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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阿翡依旧将老头视为最亲的人,因为除了他,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即使这份在乎只是为了利用。

    拜入师门的最初三年,曲翡还未达到能开始修炼仙门术法的最小年龄八岁,所以曲翡并未能见到端玉。她的一切饮食起居由驻守灵衍宗的曲白负责。

    但大约是曲翡哭得太凄惨,他一贯冰冷的神色依旧显现出些许犹豫。

    阿翡知道,乞丐老头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看中她一个稚嫩孩童容易打动旁人的心,坑蒙拐骗抑或上门乞讨都会容易许多,这才带着她。

    叫喊声像是丛林中被捕食的小野兽,凄惨却毫无威慑力。

    那是她唯一有的了!

    “……”

    曲翡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住在端玉真人所属的七云峰,虽然每日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但感觉很孤单。

    曲翡一愣,怯怯地问“你……你看出来了?”

    阿翡压根没听这妖说的话,只一味哭闹。

    阿翡动作熟练的翻墙进了富户家的后院,偷偷摸摸去厨房顺了根猪骨,猪骨上还有一层瘦肉,简直诱人极了。她很开心,抱着肉骨头就要跑。

    仙人落地,走到阿翡面前,半蹲下,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趴在地上、显得极为可怜的小女孩——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般。

    阿翡木愣愣看着眼前越放越大的血盆大口,终于意识到害怕,她奋力挣扎“救命!谁来救救我!”

    曲白就像个冰雕的假人,很少说话,面上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神色。除了送饭,完全不搭理曲翡。

    还未说完,就见庙里有一高大男子,虽长得和人相似,但表情狰狞邪恶。

    妖摸摸脑袋,疑惑不解,这大概就是族群代沟吧?人类的脑回路他理解不了。

    阿翡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有些手足无措,讷讷道“阿……阿翡,五岁。”

    她年纪小,活泼好动,没人说话都要闷死了,最后只得每日在曲白来送饭时,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让他愿意同自己说几句话。

    曲白瞥了一眼曲翡手腕上的伤口,立刻看出这是她自己拿刀划的。

    曲翡瞪着完全好了的手腕还处于震惊中,曲白已经站起了身“若下次再自伤,就……"他想了想,最后威胁道,"就将你逐出灵衍宗。”

    夜里庙里应当是没有光的,毕竟他们可买不起蜡烛灯油之类的东西,可这晚,庙里却亮着烛火。

    最终,曲白还是弯腰把小孩抱了起来。

    是不是所有生来就注定被抛弃的生灵,都那么容易对他人倾注感情,即使……只能换来一丁点可怜的温暖?

    许久,仙人开口“姓名和年龄?”声音如清泉滴落般悦耳。

    曲白没给阿翡反应的时间,拎着小孩后脖领站起来,直接御剑飞回了灵衍宗。

    将曲翡放在床上后,曲白捏了个愈合术,于是小孩手上那道深深的划痕就这么消失了。

    妖低头看了眼这个还没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孩,疑惑“你不怕我?”一顿,更疑惑,“那人想拿你的命换他的命,你还怪我杀了他?”

    一日中午,曲白拎着午膳食盒走入曲翡所住的屋中。这小孩却不在屋子里。

    到了晚上,她实在烧得厉害,便自己拿着冷水壶贴在额头上,想要将温

    老头见她回来,眼睛一亮,掰着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挣扎着道“我一个老头没什么精气,那个小孩还稚嫩,精气最为美味!你放了我,你去吃她!”

    那天半夜,阿翡想要去城里富户家偷点肉骨头,乞丐老头马上就要过六十岁生辰,她想让乞丐吃点好的。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除了每日吃饭,她极少能见到曲白。

    阿翡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位仙人看中的——一个达官贵族的孩子们都拜不了的师父,就这么轻而易举让她拜入了?

    妖舔了舔嘴巴,一口獠牙向阿翡脖子咬去。

    小孩见他没对她“见死不救”,立刻得寸进尺,往他怀里缩了缩“师兄师兄,你身上怎么总是这样香,这香味好冷,是雪的气味吗?”

    曲白鼻尖闻到血的味道,立刻放下食盒出去找,最后在后院的湖边找到了趴在地上的曲翡。

    如若不是曲白亲手将她捡回来的,曲翡都要以为曲白对她有意见了。

    曲白没有回应曲翡的喋喋不休,径直抱着她回了卧房。

    曲翡有一师兄名曲白,便是那日在破庙救了她的人。还有一师姐名曲虹,如今在人间各处支援其他仙门抵抗妖族。

    曲翡见他找来了,握着流血的手腕,哭丧着说“师兄师兄,我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熟练得将破烂的裤脚扯下一段,将伤口包好,然后忍着伤口的疼,一瘸一拐赶回城郊的破庙——平时她和乞丐老头就住在破庙里。

