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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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手摸了摸眼眸，水中的姑娘瞧着小家碧玉的模样，可那双眼着实有些恐怖如斯，漆黑如墨，黝黑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不见一丝眼白。

    陈旧的“嘎吱”一声，木板掉落之际，鼻尖也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虞初正要从溪水边站起来，余光无意间扫过水面，黑白分明的眸子从水面上一闪而过。

    虞初白了一眼，算是知道那壮汉为何说他吝

    随着时间的过去，她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视野中的事物也逐渐变得清晰。

    宛若心中有千万蚂蚁在啃咬一般，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一声，又让她一怔。

    抠弄着四周的墙壁，指尖一挠，脸上蓦地落下一片粉尘，与此同时，她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木屑味。

    好在这身本就是红色的嫁衣，沾到血也看不出来什么。

    “这怎么看都有上百年了，您不要？”

    冰冷的血液，器脏伴着腐烂的味道不断蔓延开来。

    半途中顺带将缠在脖子上的狐狸围脖又擦拭了一遍重新挂回脖子上。

    “不是。”

    她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先讲这件事放下，当务之急是先清洗掉她身上沾染的血迹。

    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数十步倒在干净的泥地上，缓了片刻，方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倒回去，费力将棺材从尸体里头推出来。

    瞧着应死去了多时，体内没有一丝生机。

    “这什么鬼地方！”

    闻言不忘瞪了一眼虞初，不情不愿的从一碟整整齐齐的银票里抽出一张递过去。

    虞初坐起身，视野中仍是一片漆黑，随着一道细小的“扑通”声，好似从自己身上传来的，下意识的顺着声源处身摸去。

    她撕下一块看着稍微干净点的布料，在水中搓了搓，荡掉污渍后将身上简单的擦拭了一遍。

    虞初道了一声谢，顺着壮汉的话，左拐之后，便看见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矮个子守在一堆木料的前方。

    门口悬挂着的铃铛传出清脆的碰撞声。忙活着的众人齐齐闻声看去。

    矮个子一慌，连声道：“唉，一百两，一百两最多了！”

    原本想找家木匠铺子，不过这棺材铺倒也行，反正用的都是木材。

    而自己身下躺着的东西，不出自己所料，确实为棺木。

    正在啄食的乌鸦猛的察觉到尸体的不对劲，黝黑的瞳孔剧烈缩小。

    虞初脚步一滞，这才转身，一个松手，木板直接掉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手朝前一伸：“钱！”

    唇角忍不住溢出一句脏话。

    虞初就是被这整耳欲聋的鸣叫声给惊醒的。

    虞初揉了揉还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试图让自己笑的柔和点，回忆着古人说话的模样，点头应道：

    话音刚落，不少人一脸无趣的移开了视线，不约而同低头各做各的事儿了。

    待头顶隐约透出一抹光亮，一夜就这样悄然无声的逝去。

    “小女家境贫寒，来之前自然知道这是棺材铺，此番前来不过是售点木料好贴补一些家用。”

    她的嗓子虽说算不少好听，也算不上甜美，可也不该是如今这般沙哑如沙烁一样老人的嗓音啊。

    在夜黑风高，月光尽数被云层的遮挡的情况下，地处郊外的野林中伸手不见五指，镇中透露的点点灯火映在林中，宛若下一刻就会被一个漆黑如墨的深渊吞噬其中。www.bofanwenxuan.com

    “你是来订棺材的？”

    虞初忍了忍，一把挥开指向自己的手指，撑住手里的棺材板，皮笑肉不笑道：“掌柜说笑了，我当真不是来砸厂子的，我是来卖木料的，您看看这木材如何？”

    虞初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伸了伸手，扭动着骨质疏松的身体，那咔咔的骨头声也变得几乎听不到了。

    她如今莫名其妙占据了这身躯壳，就身上这破破烂烂的衣服，不是古代，就是哪个封建的大山里头，半分银钱都没有。

    拆下来应该还能卖上不少钱。

    她睁开眼疑惑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周围，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摸索，不料刚动了动手，一股钻心的疼痛便紧随而来。

    虞初：“……”

    嗅着一瞬间变得清新的空气，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弛下来。

    她寻着水声走到溪流边，跪在地上，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矮个子撇了撇嘴，自觉丢人，移开视线瞥了眼木材，轻咳一声道：“你这木料确实是好木，金丝楠木可卖不少价，不过你这木头上却不知为何有干涸的血迹，还有畜牲的爪痕，你要真卖，十两银子最多了。”

    而且……

    “那就是来砸场子的？”

    虞初闻言，果断背起木材转身就走。

    若不是这双眼长在她自己身上，恐怕她被水中这双眼久盯着心就要颤起来了。

    一边爬，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待彻底爬出棺材，气喘吁吁的靠在棺材上时，终于看清了周围的场景后。

