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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声音太小了？”穆长洲上下看她一眼，从刚才说话她就没回音，现在已快走到自己左侧去了。
舜音走在他身后右侧，察觉他此刻声音压低不少，本就低沉的声音听来更低，根本没法全部听清，悄悄往左走，想让他走右侧，眼睛留意着他脚步。
那日胡孛儿说她带着手稿，穆长洲并未在意，今日才知竟然真有，但刚才回忆了一路，少时从未见她喜好过这些。
舜音无话，穆长洲也不说，一路毫无交流。只在经过大街时才有了喧嚣人声，随之便被甩于身后。
又安静前行许久，车马停顿，外面似乎有人向穆长洲见礼。
穆长洲一袭苍色袍衫，手拿公文，正低头在看，转头见她出来，看她两眼，合上公文，递去身后。
刘氏看了一眼就道：“果然建议总管选封家女儿没错，竟挑到宝了。”她看看穆长洲，又看看舜音，笑起来，“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般配。”
其实只是一通闲话，还只是刘氏在说。
总管夫人刘氏看来与她母亲年纪相仿，今日场合竟穿了一身湛蓝彩纹胡衣，坐在上首颇有威仪，未等他们见礼，抢先说：“不必客气了，我又不是总管，私下见一见军司的新夫人罢了。”
旁边胜雨一板一眼地垂着头，又道：“昨日总管厚赏军司完婚，按礼今日夫人需亲往总管府拜谢。”
临走，刘氏又叫住舜音，自座边取了一个扁长的木匣，连同那册书一同塞入她手中，低声说了几句。
穆长洲点点头，唇边似笑了一下。
后方站着个年轻魁梧的随从，是他的随侍昌风，立即双手接过公文收好，走下台阶，将他的马牵至车旁。其后一列随行兵卒已在打马等候。
舜音腹诽：自然有缘，还早就认识了……
到了跟前，刘氏又看她两眼：“你们渤海封氏的名声我早有耳闻，你父亲曾是兵部尚书，母亲还跟我一样封了郡夫人呢。”
舜音才知道是要一起去的，想起昨晚，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过去登车。
“到了。”他的声音在车外提醒。
舜音刚踩上墩子，身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尚可。”
“音娘何时有了这些文事爱好？”他开口问。
穆长洲又看她两眼，转身往前，已不再说了。
胜雨立即近前伺候她重新穿戴。
舜音往右侧身，尽量靠近才听清她说的是：“你们这些世家女子都太矜贵了，不如多看看我送的书，回头好好学学，才能拴牢军司。”
舜音脚步快了一些，刚提衣迈过门口，一眼看到门前阶上站着颀长如松的身影，不禁一停。
舜音说：“没有，初入这里不适应罢了。”
刘氏诧异：“你还会撰文？”
穆长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转身出去。
穆长洲去车旁接了马缰，忽而偏头问：“音娘昨晚睡得还好？”
二人目光一触，又各自转开。
穆长洲没说话，只稍侧身，让身后的舜音身姿完全展露出来。
舜音没听清，抬头看他一眼。
舜音垂眼看着自己的裙边：“都是往事了。”
穆长洲依言让开两步。
穆长洲看一眼舜音，进了府门。
成为军司府主母后也没什么异样，只除了一早睁眼时，舜音有些恍惚。【夜春阁】
舜音猜到又是这样，微一蹙眉，岔开了话：“昨日没细问，你是府中管事？”
紧跟着刘氏就道：“不过军司不爱提年少往事了，便不提了。”
舜音下意识停步抬头，撞上他视线。
大约是她不做声，刘氏换了个话头：“不知你待字闺中时有哪些爱好，刚来凉州若不习惯，可以找些事做一做，很快就会踏实了。”
穆长洲目光落在她堆云似的乌发上，又看了看她平静的脸：“确实不是当初模样了。”
舜音还是低垂眉目行了一礼。
刘氏笑了声，似乎也不当回事，接着寒暄：“总管虽是奔着联结中原之意定了这桩亲事，但能相中你，说明你与军司有缘。”
穆长洲在马上坐正，朝后方招一下手。
一出去先扫了眼主屋，屋门紧闭，没见有人，她想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去拜谢，毕竟才入府就成了挂名夫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窗外朝光照入，舜音已经起身穿戴整齐，站在案前，理着自己带来的几册折本。
