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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青缇拿来粉色的绒线,在一旁捧着腮看姑娘为绒兔子缠耳朵。
闲话过耳,谁听进去了谁就是小傻子。
进了山房,四姑奶奶蹲在地上为她脱小鞋子,她忽然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抬起小手往四姑奶奶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稚气的问道:“娘亲,你的眼睛怎么变弯了……”
“妹妹似乎总在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他语音又急切起来,有几分气急的意味。
青缇倒不是怕这小厮耍横,不过是碍着珙二爷罢了。
烟雨为绒兔子摁上黑亮的眼珠,拿在手里对着天光比了一下,很是满意。
烟雨的眼睛盲了近两年,直到七岁那一年清明,四姑奶奶领着她在山里采马兰头,回程时下了瓢泼大雨,娘两个笑闹着跑回来,淋了一头一脸的水。
青缇眉心一跳,一股子酸楚涌上心头,悄悄地望住了自家姑娘。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眼盲是件憾事,如今竟然得以复明,自然是天大的欢喜,直喜的四姑奶奶顾南音一连拜了半个月的菩萨。
四姑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低着头为她换上干净的棉袜,“娘亲的眼睛就是弯弯的呀,好看么?”
“您今儿这般听话,姑奶奶回来该奇怪了。”青缇揶揄了自家姑娘一句,又道,“可惜是雪白,戴出去又要被人置喙。”
青缇连忙替姑娘接了过来,倒惹得顾珙置了气。
据说四姑奶奶当时自己个儿暗自琢磨,这些伤口,大约是烟雨在井下惊惧骇怕,把手搁在嘴里咬出来的。
青缇嗯了一声,正要回身向门外回话,却听外头传来急切一声唤,越过了院墙进来。
拍门声停了,外头小厮长丰啐了一口,高叫起来,“……你这丫头不老实,打量着我家老子不管账房了,敢来哄骗我!今儿顾石碾派出了一辆马车,只载了四姑太太并一个老妇出去了,并没有表姑娘的身影——我家二爷就在外头等着,仔细惊动了二爷,发卖了你!”
青缇的声音响起来,语调带了几分克制的不耐。
平心而论,顾珙的相貌气质都算上乘,可惜对着烟雨死缠烂打的姿态实在太过难看,令烟雨反感至极。
“难得有人邀娘亲出门子,我再不听话,可就太不孝顺了。”她将绒兔子戴在发髻边,乌发雪兔,实在可爱,“管她们说什么?左不过就是孤女戴孝、寄人篱下、孤苦伶仃那些话,委实没新意。”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令烟雨大骇,只觉得恶心反感至极,她侧身让开,青缇则眼明身快地挡在了自家姑娘的身前,恭谨道:“二爷矜贵,万莫过上了病气。”
山间雨色空濛,天光染了浓郁的绿,映的姑娘面庞温柔。她垂目继续缠着兔儿的小耳朵,眉间眼上,波澜不惊。
“……今儿做绒兔子有什么由头?”青缇双手捧腮,眼睛盯着姑娘纤细雅致的手指,问了一句。
“说什么‘人间无此姝丽,非鬼既狐——真是可笑,姑娘生的谪仙子一般,如何能同鬼狐扯在一起?’”青缇听见外头有了动静,这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外走了去。
“……劳烦回禀珙二爷,我家姑娘随着四姑太太出门子去了,这一时不在,还请回吧。”
这里叫做斜月山房,说起来建在鸡笼山西麓,林深景幽,可在金陵顾府中,却是顶顶偏远的地界。
斜月山房建在顾府最东、鸡笼山西麓。顾家的山墙之外,是上山的路,通往顾氏的族学务本书院,金陵顾氏的旁系子弟皆在那里读书进学。
她与娘亲,一个是说不清来历的养女,一个是大归在府不受待见的庶女,这十年来能有一块屋檐遮风避雨已然不易,至于地界偏远,浪荡子探看,无从计较了。
后来时日长了,四姑奶奶才听明白,小姑娘嘴里喃喃的,竟然是在问老天为何不下雨。
彼时四姑奶奶已走了二十里地,听闻此事后折返,小庙已残败不堪,四下横尸。
“何人在这儿吵嚷?”她温声问了一句,眼神递过去,青缇立时便接了话,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二老夫人叫您少出门子,偏偏有人找,奴婢只好搪塞了一句,倒惹得珙二爷院里人生气了……”
