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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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可见其不断凑过来的脸，鼻间轻耸着不断绕着自己打转，想到他那引以为豪的狐狸脖子，心中陡然了然。

    可想到自己猜测的人物与小王口中吐出来的人物名称一模一样，不禁迟疑道：“你刚才说夜叉？”

    “至于那燕赤霞，我了解的不多，只不过道也算是人类的一员猛将，杀了不少我的同类，不过咱们这镇上偏僻的很，像他们这种人也不会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伸手探了探驴的鼻息，气息只进不出，只怕熬不过一个时辰了。

    若是如此，那么她周围的一切，包括眼前喋喋不休的小王都只是书中的人物——即便从未在聊斋里出现过。

    她低头看了眼小狐狸，面对小王一副拐卖幼崽的人贩子的古怪眼神，黑了黑脸，解释道：“我待这只小狐狸犹如家人一般，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虞初无意识的瞪大了双眼，触摸着脖颈处完好的皮肉，白皙无暇，完全想不到它不久前还是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哪知又等了许久，就在他差点沿着芸娘给的地址去时，眼神一转，远远的看见了山下那熟悉的身影。

    在小王惊愕的目光下，一个小小的脑袋冲破了包裹，一团红白相间的杂毛一下子跳进了虞初的怀里。

    舔是没舔干净，倒是蹭了一身的血水，干涸后把它那一身洗的香喷喷的毛发给裹成了一个个小揪揪。

    那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也是他曾经嗅到的一抹味道。

    滑落至身前蓬松的毛发上，一路而下，在一片打结的毛发里开出了一条泪痕。

    她愣了许久，震惊迟迟不减，半晌方才喃喃自语：“我究竟是什么个东西？”

    说罢，小狐狸似是不满意般用两只后抓刨了刨土地，随后泄愤似的转了过去，整个一毛绒绒尾巴正对着她。

    就连包裹里的小狐也都安静了下来。整个林间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就见那小狐狸站了起来，冲着她“嗷嗷”地叫着。月光下，那狭长的眸子里冷不丁滑下了一连串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银白色的瞳孔里满是委屈。

    想到这里，小王顿时愁眉苦脸，对虞初口中的家更为好奇。

    虞初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高悬的月亮还在头顶上，周围的夜色同之前的并无差别。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忍着脖颈上传来的刺痛感和冷风吹来致使的凉意，她微微低头，垂着眸向下看去。

    虞初眉间蹙起，实在不能理解。她确定自己不是精怪，也不是尸体，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持续的跳动。

    小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是疑惑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是听过的，你莫非不知道，咱们精怪行走人间，最先要提防的就是那些道士，天师装扮的人。”

    她看着倒在身侧的驴和露出草席一截的尸体叹了口气，随手从内衬里扯出一块干净的布料将脖颈处的伤口捆扎上，又扯了一块绑住小狐狸的眼睛。

    下山的路上，经由她的一番解释，小王总算勉强相信了她的话，接下来的路程中他的眸光时不时盯着一声脏乱的小狐狸叹气。

    相处以来，她一直都觉得这小狐狸虽不能变成人，但却是一只很有灵气的毛绒绒。

    虞初迟钝了一会儿，看着眼前颤颤巍巍对着自己的指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王和芸娘也是狐狸来着。

    虞初愣了愣，心一暖，探出手用指尖戳了戳它的脑袋，笑骂道：“我还没怪你擅自溜出来跑这荒郊野里，你倒是先哭起来了。”

    隐约能瞧见内里的喉管和皮肉组织，随着暴露在空气中，有些皮肉已开始泛白。

    血液仿佛流尽了又像是凝固了，此刻一丝一毫的血液都不曾从伤口处流淌下来。

    小王看着这无比熟悉的动物，瞧那一脸兴奋的蹭着虞初的某团子，激动得一时嘴瓢，磕磕巴巴道：“你……你竟然把狐狸当宠物！”

    话音刚落，包裹内的动静果然小了很多。

    清冷的月光下，细腻白皙的侧脸边缘泛着柔光，看不出一丝绒毛迹象，也没有鳞片，唇紧抿着，完全看不出其真身是什么。

    如此这般通人性的模样，放在遍地都是怪的聊斋世界里，倒是不足为奇了。

    夜深人静下，暗沉的室内，脖颈间从右侧至左侧撕裂大半皮肉的一处伤口赫然出现在铜镜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初悠悠转醒之时，指尖微动，忽然察觉到指腹下有莫名异样的触感。m.yyun.net

    虞初无意识的抿紧了唇，黝黑的瞳孔内，闪烁着从驴身上逸散出的光点，风一吹，便散得一干二净。

    虞初闻言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刚想回答，身前的包裹缝隙忽然探出了一只粉嫩的耳朵。