    与此同时，还混杂有一丝诡异的香气，正逐步占据了这一片腐朽的气息。

    虞初看了眼周围，荒无人烟的郊外，顿时欲哭无泪，这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深山老林里吧。

    那矮个子瞧见她，飘散的目光瞬间聚集起来，警惕着盯着她……以及她身后探出头的棺材板。

    早已死绝的尸体指骨宛若被风吹过动了动。

    “快走快走，我有妻有儿，你又瘦生养定不好使，卖身可别跑我这儿来，我可没钱！”

    矮个子哎呦呦直叫，心疼的围绕着木材打转，像是瞧自己孙子一样。

    她记得她之前在火葬场的办公室内整理了一些需要火化的人员资料，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什么时候成躺着了？

    随着耳边逐渐响起的鸟鸣和溪流声，那远去的寂静也随之消散，她心一松，憋着的力气一泄，整个人累的直倒在地上。

    猝不及防摸到了一股软软的带着绒毛的东西，心头大骇，下意识收回了手，不敢再去触碰。

    数具尸体堆砌而成的乱坟岗上盘旋着数只漆黑的乌鸦，不断有乌鸦俯冲至尸身上啄其腐肉。

    潺潺流动的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映出一个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

    其中一人大声笑道：“姑娘你可走错门了，这里可不是打造柜子家具的木匠铺，而是棺材铺！”

    虞初挤出一丝笑容，勉强道：“这位兄台看小女像是来砸场子的吗？”

    虞初低头看了眼身上破碎的鲜红嫁衣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捡起狐狸，顺势围在脖颈处，四肢并用，慢慢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干完这些事后，天色也亮了起来。

    矮个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破破烂烂，衣不遮体的衣服，瘦的跟猴一样，眸子中的警惕少了些，可随即撇了撇嘴，挥手呵斥道：

    恐怖的瞳孔缩回了正常人的大小，眼白也露了出来，她转了转眼珠子，嗯……这回倒是与常人无异。

    那一双双呆滞无神的视线让虞初的脚步一顿，她迟疑的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看了看门匾上的字：棺材铺。

    她愣愣的看着这张面孔，与她前世的面容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张脸的眼下没有因长年熬夜所留下的黑眼圈，也更年轻点。

    经过一夜，虞初只觉得这身躯壳好似也恢复了不少生气，刚醒来时，只觉得好像再拖拽着一股快要散架的铁块，如今倒是轻松了不少。

    更何况……火葬场附近有这么多鸟吗？

    这才发觉方才那软糯之物是个干瘪的狐狸，瘦的她都能摸到体内的骨头，倒是那一身外皮摸起来倒是柔顺的很。

    她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到了自己棺材旁。

    身上酸痛的骨头好似快要风干的脆骨一样，耳边时不时响起从身体里传来的嘎吱声。

    她现如今唯一的财产恐怕也就这一副好棺材了，不能浪费了，好歹能换些钱。

    一番纠结后，虞初顶着众人带着鄙夷的视线，绕过人声鼎沸的闹市拐进了一家僻静的木匠店里。

    心中忽然闪过不安，忍着痛意，伸出手不断的朝周边摸索，这才发现不知为何竟躺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内。

    虞初抖了抖身上拖拽的木板，踏进棺材铺，笑道：“敢问各位师傅，此铺可收木料？”

    黑色的羽毛也散落了一地，到处都是喷溅似的血迹，她甚至还能发现头身分离的乌鸦残骸有着微微的起伏，显然是刚死不久。

    虞初呢喃着，失神了片刻，泛青的指尖沾着黏黏糊糊的血液，用力的抠住了棺材木，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可顶着这双眼怎么出去？

    矮个子惊慌的看着被四块一人高的木材给压断的桌子，颤着手指着虞初，结结巴巴道：“好哇，你还说你不是来砸场子的！”

    一个荒诞的想法闪进脑海中，她抿紧唇，积攒力气费力往身前一推。

    壮汉狐疑的看了眼她，见这姑娘瘦骨如柴，脸颊都凹陷的模样，不像是说谎，目露同情道：“既然这样，那姑娘你往前左拐，守在那的吝啬鬼那便是这儿的掌柜。”

    她的脚步一顿，重新走了回来，又看了一眼。

    下一刻，粗糙的黑羽便飞扬于空中。

    “啪！”一声巨响猛的从桌面上传来。

    大开的棺材四周，到处是腐烂的四肢器官，乳白色的蛆不断的从显露出来的白骨上攀岩。

    以她见过那么多棺材的经验来看，这棺材虽说看着简单，不过这木头应该选用的是金丝楠木。

    嗯，原来是棺材铺，难怪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林中猛然间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鸣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