋钰看向父亲，陪笑道：“这瑞鹤仙影，本是恭贺祝祷的意思，今日中秋，荆先生异乡客居，难免触景伤情。心手相应，就在琴声里带了出来。”
起身离席，众人都站了起来，蒋铭、允中陪父亲来看那琴。
不觉已是戌正时分，皓月当空，蟾光满地。那边桌上，白氏四人本来说着家常，此刻也停下了。众人抬眼看那空中，只见清光似水，月华如练，一时无言，俱觉襟怀寥落，神?思旷然。
蒋铭一旁笑了：“三弟天生就是个吟风咏月的才子?，多?愁善感的妙人儿，哪里还要人说！”允中被他说急了，叫道：“二哥——”，把眉头一锁，垂下头赌气，逗得陆青也笑了。
蒋毅叹道：“先生带着这等名贵之物行走，轻装简从，实在是有?失谨慎了！”
菱歌笑问：“是你跟着去？桂枝姑娘不去吗？”
蒋毅颔首道：“好名！所谓‘我知?之濠上也’，先生雅奏，堪称名实相得。”
来，香气也都散了！”允中笑道：“是，我倒忘了。”复又?坐下。
蒋钰见陆青面露倦容，知?他对琴乐不感兴趣，坐着无聊，悄悄叫过?李劲，送他回?屋歇着了。又?让兰芝陪着白氏也回?房去。
蒋毅听他如此说，甚为喜悦，微笑不语。
蒋毅道：“去年?今日，铭儿叫来那二人吹箫吹笛的，也还可听。”
荆元道：“大人言重了。荆元乃微贱之人，怎敢当得‘先生’。弹得几只曲子?，不过?平日里聊以自娱，消遣罢了，‘高妙’二字实不敢当。荆元这几日，多?蒙贵府大公子?照顾，无以为报，理?应奉侍，只怕弹的不好，有?污尊耳，还请大人勿怪。”
一曲歇了。蒋毅沉吟道：“先生这一曲瑞鹤仙影，行云流水，庄和蕴藉，可见高超了。只是其中略觉伤感，或是先生有?思乡怀人之情。”
众人一时心有?所动，凝神?细听。只看他旁若无人，两手注绰吟猱、勾抹拂挑，弹将起来。这一曲却与前不同，仿佛天地圹埌，云霞缥缈，龙吟凤哕，悠游万方?，时而又?如林风回?旋，雁阵远逝……其时月色泠泠，万籁俱寂，只有?琴声鸣吟，众人都觉神?思杳渺，物我偕忘。
蒋铭道：“要是嫌里面太挤，就让采芹到?外头来吧，这边上还?能坐下一个人?。”
忽见垂花门那边，走过?三个人来。前面并排走着的，一个是李劲，另一个，正是蒋铭在烧锅巷看到?的那人，身后跟着个小童，童儿抱着琴。
蒋钰笑说道：“三弟不妨取了来。这里虽然敞阔，却无风，焚起香来，香远而益清，反倒更有?意趣。”
荆元脸上略显惊诧，欠身答道：“大人真乃知?音之人，荆元神?思不在此曲，是以未尽其意，谬误有?罪！”
于是允中起身走去，不一时，同着萝月、菱歌并两个小丫头回?来，不但拿了香炉香饼，还将弹琴用的案杌都搬来摆设了。就在厅前煨起一炉龙涎，果然香烟袅袅，迷离断续，别有?一样韵致。
说毕肃然而坐，转轸和弦，弹奏了一曲。众人寂然无声，只听琴声幽清宛转，离落有?情。别人尤可，云贞因为远离家人，值此中秋之夜，看到?人家团圆欢笑，想起祖父此时还在路上，也不知?行舟何处，是否安好，又?想起家中钱老爹病重，现?在不知?怎样了，心中牵挂，顿感孤清伤怀。
蒋毅道：“原来是荆先生。方?才听小儿说，先生琴艺高妙。就烦先生弹奏几曲，也好让我们开拓眼界，请教请教。”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蒋钰起身迎上去，引来人到?厅前，向上躬身做揖。蒋毅看那琴师，头上裹着灰色头巾，身穿灰布衫，脚下八搭麻鞋，几缕胡须，约有?五十来岁光景。
蒋铭话?一出口，也自觉言语轻薄了，后悔不迭，被老爹发作两句，不做声了。蒋钰把话?题岔了开去。
云贞笑道：“委屈什么呢，我又不用她抬手抬脚的, 不叫她去, 她正好图清闲, 在家里歇着呢。”
蒋毅道：“烦请先生再弹几曲吧。”
蒋毅道：“正是这个话?！况且古人弹琴，之所以‘不焚香不弹’，原是将弹琴视为庄肃之事而待之，这焚香，是为了一个‘礼’字，并非为了闻香，若是为了闻香，倒把这一桩事做的俗了。”
荆元笑答道：“大人说的是。只是荆元身无长物，平生所重，唯有?这张琴而已，只好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所幸，走了这么远的路，除了府上贵人，还没有?别人认出来，都只当它是倡优贱品罢了。”
蒋锦道：“这丫头, 一听说只许跟去一个，紧着桂枝去，看她急得什么似的，赶着和桂枝商量，这一过晌儿?, 不知叫了多少声‘好姐姐’了。”都笑了。
问蒋锦和云贞：“你俩倦不倦，要回?去么？”两人都摇头。蒋锦笑道：“我们也想瞧瞧，是什么宝贝。”蒋钰：“那就一块儿过?去看看吧。”云贞和蒋锦手拉着手，走过?来看。
那荆元听了这几句话?，神?色反不像先前小心恭谨，坦然坐了，调了调弦，两手放于琴上，稍停片刻，左按右挑，先一声沉吟，紧接着两声泛音，如飞鸟掠波，展翼而上。
蒋铭略一思忖，点头应道：“爹说的是，这正是“尔爱其羊，吾爱其礼”了，是我偏狭无知?了。”
话音未落, 采芹从里间跑了出来，手上抱着个包袱, 笑道：“菱姑娘, 看我这拿的什么？姑娘早就吩咐找出来，连云姑娘的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