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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宁嘉徵踮起足尖来,轻蹭着嬴西洲的唇瓣道,“西洲不必向我道歉。”

    以防兰猗将修仙门派一网打尽,三年前,他其实是去过“琼玑盛会”的。

    宁嘉徵收敛了思绪,道:“倘使当日凶手不止对周伯伯与仇池下了毒,那么其他中毒者现下恐怕皆已爆体而亡了吧?”

    “奚清川”猜测道:“兴许仇池便是在九天玄宗中的毒。”

    “仇池与奚清川实乃一丘之貉,善笼络人心,喜沽名钓誉,九华剑派一干弟子瞧来尽数如丧考妣,理当不会对仇池下手。仇池修为深厚,外人要接近他,谈何容易?更遑论是下毒了。不是翠红姑娘下的毒,究竟会是何人?”宁嘉徵思及周伯伯的惨状,恨不得立刻将凶手绳之以法。

    他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处,他身上明明穿了远较旁人厚实的春衣,狰狞的伤疤却仿若嵌入了他的掌心。

    少顷,仇池一身的伤口尽数长好了,瞧来与生前一般无二,他全然不理会自己的徒子徒孙,而是径直行至“奚清川”

    而他眼下已然脱下奚清川的皮囊了,宁嘉徵何以对他这般抗拒?

    “西洲,出事了。”他伸手去推嬴西洲,反被嬴西洲扣住一双手腕,高举过头顶。

    “奚清川”回忆道:“当日,你周伯伯被奚清川拒之门外,直至奚清川入了洞房,才悻悻离开,从他身侧经过的宾客数不胜数。”

    她正思忖着,“奚清川”与小公子已然出去了。

    宁嘉徵紧跟其后,只见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棺材缝中奔涌出来,漫延开去,顷刻间,已然淹没了他的鞋尖。

    未多久,仇池的徒子徒孙跪了一地。

    也是,他与嬴西洲有着云泥之别。

    血腥味冲天,宁嘉徵蹙了蹙眉,他并不认为仇池有死而复生的能耐,否则这么多年便不会屈居于奚清川之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宁嘉徵并不挣扎,瞥了嬴西洲一眼,便顺从地阖上了双目。

    倘若嬴西洲出现得再早些,或许不止是他,爹爹与三位师兄以及周伯伯都能得救,或许小妹不会身受重伤,或许重华楼不会毁于一旦,或许他现下正无忧无虑地与小妹打打闹闹,而爹娘正含笑着看着他们。

    回得九华剑派后,宁嘉徵与“奚清川”一道细细地盘问了所有弟子以及帮佣仇池近来的行踪。

    他下意识地拨开嬴西洲的手,进而后退了一步。

    不对,不对,奚清川令天下人都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嬴西洲岂能在拜堂成亲前知晓他是迫于无奈?

    从嬴西洲所言可知,嬴西洲一早便到了九天玄宗,藏身于暗处,细细观察宾客当中是否有兰猗,而非他被奚清川逼着口.淫之时,方至九天玄宗。

    而今,他早已寻不回当年不可一世的心境了。

    嬴西洲发问道:“嘉徵在生吾的气?”

    宁嘉徵长身玉立,环顾四周,一片嘈杂声中,问“奚清川”:“可是幻象?”

    更何况,仇池成了一堆碎肉,其中的血液十之八.九流干了,余下二一早已凝固了。

    年幼些的弟子哪里禁得住这阵仗,慌忙向灵堂外疾奔。

    与此同时,血液再未从棺材里流出来。

    往事更改不得,他之所想无异于自寻烦恼,在嬴西洲看来,他是在无理取闹吧?

    “兴许并非‘断情’,毕竟‘断情’遗失太久,又兴许凶手善于做戏,便藏身于九华剑派弟子当中。”“奚清川”劝慰道,“吾深知你报仇心切,不过嘉徵,凶手连害周老与仇池二人,却能不露马脚,定然不容小觑,急不得。”

    第四十五章

    若不是他答应了嬴西洲的求.欢,嬴西洲指不定会冷眼旁观。

    宁嘉徵失笑道:“我这是谦辞,才不是觉得自己无德无能。”

    ——天灵殿殿主穆音怕是凶多吉少。

    它稍一用力,棺盖轰然坠地,溅起层层血色的涟漪。

    嬴西洲伸手将宁嘉徵拥入怀中,柔声道:“嘉徵,抱歉,全数是吾的过错,吾该当在三年前,除了奚清川,永绝后患。”

    “嗯。”宁嘉徵坦诚地道,“我在生西洲的气,亦在生自己的气。我气西洲为何不早些救我于水火之中,更气自己只能寄望于西洲的援手,亦气自己生西洲的气。欢.好之前,我与西洲毫无瓜葛,西洲救我作甚?欢.好之后,我与西洲仅有皮肉瓜葛。不论之前或是之后,我都不是西洲的责任,西洲救我绝非天经地义之事,乃是交易一场。”

    “西洲所言甚是。”宁嘉徵命令自己耐心些,再耐心些。

    其后,细碎得犹如被屠夫细心料理过的尸块居然齐齐飞出棺材,进而勉强拼凑出了仇池生前的模样,只是浑身浴血,赤.身.裸.体。

    而后,他回到了原本的话题:“凶手要真是在那日下的毒,恐怕死者无数……”

