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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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叔叔们都聊了些什么呀？”顾凌希看了一眼后视镜的小大人。

    一年前，国家广电总局颁发了新的红头文件，号召各省市电视台积极响应国家“脱贫攻坚”重大战略。慕黎市电视台作为全国收视率、收视人群领先的电视台之一，首当其冲的担起了责任。

    顾凌希握着手机，站在两边都是稻田的泥土路上，风一吹，她耳边的发丝也跟着轻轻飘动。风吹的何止是发丝，她心中对未来的期盼仿佛也一起被风吹动了。

    “我。。。”顾凌希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内心是认同李想说的，可她害怕，怕又是一场空，害怕流言蜚语，害怕因为她的出现，让爸爸的名字再次被大众议论，害怕她还没能力帮爸爸正名，害怕瑾言也连带着受到伤害，“可能过几年情况会好点吧，我努力升上新闻主播，这里地方小，不会有人认识我，或者我的家人。”

    走访一线的这几年，给了顾凌希很多的思考，关于生命的，关于永恒的

    顾凌希请了一周的假，专心致志地在家里写她的策划案。

    “我的小宝贝今天又很帅气！”顾凌希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小瑾言。

    顾凌希当时并没有接受李想的帮助，她确实不想离开慕黎，但当时她也只能离开。那时的她对未来完全没有了期待，更不可能拿李想的一切去冒险。她对李想说她接受现状，就想这样无欲无求的过完下辈子。可李想却替她不值，她是多么有同理心，有共情力，有潜力的一位主持人啊。李想又默默的尽他所能地帮她，帮她留意着一切可能调职的机会，直到台里出了节目策划案征集通知。

    “你不为自己考虑，那小瑾言呢？现在这样就是你想给他的生活吗？他那么聪明，他值得更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不是吗？再过几年，他要上小学了怎么办？你还要自己在家里教他吗？还是让保姆阿姨教他？你就甘愿一辈子在那个小屋子里，不分黑白昼夜的到处跑新闻是吗？”李想语气里有了不少愤怒，他这两年尽心尽力的寻找各个机会，可每每跟顾凌希说起，都是拒绝。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大家现在都认可她的能力，都说她的《微尘》给同行同类节目开了个好头，可她却觉得是《微尘》找到了她，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给了她憧憬未来的希望。

    “我最喜欢的是妈妈，我没有喜欢小麦叔叔，只是有一点喜欢，不对，比一点少一点。”小瑾言赶忙说。他发现妈妈好像不喜欢他说的小麦叔叔，一定是因为妈妈没见过叔叔，叔叔可帅了，如果妈妈见到的话，也一定会喜欢的。

    她这三年采访了很多人，挖掘了很多的故事，有感人的，有开心的，有英勇的，有淳朴的……朴实老百姓的故事记录的不止是一个家庭、一个地区，也记录了国家的变化，时代的变化。

    后来顾凌希被调到到江源市下属区县台当记者时，他更是疯狂地想堵上自己的前途只为能把她重新调回来。

    “妈妈今天也是小仙女！”小瑾言甜甜的又开启了话匣子，“明天就是周末啦！妈妈明天你应该不用工作对不对？”小瑾言特别喜欢周末，因为妈妈不用工作的话就可以一整天跟他在一起。

    “是啊，明天后天都可以和宝贝一起玩啦！”顾凌希笑的很开心。

    “师兄，你太高估我了。我可能没有你说的那个能力，我现在只是跑跑新闻做些民生报道，累积下素材和阅历吧。我没有正经做主持很久了。你也知道的，那个地方可能不欢迎我的。这两年你一直在给我找机会，推机会，我真的很感动，但是我现在没什么追求，你别花时间精力了，更不要因为我落人口舌。”

    顾凌希算是听明白了，他们在小孩面前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可是她却有点不忍打断他，好像这是瑾言第一次在她面前说了很多关于其他人的事情。两人才只见了一面，瑾言就说有点喜欢，瑾言可是很少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情感的。

    这次的节目题材真的很适合你，你这三年在跑一线做了这么多的新闻，我看过你的《记者笔记》，你选的采访对象很有代表性，拟的采访提纲也很有角度，我才翻看过一两篇笔记就能看出你的“眼力”“脑力”和“笔力”，这三年的走访正好是你的“脚力”，主持人的“四力”你都具备了还怕什么呢？”

    “对，有两个叔叔，我们在车上和杨杨干妈都聊天聊的很开心。”

    “妈妈，我早上用你的手机查了，原来两个叔叔的皮肤一个是古铜色，更高一点的那个叔叔是小麦色。小麦叔叔笑起来很像太阳呢。小麦叔叔的手跟我一样白白的，暖暖的，他的手很大。他们说了好多很好笑的话，说杨叔叔喜欢吃香蕉，小麦叔叔不喜欢弯的。”小瑾言一个劲的说着。

    台里领导班子决定在收视率最好的综合频道推出一档人文纪实节目，便在电视台内部征集节目策划。消息一出，时任晚间新闻主播的李想立马给顾凌希打了电话，鼓励她好好把握机会，好好策划节目方案，由他来当推荐人。

