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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兰花不着脂粉,身子丰腴,已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她手指摸到了桌上巧致的芙蓉刺绣盒,拿出块蜜饯棠球,一口塞到嘴里。

    ……

    长几几乎能容纳十数人,桌上酒盏清茶,鲜果佳酿俱全,还有四个刺绣红木盒子,分别绣着芙蓉、茉莉、水仙、杜鹃。

    她今日也打扮得很美,雪衣轻纱,肌肤凝脂,鬓斜戴着一支银月弯梅簪子。

    林仙儿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了什么,一个风流浪子,你不是说过不会让自己受苦么,又何必这样在意?”

    林仙儿怀里像多了团棉花,她声音仿佛也变得像棉花一样:“吃些点心醒醒酒,但不能吃太多,还得留着盒子会。”

    薛冰秀美的面容分外扭曲,嫉恨道:“是谁!哪个臭小子欺骗了你的芳心。”

    怡情院偏楼,有一处水茶房,这里从不点花茶,也不接待客人,是怡情院女子偶尔私聚之处。

    林仙儿想了想,眼疾手快,干脆把不听话的飞蛾丢在桌子腿下,决定待会儿只把思绮剑带着。

    怡情院姑娘们也有自己的盒子会,却是另有规矩。要各自准备一个花食盒,盒子有相应的花物。

    薛冰委屈道:“哼,我头疼……”

    林仙儿道:“你若问我,我真不知情。”

    薛冰向来不假人手,喜欢亲自为她挑衣服,今日更是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

    薛冰秀眉皱起,伸出手指晃了晃,疑道:“桌上那把剑,是不是在动?”

    她握住小玉软乎乎的手,柔声道:“我给她醒醒酒,走吧。”

    她此时嘟嘟囔囔道:“哼,我就当他死了,我干嘛要在意个死人……你呢,你有没有在意的男人?”

    林仙儿微红着脸颊,忽道:“你起来。”

    欧阳情笑道:“谁是野人?好生刁钻!”

    她看着看着,露出几分满意,几点委屈。

    “小子何德何能!”薛冰连连跺脚,气得头顶冒烟,酒都醒了几分。www.qinghuai.me

    “盒子会”在江南的秦楼楚馆中极为盛行,常在春日野外举行,姑娘们将佳肴装入春盘巧具中相赛,由公子们比评姑娘们谁的盒子更精美,比谁的糕点更可口,若是出了名,身价便可高涨。

    薛冰似乎略有些失望:“哦。”

    三日后,怡情院。www.liumei.me

    欧阳情提议让林仙儿来,林仙儿也很愿意来,薛冰非要跟着她过来,但早上一来,她就要找地方喝酒,却是林仙儿没有想到的。

    谁若想吃,就要对上相应的花诗,对错了,或是对不上却想吃的,要自罚一杯。若是谁对的诗让盒子主人最满意,就送她一朵身上的珠花。

    林仙儿道:“你若来过,那还了得。”

    金兰花笑道:“我可忙活了半天,不等她们了,我第一个来试试你做的,饱饱口福。”

    林仙儿反应极快,风一般地溜走了。

    她还忙吃着,那边欧阳情已过来了,她穿着身金红绣袍,云鬓低梳,手里捧着个牡丹盒子放桌上。

    吕素文并不是怡情院的人,她是附近怡红院的大姐,男人们叫她“如玉”,她的确肌肤如玉,文雅端持,善书善画。

    “哼,陆小凤,他死哪里去了……”薛冰抽着鼻子,捏着拳头,重重地锤桌。

    她道:“其实没有人会想像我一样的。”

    几天前她不依不饶,硬要给林仙儿指尖上,就连脚趾上都要用那种凤仙和玫瑰花融合的香汁染一遍。她的确是个懒散性子,叫她练武功是不去的,天天往自己和林仙儿身上倒腾些花露香膏倒是很积极。

    林仙儿静坐在窗边,红衣素鬓,身姿清绝,仿佛透着一股冷梅香雪之气。

    薛冰双颊泛红,盯着林仙儿看。

    吕素文正摆弄着金银酒器,见状温和道:“你在这里偷吃,当心被看到了。”

    思思也是怡红院的姑娘。

    薛冰看得眼睛发直,大声道:“我想!”

    林仙儿玫瑰色的指尖抚过少女柔顺的长发,覆着剑茧的指腹轻轻落在额头两侧,极有技巧地按揉起来。

    小姑娘脸蛋儿嫩白,梳着乌黑秀丽的辫子,模样可爱极了,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们。

    水花清听罢,温柔笑道:“她那时候才那么小一点,还总是生病,大伙都怕养不大,长大很不容易了。”

    林仙儿动作一顿,却没有回答。

    桌上有两个极尽精巧的绣花食盒,盒面都用红丝白面绣着梅花怒放。

    飞剑立即就要扑腾起来,林仙儿裙袂晃动,猛地用两只绣花鞋子都踩上去,踩了它好几脚。这小飞蛾好像被踩晕了,总算没了声响。

    薛冰哪里肯放过,摇晃站起来,怪叫一声继续扑过去,就像是扑蝴蝶一般。

    “我替她对素文姐姐。”出声的紫衣少女垂头弓腰,身姿纤细,手中握着银色小剪正修剪花觚的花枝:“茉莉诗中有一句:野人不敢烦天女,自折琼枝置枕旁。”

    林仙儿无言以对。

    紫玲低低道:“嗯,今日思思没来么?”