    嬴西洲认真地道:“吾待嘉徵好仅仅因为嘉徵是嘉徵,与德、能无关。”

    当时的他见识了宁嘉徵的风采,听到了宁嘉徵不可一世的发言,觉得这少年很是有趣。

    这一吻未及深入,外头倏然传来一阵尖叫。

    “吾应当向嘉徵道歉,吾若能在三年前除了奚清川,宁嘉徵便不会丧父了。”嬴西洲叹了口气。

    不过当他再度得见宁嘉徵,宁嘉徵已与三年前的少年大相径庭,以致于他全然认不出来。

    换言之,嬴西洲有足够的功夫阻止他与奚清川拜堂成亲。

    披麻戴孝的徒子徒孙不久前还深切地缅怀着仇池,眼下面对仇池的音容,俱是双股战战,仅简岳一人佯作镇定:“莫慌,莫乱,仔细着了贼人的道。”

    左右自己并非不愿意,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

    下一息,棺盖被一根不足一寸长的指骨撑开了,这指骨干干净净,其上丁点儿皮肉也无。

    宁嘉徵抬眼端详着嬴西洲,感动不已。

    换言之,嬴西洲能教他少受些屈辱。

    宁嘉徵定了定神,上前一步。

    忽有一人“噗通”跪下,并磕首道:“师父,可不是徒儿害的你,你要显灵,该当去向凶手索命。”

    闻声,宁嘉徵面上春.色尽褪,转作凛然,当即拨开嬴西洲挑着自己下颌的手,并偏过首去,嬴西洲的唇舌却缠了上来。

    这灵堂瞬间成了暗无天日的密室,幸而烛火尚在摇曳。

    尽管嬴西洲不可能回到三年前,除了奚清川,免去他的无妄之灾。

    借由烛火,诸人能轻而易举地从旁人眼中,窥见自己惊惧得扭曲变形的面孔。

    第四十六章

    问罢,遗憾的是一人一兽未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些许有用的信息。

    “奚清川”颔了颔首:“雕虫小技罢了,勿怕,吾在。”

    他又冲着嬴西洲笑了笑:“大抵是一日未眠之故吧,我这脑子不太好使,尽说些胡话,西洲当作耳旁风,听听过便是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清楚宁嘉徵恨透了奚清川,故而披上奚清川的皮囊之后,若非必要,他绝不会碰触宁嘉徵。

    宁嘉徵眉尖微蹙:“仇池近来除却九天玄宗,只在九华剑派与翠楼出没,难不成是半途遭人暗算了而不自知?”

    诸人纵然瞧不上当众自.渎的奚清川,仍是逐一作答了,缘由有三:其一,毕竟奚清川尚是九天玄宗的宗主,不可开罪,更何况九华剑派目前群龙无首;其二,先掌门与奚清川交情匪浅;其三,望能早日查明真相,使先掌门得以瞑目。

    话虽如此,但嬴西洲的道歉他甚是受用。

    嬴西洲与宁嘉徵四目相接:“嘉徵可生吾的气,莫要生自己的气。吾与嘉徵始于交易,可是交易业已结束了。嘉徵乃是自由之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便是。吾答应嘉徵要在嘉徵得偿所愿前,陪在嘉徵左右,决计不会食言。”

    一出得翠楼,宁嘉徵迫不及待地道:“是否‘断情’?”

    陡然间,棺材里头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间或夹杂着牙齿之间相互撞击的声响。

    嬴西洲浅尝辄止,依依不舍地松开宁嘉徵,向灵堂走去。

    嬴西洲不答,一手扣住宁嘉徵的腰身,一手挑起宁嘉徵的下颌,继而覆下了唇去。

    “奚清川铺张奢靡,当日……”宁嘉徵连“成婚”二字都不愿意提,只简略地说“当日”,“当日,他几乎将全天下的修仙门派都请了来,鱼龙混杂,凶手如若混迹其中,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算算日子过去差不多六日了,仇池是昨日爆体而亡的,周伯伯亦然,那么‘断情’是中毒五日后发作的?”

    他反省了自己,口吻平静无波,心下却忍不住觉得委屈。

    嬴西洲充耳不闻,再度吻了上去。

    宁嘉徵陡然害羞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西洲认为我们是否该去一趟天灵殿?”

    然而,灵堂的门窗竟是不见踪影了,无路可逃。

    就算仇池生前,全身上下亦不会有这么多的血。

    嬴西洲方要说话,见状,顿生疑惑。

    嬴西洲喜欢宁嘉徵开朗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好。”

    “西洲委实是待我太好了,我何德何能?”宁嘉徵回想不久前自己的所思所言,羞愧难当。

    宁嘉徵曾在“琼玑盛会”上,击败最后一个对手后,直言“雕虫小技岂能伤我”?甚至狂妄自大地说“闻名遐迩的‘琼玑盛会’不过尔尔,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这魁首当得真没意思”。

    然而,当时的嬴西洲并未将他这小小的凡人放在眼中。

    他并不害怕,娘亲与小妹皆已脱险,他还有何可怕的?

    话音未落,他猝然被嬴西洲捧住了双颊。

    “奚清川”回道:“不过是寻常的砒.霜罢了。”

    区区仇池,自是显不了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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