青缇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姑娘的侧脸——眼睫纤浓,弧线美好,肌肤如瓷似玉,简直是世上顶顶美丽的小姑娘。
外头青缇哑了声儿,烟雨心头突突跳,丢下手里的绒兔儿,一径儿出了正堂,静默无声地看了青缇一眼。
四姑奶奶利落地为她换好了鞋子,将将站起身时却又忽然愣住了,这才觉察出来,烟雨的眼睛能瞧见了。
青缇却觉得气恼。
而大老爷顾知诚乃是顾家东府的家主,如今在朝中任着兵部尚书。养母顾南音的父亲二老爷,虽是在詹士府任着左春坊大学士,可惜不过是正五品的微末小官,一向依附着大老爷在东府,故而是她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的。
烟雨只觉得一股子邪火涌上脑门,兀自强压了下去。
说着,烟雨轻轻咳了一声儿,唤她回去,“我乏了,你且去陪个不是再来。”
那小厮长丰把话挑开了,再由青缇回话便不合适了。烟雨眉间蹙了一线小心,往阶下门前走近了几步。
门外显然听到了里头的对话,安静了几分。烟雨强压了心中的厌恶,淡淡道:“你也是依着外祖母的意思办事,珙表哥谦谦君子,自不会同你计较。”
她说着,扬起手背掩口轻轻咳了一声。
“烟雨表妹,是我。”顾珙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为了迎合烟雨方才说的那一句谦谦君子,他此时的语调除了有些急切之外,显然故作了几分谦逊,“我听珑从妹说,你近来抱恙在身,心下实在牵挂,便托人从关外买了两盒子老参……你开开门,我拿给你。”
“青缇。”她唤小丫头的声口温软,听起来一团孩子气,“拿粉绒线来,我要赶在娘亲来家前,把绒兔子做好。”
“姑娘,今儿晓起,山墙那儿又有士子爬墙,往咱们这儿探看……好在芳婆厉害,一盆水泼过去,全跑了。”
顾珙只得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眼见着烟雨表妹轻咳,那覆在唇边的纤手如润玉,只觉得满心的关切无处诉说,这便情不自禁地向前进了一步。
顾珙一心就想着同烟雨独处,此时见这小丫头横在他与她之间,甚至拿半个肩头遮住了烟雨表妹的脸,登时
青缇出去了,烟雨放下了手里的绒兔儿,微微侧脸,向窗外望了去。
烟雨默默向门边让了一步,“珙表哥误会了,我只是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从此,一位和离大归的姑奶奶领着路上捡来的小姑娘,娘两个便在顾府最东这间依山的寓舍里相依为命。
小姑娘被救上来时,眼睛忽然就瞧不见了,抱着四姑奶奶不撒手直喊娘亲,其后一路上不哭不闹,乖巧地偎着她,偶尔喃喃说着什么,像是呓语一般。
他捧着两屉人参盒,往前殷勤一递,烟雨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顾珙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青缇的视线落在姑娘手里快要完工的绒兔儿上。
芒种一过,金陵就要入梅了。
外头还在殷勤地唤着烟雨表妹,青缇气红了眼睛,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那顾珙着了一身青色长衫正站在门前,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烟雨表妹走出来,立在门边上,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珙乃是东府大老爷顾知诚的嫡孙,如今虽只得十六岁,却已然中了乡魁,在顾府年青一代的子弟里,算是比较突出的一位。
烟雨悄悄叹了一息,正要为绒兔儿收线头,却听外头很是突兀地响起了叩门声,咚咚咚地敲个不歇。
这一日烟雾正溟濛,斜月山房临山的和合窗支起了半扇,烟雨坐在画案前编绒兔子,手边正缺一线婴儿粉,好来点缀兔子的双颊。
青缇思绪飞远,好一会儿才回转至自家姑娘的身上,见她仍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小窗框着她与浓郁的山色,清绝的像是一幅画。
豌豆一般大小的小绒兔儿,耳朵内里和两颊是浅浅的粉,通身雪白,小小一枚可爱至极。
听说那一年春末,四姑奶奶和离回金陵,借宿在广陵城外的一间小庙,因犯了咳疾困顿了两日,从而结识了姑娘一家。
烟雨手下不停,声音和软,“晨起娘亲走时,不是叫咱们乖乖地待在山房里,谁来都不搭理——要像两只小兔儿一般乖乖。我做两只绒兔子戴咱们头上,多应景呀!”
