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父与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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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地走，王丫头的丫头都到了出嫁的年纪，青渺宗的信又来了。

    池塘的鱼被猫叼走了，那只猫徘徊几日，我没舍得赶走，现在是害了池中鲤鱼一家。师父来看看这只猫吧，你和这些毛东西一贯相处得好。

    他离开霍家，带着两个主谋。但那之后的一个时辰，顾园却派出另一伙人，把整个霍家赶尽杀绝。

    他说师父，我已身陷囹圄。

    爱说笑的陶道长忽然变得安静沉默，除了王丫头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他几乎整日闭门不出。

    又过了五六年，断了许久的信件忽然续上了，从半年一封，到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王丫头从卖货的货郎那里听说，青渺宗换了主人，是一位姓顾的青年。

    他跟在陶眠身后半步，他觉得陶眠就像一只冰纹瓷瓶，那些裂隙随时随地在侵蚀完整的部分，蛛网一样的。

    顾园让属下们都离开，亲自给陶眠搬了椅子倒茶。

    陶眠收到了最新的来信，顾园又在罗里吧嗦地说他宗门的事。起初还交代一些换堂主之类的大事，现在都是些山门口的树迁走，山里养的鸡和鸡打架的琐碎事，一讲一大段。

    他出山，顾园的敌人们就要捡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付他。

    地狱在何方，我环顾四周，哪里都是地狱。

    她说陶道长还在等吗。

    结尾无一例外——师父我派人去接你来享清福。

    青渺宗大丧，宗主顾园久病成疾，登仙而去。

    霍兴澜是李贺山的左膀右臂，顾园请师父出马。

    陶师父从不干涉徒弟的决定，他甚至不像个师父。如不出门，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睡大觉。

    陶眠一番苦口良言，顾园半句都听不进去。

    为何我出山招惹凡尘，为何我只废功法不害性命？徒弟，你要报父母之仇，要得宗主之位，我不拦你。但师父怕你与魔相斗，深陷泥潭，最终害得自己坠入地狱！

    青渺宗的来信也再无踪影。

    桃花终于开了，要是能见见师父就好了。

    陶眠坐在门槛上，摇着拨浪鼓，逗那没牙的小孩。王丫头站在一旁，做娘亲后她的性子柔了，很多事也看得明了。

    我养的桃花死了，我不会种。师父什么时候帮我看看。

    我有在修善行，早年作恶多端，不怪师父气我狠毒。

    我的鬓角今晨生出了一根银发，师父或许还是我幼时的模样吧。待到相见那日，师父别错认了我。

    这次顾园说，要是能见见师父就好了。

    陶眠不肯坐。

    他说一狗，我们回桃花山吧。

    桃花仙人从未尝过败果。

    李贺山当年是如何对待我顾家的。我也是身在襁褓的孩童，他派出八波追兵，誓要赶尽杀绝。

    桃花山的桃花开了又落，又过了几年。王丫头早嫁人了，生了个女儿，夫妻恩爱。

    陶眠不喜欢那样。

    他一路在想这些年的信。

    我深知这点，因为我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陶眠眉目清远，还是许多年前的样貌。

    陶眠琢磨出不寻常的意味，他有些慌乱。他连夜往青渺宗赶，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陶眠抚上黑沉的棺椁，想起他从澡盆里抱出一个婴儿的那个白天。日光融暖，山雀和鸣。

    桃花观的门又常常开了。

    他说师父你太天真了。霍家人，狠毒和阴险是写在血脉里的。今日我不心狠手辣，来日师父就要去坟前祭我。

    陶道长这些年出过几次门，每次都是为了帮助徒弟。

    他说顾园，你小时候，为师带你上山。看桃花萌蕊，青草生芽，让你静心养性，蕴积山水灵气。

    陶眠觉得没必要。徒弟过得不好，他帮一把。徒弟过得好了，他自然不必露面。到了青渺宗，一大群人前呼后拥，他去过一次。

    陶眠带枪匹马杀入霍家，只废了霍兴澜及其义弟。

    他说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山和我都不会走。去者不留不追不等，唯念。

    唯有一次，陶眠对顾园动了怒。

    还是些鸡零狗碎的闲事，但结尾不一样了。

    孩童会长大，会习得仇恨，会奋不顾身地报复。

    霍家十八口，有孩童，有老妇。你的快刀落下之时，可有念及师父的苦心？

    作为一只鸡中的超长待鸡，陶眠将它风光大葬，骨灰装入巴掌大的小盒，和他一起离开了青渺峰。

    芦贵妃终于熬不住了。离开桃花山，它的生气大不如前。

然落泪，死了一片心。

    陶眠是被程驰送回房间的。晚年，程驰回想起那一幕，如在昨日。

    外界都传陶眠和顾园师徒感情深笃，顾园的敌人们想方设法地分裂他们的关系，却不知陶眠对这些外在纷扰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顾念那曾经的十六年。

    陶眠得知消息后大怒，一把推开山庄书房的门。顾园和亲信属下都在，他们正在商议要事，被迫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