    “才没有。”

    更别提一想到林仙儿会像对待她一样,温柔似水地对待一个陌生男人,甚至还对他露出桃花般柔美的笑……

    吕素文颔首道:“紫玲每次都来的早,好多日不见你了,身子近来可好?”

    欧阳情艳红的丹蔻指着她,努嘴道:“待会得罚你一杯。”

    薛冰闭着眼,就势埋在一片温香软玉中,摸着她纤细挺直的后腰:“飞蛾嗡嗡叫的吗?”

    薛冰皱了皱鼻子,突然一个站起来,饿虎扑食般扑在她身上:“我还能一口吃掉你!”

    林仙儿抬手,摁住她的发顶:“你喝醉了,看到的是只小飞蛾。”

    薛冰从里面掏了块泥枣糕进了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她目光痴痴道:“好吃好吃,仙儿你做的比我家里的厨子做的都好……不过我没来过这什么盒子会。”

    这自然是薛冰绣的,她虽绣得很好,却十分好懒,小时候家里让练刺绣,不是绣牡丹就是绣梅,可她又觉得牡丹有些俗,就都绣了梅花。

    林仙儿原地站着不动。

    她便是小玉口中的水姑姑,她从小将小玉带大,年纪比金兰花还大些。但和紫玲这样的年轻姑娘站在一块儿,旁人恐怕还是会盯着她看。

    薛冰喃喃道:“要是我生下来,就像你这么漂亮该多好,要是我是你,要是我是林仙儿的话……”

    天底下比林仙儿更会伺候人的女人不多,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她放下银剪,幽然道:“女孩子,就像花一样……还是不要长得这么快的好。”

    她觉得世上所有的男人都配不上她,说起她的优点能说上三天三夜。

    她追得急,险些被雪白的裙摆绊住,林仙儿怕她醉得人都摔了,又伸手去接。薛冰眼睛一亮,才摸到她的指尖,却又被轻易溜走。

    她方才好像看到了剑的残影。

    人与人的感情总是微妙的,不仅爱情有占有欲,友情也有占有欲,薛冰无疑是那种占有欲很强的人。

    林仙儿道:“我看你最近喝酒多了,是为了他吧。”

    欧阳情入了坐,喝口花茶,便笑着和吕素文闲谈起来:“素文,思思没有和你一块儿来?”

    林仙儿听罢,转眸一笑,玉坠轻摇,窗外流水落花,阳光透过她梨靥上淡淡的胭脂。

    林仙儿罕少穿红色,她这身双层绣暗蝶红裙,丝帛、绣鞋……都用的最好的苏州布料子,也是薛家最好的苏绣绣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莹耳上的五瓣梅玉珠花耳环,是御贡之物,薛冰在库房的首饰盒里挑了好半日。

    她抱着林仙儿的腰,表情阴晴不定,突然红着脸哈哈大笑道:“陆小凤死了,臭小子也不在,那你以后就是我薛冰的老婆了!”

    小玉当然是例外,她既不会对诗,也不能喝酒,今日的“盒子会”本就是讨个为她过生辰的名目让姐妹们聚在一块儿,她每年只需吃姐姐们亲手做的糕点便好得很。

    林仙儿迟疑道:“他……他不在。”

    “小飞蛾”动来动去的,被林仙儿用鞋尖轻轻一踩,突然“砰”地一下动得更激动。

    小玉这才惊叫一声。

    紫玲道:“我还是那老样子,倒是我几天前,看到小玉那孩子都长那么高了。”

    薛冰趴在桌上,她伸手倒酒,酒壶却已空了,她的眼底好像也烧空了。

    薛冰惊醒道:“什么,你真的有!”

    林仙儿道:“醉猫,你整天除了说梦话,还能不能做点别的。”

    屋内宽阔雅致,设着画帐春帷,镜台香炉,瑶琴琵琶,书桌酒器,墙角的红案摆着古铜花觚,插着几株清雅雪白的百合。

    楼对岸的这条河有多长,这里的秦楼楚馆就有多长,女人间的来来往往自然很多。她们和欧阳情认识很

    林仙儿听得清楚,她笑了笑,忍不住捏了捏孩子玉雪可爱的脸颊。

    小玉还愣着,薛冰张牙虎爪地扑过去。

    林仙儿已抓着薛冰缠在腰间的手,薛冰杏眸瞪大,表情像只凶悍的小老虎:“我不起来!你怕痒是不是,我偏要抓你的痒痒肉!”

    “你们……在干嘛呢?”门外探出个小脑袋。

    林仙儿有点忍不住要笑,不知道是因为薛冰靠着她太痒了,还是因为被薛冰逗笑了。

    薛冰像看到救星,指着躲在角落的林仙儿大声道:“小玉,快过来,抓她!抓她!把她摁住了!”

    薛冰以为得逞,眼睛发亮,突然右肩酥麻,手臂扑腾了两下,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倒在她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薛冰立即道:“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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