眼下最当紧的,还是要想将来的出路才是。
烟雨垂着眼睫,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烟雨自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轻轻舒了一口气,示意青缇把门栓放开。
斜月山房里住着的两位,在顾府诸人的眼里,也不过客居罢了。
姑娘是从后院井下被救上来的。
小姑娘抚了抚养母的眉毛,嗯了一声,“娘亲好看,像月亮一般。”
四岁多的小姑娘双目蒙了泥,嗓音嘶哑,一双稚嫩的小手上,全是深陷撕裂的沾血齿印。
而姑娘……是十多年前,四姑奶奶顾南音在和离大归的路途中,捡回来的。
姑娘的父亲进金陵城备试秋闱,身边爱妻幼女其乐融融,可惜第二日后半夜,庙中竟走了水。
她说着话,眼睫轻轻抬起,碧清的眸色只微微一漾,便使周遭的烟水气生出些许柔软来。
前些时日,有一位士子的纸鸢飞进了山墙里,那士子登高向山墙里看,正瞧见姑娘在山房前染绒线,那士子瞧见了姑娘的容颜,当时便失了神魂,从树上跌落了下来。于是从这一日起,便传出了顾府后山有天仙降世隐居的闲话,惹得这些时日常有士子爬墙探看。
姑娘的娘亲唤做顾南音,乃是顾府东府二老爷行四的庶女,早年间嫁入了广陵城的谢家,十年前同夫君和离,大归金陵顾府。
] 小丫头青缇拿来粉色的绒线,在一旁捧着腮看姑娘为绒兔子缠耳朵。
闲话过耳,谁听进去了谁就是小傻子。
进了山房,四姑奶奶蹲在地上为她脱小鞋子,她忽然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抬起小手往四姑奶奶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稚气的问道:“娘亲,你的眼睛怎么变弯了……”
“妹妹似乎总在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他语音又急切起来,有几分气急的意味。
青缇倒不是怕这小厮耍横,不过是碍着珙二爷罢了。
烟雨为绒兔子摁上黑亮的眼珠,拿在手里对着天光比了一下,很是满意。
烟雨的眼睛盲了近两年,直到七岁那一年清明,四姑奶奶领着她在山里采马兰头,回程时下了瓢泼大雨,娘两个笑闹着跑回来,淋了一头一脸的水。
青缇眉心一跳,一股子酸楚涌上心头,悄悄地望住了自家姑娘。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眼盲是件憾事,如今竟然得以复明,自然是天大的欢喜,直喜的四姑奶奶顾南音一连拜了半个月的菩萨。
四姑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低着头为她换上干净的棉袜,“娘亲的眼睛就是弯弯的呀,好看么?”
“您今儿这般听话,姑奶奶回来该奇怪了。”青缇揶揄了自家姑娘一句,又道,“可惜是雪白,戴出去又要被人置喙。”
青缇连忙替姑娘接了过来,倒惹得顾珙置了气。
据说四姑奶奶当时自己个儿暗自琢磨,这些伤口,大约是烟雨在井下惊惧骇怕,把手搁在嘴里咬出来的。
青缇嗯了一声,正要回身向门外回话,却听外头传来急切一声唤,越过了院墙进来。
拍门声停了,外头小厮长丰啐了一口,高叫起来,“……你这丫头不老实,打量着我家老子不管账房了,敢来哄骗我!今儿顾石碾派出了一辆马车,只载了四姑太太并一个老妇出去了,并没有表姑娘的身影——我家二爷就在外头等着,仔细惊动了二爷,发卖了你!”