舜音抿抿唇：“七年未见，穆二哥都变了这么多，我自然也不是当初模样了。”她心里补一句：何况你我当初也算不得彼此了解。
刚放好，房门忽被推开，进来一名侍女，正是昨日领头那个健壮英气的。
这高度恰好与他视线齐平，舜音瞥见他那点笑，反问：“穆二哥呢，睡得好么？”
舜音心想怎么不知道，还见过呢。
车马一路往北而行。
舜音会意，跟上他脚步。
说完刘氏又笑一声，摆摆手，不等她道谢就离座走了。
他迎着她视线沉默一瞬，带笑点头：“行。”
入了府，穆长洲边走边道：“总管夫人姓刘，封号临洮郡夫人……”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贵重，床上青罗软帐、绣金锦被，案头一炉袅袅檀香未尽，满室温香。她有一瞬以为回到了年少时的封家，但紧跟着就清醒了——自己在凉州，已经嫁做人妇。
舜音自他身旁过去，走近上方，暗松口气，这位总管夫人声音不低，但刚才站得实在有些远，总算可以近前听清了。
她不禁又想起记忆里那个清瘦文弱的穆长洲，谁会想到他如今身高腿长、步履带风，正想着，眼里那双马靴一停，鞋尖转向她。
“……”舜音无言，掀帘坐进车里，朝窗格外瞥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哪还有年少时的君子风度！
约莫过了三盏茶的时间，这番拜谢才算结束。
舜音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转身向后看：“这样行么？”
他吩咐说：“我即刻前往官署一趟，今日就算了，以后每逢巡游公干，知会夫人同行。”
舜音捧着那只木匣和书，回头看一眼穆长洲，什么叫栓牢他……
出门来迎的昌风立即上前。
舜音也不往左走了，亦步亦趋地跟到厅外。
舜音笑笑：“打发时间罢了。本想嫁入凉州后多些见识，也可以多写几笔，但我初来乍到，只怕不适宜多出门走动了。”
一名随从出府门来向穆长洲见礼：“总管今日不在府中，由主母代为接见，请军司携夫人自行前往。”
准备好时，门外已来一名侍女催请，胜雨急忙先行出去安排。
刘氏朝舜音招手：“军司随意，我只与你夫人聊几句。”
她紧跟出去，那册带来的书又塞回了袖中。
舜音又往后瞥一眼，穆长洲站在那儿并未接话，倒像还在看她。
穆长洲先一步走入，她紧跟着进去，迅速看一眼上方。
舜音靠近窗格听见，掀帘出去。
果然，回到军司府门前，她刚自车中下来，便被穆长洲打马拦了一下。
舜音起身要走，忽然停下想了想，走去案前，从几册折本中抽出一册书纳入袖中，才又出门。
刘氏接过去，看见封面上写着《封氏闻见记》，好奇道：“这是什么？”
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舜音却留了意。她的手一直收在袖中捏着那册书，此时闻言，抽了出来：“请总管夫人过目。”
穆长洲一样回：“尚可。”说完翻身上了马背。
刘氏立即道：“便这么定了。”说着又冲舜音笑，“想不到你如此有才，恰好军司也是文采盖世，更般配了。对了，你未必知道吧，军司当初可是年少一举高中的大才。”
听到穆长洲名号，舜音朝门外瞥了一眼，她这间房在主屋东侧，已是离主屋最远的一间了，但到底也还在一个院子里，出门便能看见主屋门口。
刘氏不以为意：“你们世族女子就是规矩多，这有何难，军司不是常有公务要四处走动吗？正好带上你。你们新婚燕尔，常在一起不是更好？”
下了车才发现这座总管府正门出乎意料的高大巍峨，四周守卫森森，严整威赫。
不对，只能说嫁了一半，嫁了个名分。
“夫人恕罪，方才叫您迟迟没有回音，实在担心，只好推门来看，不想夫人早已起身了。”
他脚上穿着便于行军的乌色马靴，靴筒裹覆的小腿笔直，腿长步阔。
舜音坐在车里暗忖，他应当会问这事才对。
舜音说：“这是我同族先辈封演所著之书，涵盖掌故、古迹、杂论以及诸多轶事。我有心效仿，想将自己的见闻也记述下来，偶尔会忙些这个。”
一路返回如同去时一样，各自无话。
昨晚府中设宴，她进房后就没关心过外面，自然也不知道他后来是何时回的后院。
“是，奴婢胜雨，掌内院，还有男仆昌风，掌外院，他侍候军司。”
舜音才知道这桩婚事里还有她的功劳，瞥一眼身旁的穆长洲，不防他也偏头看来。
穆长洲从她拿出那册书起就一直看着她，此时她面朝自己，姿容柔艳，盯着他的一双眼却认真，不像玩笑。
快至府门，胜雨已回来迎她。