    先将小狐狸和自己全身清洗完毕，又将小狐狸好生放在床榻上，虞初这才坐在前不久买来的铜镜前，微微扬起头，观察着脖颈处的伤口。

    “你这是捡回来了什么东西？”小王深吸一口气，嗅了嗅，却是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没有嗅到，奇怪道：“怎的如此奇怪？”

    想到这里，就是一阵后怕，虞初正了正脸色，刚想小小的教训一顿。

    可带他看清虞初时，见其一身凌乱，素色的粗布麻衣上更是染上了一片一片暗红的血花，不仅没有了驴，她的身上更是隐隐传来了一股刺鼻的腐朽味。

    他脸色大变，颤着音问道：“你莫不是遇上了夜叉？”

    “你怎么了？”察觉到虞初陌生到令人心颤的目光，小王身子下意识的闭上了嘴，透过她的眸子仿佛又感觉到了那眸子的寒意。

    怕是方才那怪物凑自己极近，这才染上的气味。

    浓厚的铁锈味弥漫在鼻间。棕色的土地上都被染成了一片黑色。

    舔了舔唇，碘着脸笑呵呵的刚想问问，余光忽然瞥到虞初身前的包裹一动一动的。

    虞初看着对方不断张合的嘴，只觉得脑中有无数只苍蝇嗡嗡嗡的响。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在月光下，脸上浮现出的几缕绒毛，若是按照芸娘猜测的那般，不是修为高深的大能者，就是天生的。

    也就是说，她并未昏睡很长时间。

    虞初捡起铲子就近寻了个芳草如茵的地儿，将伴了她一月的驴埋了进去后。

    不是在感叹她不会照料小狐狸，就是叹气小狐狸过于瘦弱。

    好不容易在小王的嘴碎中抵达绸缎庄。夜晚已过了大半。

    脑中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证实。虞初看着这世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荒唐至极。

    她试探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燕赤霞，崂山道士，天师之类的人？”

    小王早就在这里干完了活回了铺里，可迟迟不等虞初回来，因芸娘担忧虞初出了事，这才让他跑回来看一眼。

    虞初默了默，也算是知道他与女子为何接触甚少的原因了。

    小王捏着鼻子，腾出一只手帮着虞初埋尸，待看清这所谓的极其惨死相，眉头一皱，点头道：

    与此同时，两人交谈间，尸体也处理好了。

    看着胸前不断鼓动的包裹和一阵阵的“嗷嗷”叫声，虞初无奈的拍了拍包裹里的团子，沙哑着声音道：“我不能说太多话，白银你安静些！”

    虞初将板车交于小王，念及身上诡异的伤势，抱着小狐狸匆匆赶回了宅子。

    周身略显凝滞的气氛一松，小王顺势也跟着一起填土，余光偷摸摸的瞧着虞初。

    若不是虞初在其中阻拦，她甚至觉得怀中的狐狸想要跳到小王脸上挠上一抓。

    不消片刻，坚持不到一炷香就断了气息。

    “是啊，这夜叉族不知怎的回事，这一段时间忽然流行起剥人皮的乐趣，传闻别的镇上也有一两名这样惨死的闺中女子。”

    这般可怖的伤口，若是个正常人，早已当场死去，可她不仅活了下来，此刻竟是一点痛觉都没有感受到。

    刚靠近山头，远远的一声嗓音就飘了过来。

    说罢，提起手中的铲子就开始填坑。

    重新将草席拖拽到板车上，将两袖撸到胳膊肘处，推着板车就继续上山去。

    虞初若不是碍于脖间的伤痕，只怕早就笑出了声。

    驴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艰难的睁开了一双湿漉漉的圆眸，沾了血色的长而卷的睫毛下，纯真干净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蹭了蹭她的手，轻轻的嘶鸣了几声。

    “小初你怎的才将尸体运来？”

    “幸好你长得只能算是看得过去，夜叉瞧不上！”

    虞初注意到对方自以为不动神色的后退，和那清秀的人脸上若隐若现的狐脸，猛的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我就说有点想家了。”

    出神间，铜镜前的伤口伴着忽如其来的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愈合了起来。

    沾满了血迹的指尖旁，一团毛绒绒的小狐狸卷缩着身子，不断的往她手下拱着，粉嫩的舌尖不断的舔舐着手上脏污的血迹，似是要帮她擦干净一般。

    虞初放下心，这才撑在树干上站起身，一步两步缓缓地走向驴。

    小狐狸察觉挣扎间，就被虞初轻轻松松的捏着后脖颈丢进了自己的包裹中，顺便松了松领口，给它留了些缝隙让其呼吸后，就背在了身前。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跑过来的，但好在没在半途中被人抓了炖汤或者当宠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