    “凌希，你回家空的时候记得查收邮箱，我给你发了资料。台里在征集节目案，是人文纪实访谈类型的。我看了介绍，很适合你。现在业内还没有类似的节目出来，做得好的话能成为业界标杆节目。”李想把重点都强调了出来。

    李想紧锁的眉头在听到她说看资料的时候，终于舒展了开来，也仿佛抹去了连日来工作的疲劳。顾凌希平时里说话的声音总是不带温度的冷清，可他却听到了这声道谢里满满的感动。

    接到电话的时候，顾凌希正在江源市广恒区的一个村落里，进行一个9岁女孩求学之路的拍摄采访任务，正值中午饭点，她作为编导刚刚和摄像大哥探讨完几个场景的拍摄。

    又是一个晴朗的工作日早晨，白色奥迪车开出小区大门，进入了城市道路。

    顾凌希却被绕晕了，“什么弯的，什么香蕉？”

    “对！可是我觉得小麦叔叔不是坏人。”小瑾言有点委屈。

    顾凌希笑了，车子刚好停在幼儿园门口停放处。她开门下车，将后座的小瑾言抱下来，把瑾言的小手牵到前来迎接孩子们的老师手中，弯腰朝瑾言说道，“宝贝拜拜。”

    顾凌希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个什么无国界医生组织或者援非团体还是尽量远离的好。

    “妈妈，你昨天是不是很累啊，昨晚你很快就睡着了。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跟你说的帅叔叔。”

    “妈妈没有说他是坏人，只是妈妈不喜欢他讲的什么香蕉的故事，妈妈最不喜欢吃香蕉了，宝贝你也不喜欢不是吗？难道你喜欢他多过喜欢妈妈么？”顾凌希嘴角一抽，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乱说起了什么香蕉的故事，还脑抽得跟那个瑾言只见过一面的不知哪里来的小麦叔叔“争宠”。

    从他大四时在一次网球社内部友谊赛中认识了顾凌希和景城以来，已经9个年头了。李想算的上是除了景城之外，顾凌希认识的最久的异性。他知道顾凌希的所有故事，甚至很庆幸自己参与了景城所缺席了的这几年顾凌希的工作和生活，好似这样就能置换回景城和顾凌希一起长大的时光，好似这样他就有了和景城同等的竞争资格。

    顾凌希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师兄，我还有工作要先挂了。”她停了一会，“师兄，谢谢你。我回去会好好看资料的。”

    小瑾言年纪不大，却有一套自己的审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顾凌希给他穿衣搭配了。顾凌希也乐得其所，只关心是否穿多或穿少了，其他的也没有很多干涉，主要是她家小宝贝脸蛋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这个什么小麦叔叔哄孩子的本事倒不小，他应该是杨杨哥哥的同事，一起从非洲回来的话那应该也是援非医生。

    “干妈说小麦叔叔把杨叔叔掰弯了。小麦叔叔好厉害啊，我有点喜欢他。妈妈我们找天去跟他们玩好不好？”

    李想是顾凌希的师兄，虽然台里有不少慕黎传媒大学的校友，但顾凌希认识李想的时间却最长，也与他最熟。李想大她两届，和她是在学校网球社认识的，并成为很好的球友。李想播音专业出身，外型佳条件好，涉略范围广，大学时期就已经在电视台里实习，很早就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他口才好，临场反应能力强，很快便成为早间新闻主播，之后一步步成为了午间档、晚间黄金档新闻主播。

    “宝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小麦叔叔一样很会讲故事的人，小朋友们一开始都会很喜欢他们。你看这个小麦叔叔是杨杨干妈的朋友，所以他可能是个好人。可是有很多人却是坏人，他们会讲好听的故事拐卖小孩，所以我们不能被他讲的好听故事骗了，对不对？”

    耳边传来摄像大哥的声音，“编导，我这段拍好了，你来看下吧。”

    顾凌希的笑意都蔓延到眼角了，她重新回到车上，往广电大厦的方向开去。她的小宝贝是最好的礼物，也是她唯一的至亲。曾经她受到过多少不公、歧视、白眼、冷言冷语，在这一刻，却全都化为一股股力量，为了她的小瑾言，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顾凌希要先送小瑾言去幼儿园。

    “是昨天跟杨杨干妈去接的叔叔吗？”

    顾凌希刚到台里时尚频道实习主持的时候，李想帮着指导了不少，那时他也只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一向以不动用家里背景资源为原则的他却频频地为了顾凌希而破例，默默地帮她打点关系。

    李想知道她的担忧，“我理解你的顾虑。可是凌希，机会不等人。也许这是你回来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你一直想给你爸爸翻案不是吗？你害怕在省台当主持会遭人非议你的背景，可当有了影响力之后，查案子不是会更容易些吗？

    放眼浩瀚的宇宙，我们每一个普通人不过是俗世中的一粒微小尘埃。尘埃虽然微小，却记录着宇宙万物最真实的信息。

    “妈妈再见！”小瑾言有些不舍，不想来这个有点笨笨的幼儿园，可是他想让妈妈开心。走没几步，他挣脱老师的手，转身扑向还在门口看着他的妈妈，示意妈妈蹲下身，在顾凌希脸颊上亲了下，又有点害羞的跑回幼儿园老师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