舜音还以为会先去武威郡公府拜见，但想想凉州总管既算主婚又是河西首官，似乎也应该，点了点头。
] “是我声音太小了？”穆长洲上下看她一眼，从刚才说话她就没回音，现在已快走到自己左侧去了。
舜音走在他身后右侧，察觉他此刻声音压低不少，本就低沉的声音听来更低，根本没法全部听清，悄悄往左走，想让他走右侧，眼睛留意着他脚步。
那日胡孛儿说她带着手稿，穆长洲并未在意，今日才知竟然真有，但刚才回忆了一路，少时从未见她喜好过这些。
舜音无话，穆长洲也不说，一路毫无交流。只在经过大街时才有了喧嚣人声，随之便被甩于身后。
又安静前行许久，车马停顿，外面似乎有人向穆长洲见礼。
穆长洲一袭苍色袍衫，手拿公文，正低头在看，转头见她出来，看她两眼，合上公文，递去身后。
刘氏看了一眼就道：“果然建议总管选封家女儿没错，竟挑到宝了。”她看看穆长洲，又看看舜音，笑起来，“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般配。”
其实只是一通闲话，还只是刘氏在说。
总管夫人刘氏看来与她母亲年纪相仿，今日场合竟穿了一身湛蓝彩纹胡衣，坐在上首颇有威仪，未等他们见礼，抢先说：“不必客气了，我又不是总管，私下见一见军司的新夫人罢了。”
旁边胜雨一板一眼地垂着头，又道：“昨日总管厚赏军司完婚，按礼今日夫人需亲往总管府拜谢。”
临走，刘氏又叫住舜音，自座边取了一个扁长的木匣，连同那册书一同塞入她手中，低声说了几句。
穆长洲点点头，唇边似笑了一下。
后方站着个年轻魁梧的随从，是他的随侍昌风，立即双手接过公文收好，走下台阶，将他的马牵至车旁。其后一列随行兵卒已在打马等候。
舜音腹诽：自然有缘，还早就认识了……
到了跟前，刘氏又看她两眼：“你们渤海封氏的名声我早有耳闻，你父亲曾是兵部尚书，母亲还跟我一样封了郡夫人呢。”
舜音才知道是要一起去的，想起昨晚，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过去登车。
“到了。”他的声音在车外提醒。
舜音刚踩上墩子，身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尚可。”
“音娘何时有了这些文事爱好？”他开口问。
穆长洲又看她两眼，转身往前，已不再说了。
胜雨立即近前伺候她重新穿戴。
舜音往右侧身，尽量靠近才听清她说的是：“你们这些世家女子都太矜贵了，不如多看看我送的书，回头好好学学，才能拴牢军司。”
舜音脚步快了一些，刚提衣迈过门口，一眼看到门前阶上站着颀长如松的身影，不禁一停。
舜音说：“没有，初入这里不适应罢了。”
刘氏诧异：“你还会撰文？”
穆长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转身出去。
穆长洲去车旁接了马缰，忽而偏头问：“音娘昨晚睡得还好？”
二人目光一触，又各自转开。
穆长洲没说话，只稍侧身，让身后的舜音身姿完全展露出来。
舜音没听清，抬头看他一眼。
舜音垂眼看着自己的裙边：“都是往事了。”
穆长洲依言让开两步。
穆长洲看一眼舜音，进了府门。
成为军司府主母后也没什么异样，只除了一早睁眼时，舜音有些恍惚。【夜春阁】
舜音猜到又是这样，微一蹙眉，岔开了话：“昨日没细问，你是府中管事？”
紧跟着刘氏就道：“不过军司不爱提年少往事了，便不提了。”
舜音下意识停步抬头，撞上他视线。
大约是她不做声，刘氏换了个话头：“不知你待字闺中时有哪些爱好，刚来凉州若不习惯，可以找些事做一做，很快就会踏实了。”
穆长洲目光落在她堆云似的乌发上，又看了看她平静的脸：“确实不是当初模样了。”
舜音还是低垂眉目行了一礼。
刘氏笑了声，似乎也不当回事，接着寒暄：“总管虽是奔着联结中原之意定了这桩亲事，但能相中你，说明你与军司有缘。”
穆长洲在马上坐正，朝后方招一下手。
一出去先扫了眼主屋，屋门紧闭，没见有人，她想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去拜谢，毕竟才入府就成了挂名夫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窗外朝光照入，舜音已经起身穿戴整齐，站在案前，理着自己带来的几册折本。
舜音抿抿唇：“七年未见，穆二哥都变了这么多，我自然也不是当初模样了。”她心里补一句：何况你我当初也算不得彼此了解。