    那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命丧黄泉。

    但富户家养了狗,阿翡身上肉骨头的气味将那恶狗引了来。

    老头就这么轻易地死了……阿翡发出一声惨叫。她忘了害怕,跑上去用毫无力道的拳头打那只妖“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一个老头的精气根本不够吃,这小孩看着面黄肌瘦,但年纪小,想来精气是要比那老头多些。

    而曲翡却扎扎实实被“逐出灵衍宗”吓到,再也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

    曲白仍旧是寻常的冷漠表情,没有回答什么,转身径直离开了。

    破庙屋顶有一个巨大的洞,从洞中看出去,能见到一轮弯弯的月亮。月光像薄纱般自洞口倾泻而下。而一位白衣仙人就在这月光中,缓缓从天而降。

    青妃才五岁……那会儿她不叫这个名字,认识她的人叫她阿翡,因为她有双翡翠绿的眼睛。

    阿翡从墙头掉落到街上,看看腿上的伤口,又看看怀里带着层肉的猪骨,心里挺开心,一层皮换一根带着肉的骨头,值了。

    他不再多想,拎着小孩的后衣领就将她提了起来。

    如今这世道,妖族肆虐,唯有仙门和有仙门庇护的城镇还能让居住其中的人们活得体面些。

    阿翡的知识储备不足以让她理解曲白的话,一脸茫然。

    她怕曲白真的将她当成一个麻烦精,然后将她赶走。

    没有人不想活得好一些,她也不例外。

    妖族肆虐人间许久,阿翡从前碰见过妖,认得出妖与人外形的细微区别,于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妖!有妖!”

    阿翡跌到地上,整张脸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呆呆抬头看向剑光飞来的方向。

    那只妖却没有理老头的话,径直咬住老头的脖子,吸干了老头的精气。阿翡就呆呆看着老头的躯体如气球般瘪了下去,最后只剩层皱巴巴的皮裹着佝偻的骨架。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曲翡。成为了端玉真人座下的第三名关门弟子。

    曲白见小孩听不懂,也懒得解释,只道“你既未拒绝,那我便当你同意了。从今日起,你拜入灵衍宗门下,为曲字辈,赐名,曲翡。”

    仙人外形看着不过十九岁上下,身姿修长,一头黑发绑成高马尾,手持一柄剑背在身后。面容是阿翡从未见过的好看。眉骨英挺、眉形如剑,眼眸偏狭、眼尾却风流上挑,鼻梁高而挺拔,唇薄且淡,是偏清冷薄情的长相。

    后来有一天,她发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却也不敢与来送饭的曲白说。

    与现在的太平盛世不同,六百年前的人间是一片地狱般的生灵涂炭。【忆白书屋

    虽然没听明白灵衍宗是个什么,端玉真人是个什么,但这一切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

    不过,虽然心里疑惑,但她是极乐意的。

    阿翡愣住,不觉哆嗦了一下,怀里的肉骨头就掉在了地上。

    “……”

    后来阿翡才搞明白,灵衍宗是八大仙门之一,曲白所说的端玉真人,是灵衍宗目前修为最高的仙人。有无数达官贵族想要把孩子送到灵衍宗拜入端玉真人门下,但都被直接拒绝了。

    阿翡“……???”

    即使从未对曲翡展现过任何关怀,曲翡却好似还是很亲近他。曲白眼中神色晦暗,不觉低叹了一声。

    “下了雪,师兄能不能陪我打雪仗?”

    她生得十分瘦小,面黄肌瘦,风一吹就能吹跑的样子。但想着老头的生辰,便是使出吃奶的劲儿逃跑。

    就在妖的獠牙即将碰到阿翡的脖子时,一道白色剑光飞来,一刹那间,妖的身体就被斜砍成了两截。

    “七云峰会下雪吗?我从前一直在南边流浪,还没见过雪呢!”

    阿翡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妈,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个乞丐老头带着她坑蒙拐骗,才侥幸没有饿死。

    天妖狱驼带领妖族侵略人界,人与妖的战争爆发,并旷日持久。到处都是战死、饿死的尸体,粮食也十分紧缺。

    阿翡奇怪,还没进门就问“老头,我给你偷了肉骨头来炖汤喝,你哪来的蜡烛……”

    “我名曲白,为灵衍宗端玉真人座下大弟子,师尊占测到此地将出现他的有缘人,便命我前来。你可愿拜入师尊门下?”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大约是三百年前了,那时候他还没有拜入灵衍宗,可能就跟现在的曲翡差不多的年纪。有一天他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猫,那小猫便对他十分依赖,即使他母亲因为不喜动物,又打又骂地要赶它出去,它也赖着他不放。

    翻出墙时,她还是不幸被跃起的恶犬的一口牙咬到。只是她腿上一丝肉也没有,那狗牙也只能扯她一层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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