青缇的声音响起来,语调带了几分克制的不耐。
平心而论,顾珙的相貌气质都算上乘,可惜对着烟雨死缠烂打的姿态实在太过难看,令烟雨反感至极。
“难得有人邀娘亲出门子,我再不听话,可就太不孝顺了。”她将绒兔子戴在发髻边,乌发雪兔,实在可爱,“管她们说什么?左不过就是孤女戴孝、寄人篱下、孤苦伶仃那些话,委实没新意。”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令烟雨大骇,只觉得恶心反感至极,她侧身让开,青缇则眼明身快地挡在了自家姑娘的身前,恭谨道:“二爷矜贵,万莫过上了病气。”
山间雨色空濛,天光染了浓郁的绿,映的姑娘面庞温柔。她垂目继续缠着兔儿的小耳朵,眉间眼上,波澜不惊。
“……今儿做绒兔子有什么由头?”青缇双手捧腮,眼睛盯着姑娘纤细雅致的手指,问了一句。
“说什么‘人间无此姝丽,非鬼既狐——真是可笑,姑娘生的谪仙子一般,如何能同鬼狐扯在一起?’”青缇听见外头有了动静,这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外走了去。
“……劳烦回禀珙二爷,我家姑娘随着四姑太太出门子去了,这一时不在,还请回吧。”
这里叫做斜月山房,说起来建在鸡笼山西麓,林深景幽,可在金陵顾府中,却是顶顶偏远的地界。
斜月山房建在顾府最东、鸡笼山西麓。顾家的山墙之外,是上山的路,通往顾氏的族学务本书院,金陵顾氏的旁系子弟皆在那里读书进学。
她与娘亲,一个是说不清来历的养女,一个是大归在府不受待见的庶女,这十年来能有一块屋檐遮风避雨已然不易,至于地界偏远,浪荡子探看,无从计较了。
后来时日长了,四姑奶奶才听明白,小姑娘嘴里喃喃的,竟然是在问老天为何不下雨。
彼时四姑奶奶已走了二十里地,听闻此事后折返,小庙已残败不堪,四下横尸。
“何人在这儿吵嚷?”她温声问了一句,眼神递过去,青缇立时便接了话,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二老夫人叫您少出门子,偏偏有人找,奴婢只好搪塞了一句,倒惹得珙二爷院里人生气了……”
青缇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姑娘的侧脸——眼睫纤浓,弧线美好,肌肤如瓷似玉,简直是世上顶顶美丽的小姑娘。
外头青缇哑了声儿,烟雨心头突突跳,丢下手里的绒兔儿,一径儿出了正堂,静默无声地看了青缇一眼。
四姑奶奶利落地为她换好了鞋子,将将站起身时却又忽然愣住了,这才觉察出来,烟雨的眼睛能瞧见了。
青缇却觉得气恼。
而大老爷顾知诚乃是顾家东府的家主,如今在朝中任着兵部尚书。养母顾南音的父亲二老爷,虽是在詹士府任着左春坊大学士,可惜不过是正五品的微末小官,一向依附着大老爷在东府,故而是她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的。
烟雨只觉得一股子邪火涌上脑门,兀自强压了下去。
说着,烟雨轻轻咳了一声儿,唤她回去,“我乏了,你且去陪个不是再来。”
那小厮长丰把话挑开了,再由青缇回话便不合适了。烟雨眉间蹙了一线小心,往阶下门前走近了几步。
门外显然听到了里头的对话,安静了几分。烟雨强压了心中的厌恶,淡淡道:“你也是依着外祖母的意思办事,珙表哥谦谦君子,自不会同你计较。”
她说着,扬起手背掩口轻轻咳了一声。
“烟雨表妹,是我。”顾珙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为了迎合烟雨方才说的那一句谦谦君子,他此时的语调除了有些急切之外,显然故作了几分谦逊,“我听珑从妹说,你近来抱恙在身,心下实在牵挂,便托人从关外买了两盒子老参……你开开门,我拿给你。”
“青缇。”她唤小丫头的声口温软,听起来一团孩子气,“拿粉绒线来,我要赶在娘亲来家前,把绒兔子做好。”
“姑娘,今儿晓起,山墙那儿又有士子爬墙,往咱们这儿探看……好在芳婆厉害,一盆水泼过去,全跑了。”
