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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初抽抽噎噎地点点头,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

    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一点就着,妹妹又还小,惹她生气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很小就没了爹,娘既要养他们两个,还要供他上学。

    梦中,纳兰初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看到这副画面了。

    喝药就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

    她看着紧闭的门,瘪瘪嘴。

    如兰笑,“真的。”

    “谢过姑娘!”

    “今天怕是不行。”送饭的侍女一边说,一边拉开食盒给她看,“这是今儿早上大公子送来的螃蟹,本来小厨房是中午做的,哪儿晓得姑娘中午没醒,现在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热过一次了,再热姑娘怕是不爱吃了。”

    张氏一向知道自己这儿子心眼儿是偏的,在他心里,谁都没有妹妹重要。

    昏暗的屋子里,只听得见少年温柔耐心的嗓音在缓缓流淌着。

    送饭的小侍女白得了一顿螃蟹吃,提着食盒高高兴兴地走了。

    “死丫头,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来,又要我揍你是不是!”

    当啷一声,镰刀落在脚边。

    宋砚摸摸妹妹的头发,自责道:“以后娘再骂你,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跟娘好好说。”

    “是呐,中午就睡过去了,太阳都快下山了。”

    纳兰初吸吸鼻子,乖巧点头。

    如兰看见她手上提着的食盒,触了触凉热。

    从小到大,因为爹娘的保护,她连刀都没见过,更别说是割草了。

    但眼前的情景就像幻境一般。

    她想哥哥了。

    “真的?”

    宋砚看见妹妹眼中泪光闪烁,心疼不已。

    真是年少不知愁啊。

    一只寒鸦栖息在枯藤之上,在雪夜里嘎嘎地怪叫着,周围不见一道人影,只有她默默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

    她揪着纳兰初的耳朵,把箩筐里面的草一根一根拎出来。

    “姑娘说不定什么时候醒,这些先放在小厨房温着吧。”

    看来,她只好自己随缘割了。

    耳边的嚷嚷声像是催命符一样,纳兰初虽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穿鞋下了床。

    很痛,好像不是梦。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没睡醒,掐了自己一下。

    纳兰初眼眶微红,忍住鼻子上涌的酸意,颤抖着问:“您知道卫国公府吗?”

    柴门上的灰尘落入鼻子里,纳兰初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姑娘一向吃得清淡,加上最近身体欠佳,怕是不爱吃螃蟹这种性凉的食物。

    香气馥郁,于空气中浮沉。

    如兰嘴角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室内。

    风钻过窗户,吹得灯火跳跃了下。

    “娘,妹妹还小,别吓她。”

    院子里妇人正在洗菜,见她站在门边一动不动,气得把手边的扫帚扔过去。

    鞋子是湿的,穿上去像踩在冰块上一样,寒气从脚心蔓延而上,冷得刺骨。

    “没用的东西!”

    脑海中突然想起哥哥不久前才说的人牙子,她瞳孔一缩。

    “想必是昨日练琴累着了。我听夫人说,姑娘每次练琴就会忘了时辰。”

    “你,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一瞬间日光照过来,下意识遮了遮太阳光。

    她轻轻倒吸一口气,然后推开房门。

    哥哥是全天下除了爹娘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我,我家?

    纵使再怎么装作镇定,纳兰初脸上也显出了惊慌之色。她明明记得她还在床上睡觉,怎么忽然这里是这里家了?

    没人能告诉她。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这个妹妹似的。

    少年听见声响,推开柴门走出来。见状,连忙走过去把纳兰初抱起来,揉了揉她被揪红的耳朵。

    府内,两名侍女低声交谈着。

    她慌张解释:“我,我没魇着。”

    “没病?没病就给我割草去!”

    斑驳的泥墙,漏风的窗户,还有散发着霉腐之气的木柜。

    张氏看着她割了那么多草,本来心中挺高兴,哪知道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日将尽,夕阳将薄晖洒向大地,为庄严的卫国公府镀上浅淡的金辉。

    纳兰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莫非,莫非是被人牙子拐卖了?

    镰刀的木杆因为久握已经变得光滑可鉴,刀刃薄薄的,有些凹凸不平,看上去应该经常使用。

    “什么卫国公府?”那妇人也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她皱着眉头摸了摸纳兰初的额头,“你这丫头,难道是魇着了?”

    半晌,听见没声音了,宋砚才轻声安抚道:“娘说以后没人要你,别哭,哥哥养你就是。”

    门嘭得一声关上。

    冬天螃蟹难得,她们也只能看看过个眼瘾。

    纳兰初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眼中包着泪,咬着唇不说话。

    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纳兰初睁开迷蒙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知道说不赢儿子,瞪了她一眼,摔门而去。

    抚摸着镰刀背,她感到有些新奇。

    金丝楠翘头案上,一束寒梅正吐着蕊。

    “你来自己看看,这些草牛能吃?信不信我让你吃下去!”

    随缘割的结果就是,她又被狠狠训了一顿。

    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纳兰初低头一看,原来床上铺的是稻草。

    一整天,纳兰初穿梭在田埂上,东割一垄西割一茬,看到哪里就割哪里,一直到天色渐黑时才抱着一大捧草回家。

    层层叠叠的帘帐内,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沉浸在梦中,睡得正香。

    从小到大,除了娘,就只有妹妹一直在他身边。他拼命考学,无非就是想让妹妹以后能过得好一点,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在这么冷的冬天还要去割草。

    说完他心中突然又感到一丝奇怪,关于妹妹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似乎很是模糊。

    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哪些草牛可以吃,哪些草牛不能吃。

    妇人扔给她一个箩筐,里头还放着一把半个手臂粗的镰刀。

    妇人了然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恼怒,“这是哪儿,当然是你家!”

    纳兰初愣了片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骂她。秉持着良好的教养,她沉默片刻,问道:“这是哪儿?”

    “哥哥”

    她平日里被爹娘娇惯着,府中佣人也都听她的,从未被人责骂过半分,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连割个草都割不好,你现在护得了她一时,以后看谁要她!”

    娘每次一说这话的时候,都会要她喝药。药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连小白闻见了,都要拔腿就跑。

    纳兰初埋在他脖子里,眼泪哗哗地流。

    “兰姐姐,姑娘还没醒?”

    “割草去听到没,你没看到你眉姐姐都割回来了!”

    纳兰初年纪虽小,但也知道魇着是什么意思。

    看她哭得可怜,宋砚觉得自己以前是太过忽视她了。

    宋砚笑着刮了一下她鼻尖,“那要不要认识认识这些草?”

    哥哥虽然脾气大,却总是爱给她带好吃的。

    如兰看她眼馋,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分了就是。”

    “又想装病不想割草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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