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女尊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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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太贵君笑眯了眼，却听君后问道：“那么何时迎人进宫呢？”

    说到底，千般计谋、万种算计，在陛下开口的这一瞬间便已输了。

    就像余家公子进宫一事。

    “那便接进宫吧。”

    宫道漫长，走着走着，秋鱼便有些欲言又止。

    或许陛下心底是记着裘荀生的，才会在他受伤后匆忙赶来，亲自为他撑腰，可这宠爱虽真，却太薄、太窄了。

    医乃中九流。况且除了那接生的、专研男子隐疾的，学医的多为女子。

    御医上前恭敬道：“许贵人，且让微臣施针可好？”

    林侧君把玩着玉扳指的手便是一顿, 片刻, 却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右手掩着唇角, 跟着道：“这般有福气的弟弟进宫, 真是一件好事。”

    说到底——于帝王而言，爱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后宫众人争的，也不过一个“宠”字。

    似乎在那道德规训下的躯壳下，有一丝灵魂，令他不愿沉溺；可进了宫以后——或者说见到她以后，那丝让他维持清醒的灵魂，便也时常混沌起来了。

    余昀没料到陛下竟会传母亲进宫，惊得抬头看了一眼。

    *

    ——主子极喜陛下赠的扳指, 平日里便连就寝也不会取下，他们下人更是瞧都不能瞧。此番却特意将那扳指露出来。

    他一贯是个牙尖嘴利的, 若还醒着, 此番大抵会笑着抱怨一句：“弟弟今日一进宫，本宫便中毒了, 这算哪门子有福气呢？”

    恰好女帝收回了手，余昀猛地回神，讷讷道：“.....我、我都可以。”

    余家人多生女儿的事实摆在那，那么怎么看，余昀都是有福气的那个。

    君后蹙眉，这般大事到底该和余家人商量一番，省的叫余家人心中有了芥蒂。

    轻飘飘的一句话, 余昀进宫的事儿，便这么过了明路。

    福太贵君安抚地拍了拍身侧人的手，余昀心底的失落却仍未散去。

    “这学医一事，往日里也就罢了，可在臻公子中毒的当下，难免有些惹人口舌。我虽对医感兴趣，却并不急在这一时，不若改日主动请示君后，再去太医院取书，便名正言顺许多。”

    孙女孙女，这人早一日进宫，他岂不就早一日抱上孙女？

    只是搓搓他的威风也好，须知这世上旁人的话难以点醒一人，真正能叫裘荀生学聪明的，只有那南墙，只有这切切实实的疼。

    一时心底又高兴起来，只恨不得闭上眼，再次睁开时便能光明正大地以她侍君的身份进宫。

    待那御医收针后，他便与对方打听了一番。

    可长平从未见过主子怯懦的模样，便也无法确定了，他只知道，主子与寻常模样不太相同。

    开口后方才察觉语气太过强硬，福太贵君便柔和了眉眼，问道：“昀儿，你觉得呢？”

    且不论余家人是何考量，这进宫最关键的一步棋便是福太贵君与君后，这两位既已点头，便连陛下都不会拒了，说出去也是一桩忠君与纯孝的美谈。

    身后的长平却忍不住垂下了头。

    女帝随意揉着眉心：“位份你且看着办，余大人那儿，朕过会儿宣她进宫说一声。”

    下一瞬，却又瑟缩般垂下眼眸，怕被看出眼底满溢的情愫。

    心底似有暖意涌过，想到什么，他又忍不住抿紧了唇，只垂下头并不多话。

    辛言忱望着发丝凌乱的春卷，到底还是提点了一句。

    只是.....荀生当初为何不能谨慎些呢？

    低叹一声，辛言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这生存之事上。

    *

    福太贵君想着孙女，见他这般乖巧，愈发觉得是个有福气的，只觉得心底那口气都顺了。

    福太贵君喜得直抚余昀的手，嘴里心肝儿地唤着。

    一箭三雕，现下前两只雕暂且不论，这第三只，却是完全没影了。

    谢美人与思美人并未吭声, 却也是默认的姿态。

    辛言忱连忙让出位置，那御医便在榻前的杌子坐下，仔仔细细地自药包中拿出各种物什，屏气凝神开始施针。

    除去裘荀生这宠侍，陷害思美人失宠，还有......阻止余公子进宫。

    辛言忱摇了摇头，便走至榻边，望着那面色苍白的少年，那褐色团块状斑点的确可怖，等人醒了，大约要发好大一顿脾气。

    了却这桩事后，女帝率先离开，临走前竟看都未曾看那少年一眼，显然对这即将进宫的枕边人兴致不高。

    “辛贵人，您是贵人，自是沾不得这些的，但您若是想作为一个消遣，不妨去太医院拿些医书看看，识些基本的草药，背一背那汤头歌......”