顾珙只得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眼见着烟雨表妹轻咳,那覆在唇边的纤手如润玉,只觉得满心的关切无处诉说,这便情不自禁地向前进了一步。
顾珙一心就想着同烟雨独处,此时见这小丫头横在他与她之间,甚至拿半个肩头遮住了烟雨表妹的脸,登时
青缇出去了,烟雨放下了手里的绒兔儿,微微侧脸,向窗外望了去。
烟雨默默向门边让了一步,“珙表哥误会了,我只是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从此,一位和离大归的姑奶奶领着路上捡来的小姑娘,娘两个便在顾府最东这间依山的寓舍里相依为命。
小姑娘被救上来时,眼睛忽然就瞧不见了,抱着四姑奶奶不撒手直喊娘亲,其后一路上不哭不闹,乖巧地偎着她,偶尔喃喃说着什么,像是呓语一般。
他捧着两屉人参盒,往前殷勤一递,烟雨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顾珙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青缇的视线落在姑娘手里快要完工的绒兔儿上。
芒种一过,金陵就要入梅了。
外头还在殷勤地唤着烟雨表妹,青缇气红了眼睛,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那顾珙着了一身青色长衫正站在门前,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烟雨表妹走出来,立在门边上,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珙乃是东府大老爷顾知诚的嫡孙,如今虽只得十六岁,却已然中了乡魁,在顾府年青一代的子弟里,算是比较突出的一位。
烟雨悄悄叹了一息,正要为绒兔儿收线头,却听外头很是突兀地响起了叩门声,咚咚咚地敲个不歇。
这一日烟雾正溟濛,斜月山房临山的和合窗支起了半扇,烟雨坐在画案前编绒兔子,手边正缺一线婴儿粉,好来点缀兔子的双颊。
青缇思绪飞远,好一会儿才回转至自家姑娘的身上,见她仍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小窗框着她与浓郁的山色,清绝的像是一幅画。
豌豆一般大小的小绒兔儿,耳朵内里和两颊是浅浅的粉,通身雪白,小小一枚可爱至极。
听说那一年春末,四姑奶奶和离回金陵,借宿在广陵城外的一间小庙,因犯了咳疾困顿了两日,从而结识了姑娘一家。
烟雨手下不停,声音和软,“晨起娘亲走时,不是叫咱们乖乖地待在山房里,谁来都不搭理——要像两只小兔儿一般乖乖。我做两只绒兔子戴咱们头上,多应景呀!”
眼下最当紧的,还是要想将来的出路才是。
烟雨垂着眼睫,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烟雨自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轻轻舒了一口气,示意青缇把门栓放开。
斜月山房里住着的两位,在顾府诸人的眼里,也不过客居罢了。
姑娘是从后院井下被救上来的。
小姑娘抚了抚养母的眉毛,嗯了一声,“娘亲好看,像月亮一般。”
四岁多的小姑娘双目蒙了泥,嗓音嘶哑,一双稚嫩的小手上,全是深陷撕裂的沾血齿印。
而姑娘……是十多年前,四姑奶奶顾南音在和离大归的路途中,捡回来的。
姑娘的父亲进金陵城备试秋闱,身边爱妻幼女其乐融融,可惜第二日后半夜,庙中竟走了水。
她说着话,眼睫轻轻抬起,碧清的眸色只微微一漾,便使周遭的烟水气生出些许柔软来。
前些时日,有一位士子的纸鸢飞进了山墙里,那士子登高向山墙里看,正瞧见姑娘在山房前染绒线,那士子瞧见了姑娘的容颜,当时便失了神魂,从树上跌落了下来。于是从这一日起,便传出了顾府后山有天仙降世隐居的闲话,惹得这些时日常有士子爬墙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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