刚放好，房门忽被推开，进来一名侍女，正是昨日领头那个健壮英气的。
这高度恰好与他视线齐平，舜音瞥见他那点笑，反问：“穆二哥呢，睡得好么？”
舜音心想怎么不知道，还见过呢。
车马一路往北而行。
舜音会意，跟上他脚步。
说完刘氏又笑一声，摆摆手，不等她道谢就离座走了。
他迎着她视线沉默一瞬，带笑点头：“行。”
入了府，穆长洲边走边道：“总管夫人姓刘，封号临洮郡夫人……”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贵重，床上青罗软帐、绣金锦被，案头一炉袅袅檀香未尽，满室温香。她有一瞬以为回到了年少时的封家，但紧跟着就清醒了——自己在凉州，已经嫁做人妇。
舜音自他身旁过去，走近上方，暗松口气，这位总管夫人声音不低，但刚才站得实在有些远，总算可以近前听清了。
她不禁又想起记忆里那个清瘦文弱的穆长洲，谁会想到他如今身高腿长、步履带风，正想着，眼里那双马靴一停，鞋尖转向她。
“……”舜音无言，掀帘坐进车里，朝窗格外瞥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哪还有年少时的君子风度！
约莫过了三盏茶的时间，这番拜谢才算结束。
舜音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转身向后看：“这样行么？”
他吩咐说：“我即刻前往官署一趟，今日就算了，以后每逢巡游公干，知会夫人同行。”
舜音捧着那只木匣和书，回头看一眼穆长洲，什么叫栓牢他……
出门来迎的昌风立即上前。
舜音也不往左走了，亦步亦趋地跟到厅外。
舜音笑笑：“打发时间罢了。本想嫁入凉州后多些见识，也可以多写几笔，但我初来乍到，只怕不适宜多出门走动了。”
一名随从出府门来向穆长洲见礼：“总管今日不在府中，由主母代为接见，请军司携夫人自行前往。”
准备好时，门外已来一名侍女催请，胜雨急忙先行出去安排。
刘氏朝舜音招手：“军司随意，我只与你夫人聊几句。”
她紧跟出去，那册带来的书又塞回了袖中。
舜音又往后瞥一眼，穆长洲站在那儿并未接话，倒像还在看她。
穆长洲先一步走入，她紧跟着进去，迅速看一眼上方。
舜音靠近窗格听见，掀帘出去。
果然，回到军司府门前，她刚自车中下来，便被穆长洲打马拦了一下。
舜音起身要走，忽然停下想了想，走去案前，从几册折本中抽出一册书纳入袖中，才又出门。
刘氏接过去，看见封面上写着《封氏闻见记》，好奇道：“这是什么？”
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舜音却留了意。她的手一直收在袖中捏着那册书，此时闻言，抽了出来：“请总管夫人过目。”
穆长洲一样回：“尚可。”说完翻身上了马背。
刘氏立即道：“便这么定了。”说着又冲舜音笑，“想不到你如此有才，恰好军司也是文采盖世，更般配了。对了，你未必知道吧，军司当初可是年少一举高中的大才。”
听到穆长洲名号，舜音朝门外瞥了一眼，她这间房在主屋东侧，已是离主屋最远的一间了，但到底也还在一个院子里，出门便能看见主屋门口。
刘氏不以为意：“你们世族女子就是规矩多，这有何难，军司不是常有公务要四处走动吗？正好带上你。你们新婚燕尔，常在一起不是更好？”
下了车才发现这座总管府正门出乎意料的高大巍峨，四周守卫森森，严整威赫。
不对，只能说嫁了一半，嫁了个名分。
“夫人恕罪，方才叫您迟迟没有回音，实在担心，只好推门来看，不想夫人早已起身了。”
他脚上穿着便于行军的乌色马靴，靴筒裹覆的小腿笔直，腿长步阔。
舜音坐在车里暗忖，他应当会问这事才对。
舜音说：“这是我同族先辈封演所著之书，涵盖掌故、古迹、杂论以及诸多轶事。我有心效仿，想将自己的见闻也记述下来，偶尔会忙些这个。”
一路返回如同去时一样，各自无话。
昨晚府中设宴，她进房后就没关心过外面，自然也不知道他后来是何时回的后院。
“是，奴婢胜雨，掌内院，还有男仆昌风，掌外院，他侍候军司。”
舜音才知道这桩婚事里还有她的功劳，瞥一眼身旁的穆长洲，不防他也偏头看来。
穆长洲从她拿出那册书起就一直看着她，此时她面朝自己，姿容柔艳，盯着他的一双眼却认真，不像玩笑。
快至府门，胜雨已回来迎她。
舜音还以为会先去武威郡公府拜见，但想想凉州总管既算主婚又是河西首官，似乎也应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