    辛言忱看着前方，却好似发现了他的困惑一般，温和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这不是去太医院的路？”

    倒真像是两尊白玉美人似的，全无自个儿的喜怒。

    “说一声也好，也得多谢余大人生出这般好的孩子。”

    可福太贵君急着抱孙女，拍板道：“便后日吧。”

    这一转，他便又想到一件事：倘若思美人主仆皆被当枪使，那么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时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就是过了明路、名正言顺的好处。

    男子虽不及女子，却也有男子的好处；世人对那未嫁男子颇为严苛，可对有着正君之名的夫侍却都敬着，对生自己的父亲更是诸多谦让，称之为孝。

    秋鱼一怔，连忙道：“想来主子自有考量。”

    他是这才反应过来，与上次的赏花宴不同，陛下今儿可是瞧见他的模样的，却连半分心动也没有。

    摇了摇头，辛言忱便又重新走了起来，却是主动和秋鱼解释了一番。

    那幕后之人便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也不过被女帝拿捏在手中的罢了。

    届时，她自会明白他的好。

    明桂宫的四个下人对他仍旧恭敬，只是模样瞧着都不算好，秋枣还稳得住，剩下三个只顾着抹泪了。

    余家大抵在送人进宫时，便明白宫中的意思；便是不知，依着那宠儿子的劲儿，想来也绝不会说出反对之言。

    辛言忱瞧着这番闹剧, 却忍不住想起了裘荀生。

    突然便生出一个念头：左右在这宫中无事，不如了解一下这医术。

    在辛府时，为了避免被后爹暗害，辛言忱本也囫囵了解过那些最常见的毒药；现下在这深宫，学些基本的医理，也不失为一种保命的手段。

    辛言忱并未与那御医解释，谢过对方，见裘荀生仍在昏睡，便离开了这明桂宫。

    笑意尚未及眼底，想起内殿那毫无知觉的人，再看这娇羞垂眸的余家公子, 神情便又淡了下来。

    按说余昀这素来被女子捧着的性子该生气才是，他却只觉得不愧是陛下，竟有这等定力，远胜京城所有女子。

    分明全岚朝的女子都是这般，分明母亲后宫也有着许多小侍.....分明理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他就是抵触与人共侍一妻。

    况且，早些进宫，早些.....为陛下诞下子嗣，的确是极好的。

    大凡想要入仕的女子，都离不开修身、齐家二字，敬正君、孝爹娘。

    便是先帝后宫三千，也没见过几个学医的侍君，都觉得降了自个儿身份；那些实在想要保命的，大多也只让贴身侍从去学，自己却是一点不沾的。



    还是秋枣代替他说了一句：“多谢辛贵人提点。”

    辛言忱便停住脚步，望着他叹道：“我素来谨慎惯了，却没想到身边人也都是些谨慎的。”

    时下男子颇为看重出嫁之礼，为显重视，虽无法行那聘侧君的礼仪，也该择一吉日再迎人进宫才是。

    许是那针尖的寒芒闪了眼，闻着那满室药香，辛言忱莫名生出一股熟悉，似在何处见过，却又毫无头绪。

    虽位份不高，到底是皇家人，御医便事无巨细地讲了一番。

    在众人离开后，辛言忱方才有了机会，可以去看一看裘荀生。

    便是宠侍又如何，连晋三级、圣眷满宫皆知，现下尚且病着，她不还是抬了更鲜妍的少年进宫？

    可望见少年发红的耳垂，却又歇下了心思。

    得有多自不量力，才会与那坐拥后宫三千的女帝讨一份爱呢？

    几位侍君心底一沉，知晓已无转圜余地。

    辛言忱时常会在某些瞬间，觉得他是不正常的，此刻便是如此。

    “陛下，那这位份.....？”

    只是他们低估了余家公子......或者说，皇嗣在福太贵君心底的分量。

    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微红的眼线拉长，雅致风流，一身白衫更是仿若谪仙般出尘，任谁也无法将其与传闻中的外室子联系起来。

    *

    到底陛下心底还是念着他的，借着这份怜惜，该做些什么熬过这一个月、留住那点圣眷，便看裘荀生自己的了。

    春卷微怔，却瞬间明白他的用意，得罪了那谢美人，若想活着，便不能出这明桂宫。

    在这宫中，陛下为尊。

    “你既这般忠心，在你们主子醒之前，可记着别出这明桂宫。莫管旁的事，好好伺候他便是。”

    余家公子一进宫，便闹出这中毒之事，的确对传闻中的有福之名有所损害，兴许便能让福太贵君生出芥蒂。

    于男子而言，借着自己的妻主、女儿得势，便是一生中可走的两条光明大道，也称之为明路。

    那么他又何必当那个恶人呢？

    显是生气了。或者说......生了怯意，便开始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