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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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秋气渐侵，天高日远，树树皆秋色，凉亭风过，卷起女儿衣裳，交叠复吹落。

    沈临笑道：“王爷何出此言？”

    岳关山寻来时，小凉亭里一人坐一人站，穆昭云站立难安，看见岳关山来了才松了口气，他急急忙忙道：“岳哥你终于来了，走走走，我们快走。”

    徐娇掉着泪，委屈不已：“你，你又骂我，每次见面，你都看我不顺眼，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但是，但是……”

    向婉容道：“你这样子，怕是真傻了，我向来不待见你，见了你就没好脸，还愿意同我一处。”

    谢弈也不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伸手，最后送你个东西。”

    她语气又轻又软，杏核眼里泪光点点，看着让人完全生不起厌，向婉容也收了尖锐，轻声道：“是啊，她独自进了宫，想来很害怕吧。”

    徐娇道：“你来山上，是为了容梨吗？”

    岳关山道：“我也觉得不会是，我们老大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她蹲下身子，给徐娇除了鞋袜，白嫩的脚踝上肿起了好大一块，向婉容轻轻一碰，徐娇就疼的缩回去。

    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一时大意踩了颗粗砾石子，狠狠崴了一脚。

    沈临手指微颤，开口就要答一句好，可他还是生生忍住了，他抬眼笑起来：“不用，下官想说的，王爷不一定会喜欢听。”

    他张开手，上头躺着一个红色平安符，上面绣着晦涩难懂的祈愿文，下面坠着长长的丝穗，样子有些难看，但岳关山道：“这是请大师开过光的，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沈临道：“无事。”

    他快步走上前，把人又塞回了被子里，萧不误一愣，也没拒绝，乖乖躺了回去。

    数月时日匆匆而过，再见沈临谢弈有些恍惚感，看着沈临疏离又恭敬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之前的种种，沈临对他不经意的亲昵，倒像是谢弈自己的臆造。

    谢弈心里轻叹一声，如今他竟要靠卖傻来博一丝沈临的怜惜。

    沈临目光越过谢弈，看着远处青山，他不敢与谢弈对视，怕自己会忍不住，狠不下心。

    萧不误疑惑，也？

    徐娇咬咬下唇，没吭声，向婉容也不理会，自顾自的想着些事。

    谢弈放低了声音：“沈临，我们谈谈，好不好？”

    沈临：“……”

    ＊

    穆昭云道：“可不，你都不知道，北安王走前脸上一片苦涩，咱们老大又一脸冷酷的。”

    他话风变的极快，顺着萧不误的话直说沈临有难言之隐，才对谢弈如此冷淡，萧不误哭笑不得。

    岳关山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容梨与向婉容是手帕交，情谊深重，但也无可奈何。

    穆昭云已经看呆了，这事情不对劲啊，不是王爷先抛弃的他们老大吗，怎么现在看，他们老大才是那个翻脸无情的人啊？

    岳关山感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他手中紧紧攥着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满心都是萧不误。

    谢弈道：“那日我同你说，这寺保生孩子，你都听进去了？”

    待沈临一走，穆昭云便迫不及待的把后山上发生的事全讲给了岳关山听。

    向婉容自己也是一地鸡毛，自上次万寿节过后，向王妃着急忙慌的给她相看人家，她实在不耐应付，索性今日躲来了寒山寺，给容梨求符，也好清净清净。

    谢弈却不耐应付她，冷冷打发了她，他急急忙忙追到凉亭里，沈临收回眼，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下官见过王爷。”

    下了山，沈临与岳关山穆昭云道别，他还有些事待办，便不同他们一道了。

    她们两人因父辈关系，并没有参与这次选秀，算是逃过了一劫，不用进宫同别的女人勾心斗角。

    她生性娇气，当即就要哭出来，向婉容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她道：“当真是笨，好好的路走着都能伤了脚。”

    萧不误实在没精力，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认为装的很好，他道：“嗯。”

    可那满屋的血气却散不掉，岳关山推开门就知道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他重新坐到萧不误身边，低声头，声音里是带着笑，眼角却悄悄红了，他道：“我给串起来，你等等啊。”

    岳关山看他模样，心里忍不住的激动，他这大梦方醒的样子着实可爱。

    看着萧不误，岳关山又自觉这话头不好，赶忙转移道：“这符上的坠子可以拆下来，等会我给你找个红线，串起来，戴在脖子上。”

    沈临缩手不接，谢弈便强硬拉了过来，他拿着沈临的手，给他套上了枚金蝶纹嵌玉指环。

    听说岳关山来时，萧不误刚睡了一觉，还未起，长发散了一枕，眼里还残带着些朦胧的睡意。

    萧不误安静听他说完，才慢慢道：“我倒是觉得，沈大人不会是那无情之人。”

    谢弈双眸幽深，他沉声道：“你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

    沈临一怔，那些话他自然没忘。

    她最终也没但是出个什么来，向婉容叹了口气，把她扶到了凉亭里。

    他这愣怔的样子落在谢弈眼里便是他听进去了，还记住了，此行的目的，便也不言而喻了。

    向婉容道：“等你一会儿你的丫鬟们就来了，让她们带你回去。”

    谢弈心痛难当：“不过短短几月，你就另觅了他人，甚至要为了那个新欢生孩子……”

    这指环精雕细琢，尺寸也与他手指大小相符，怕是谢弈很早时候就命人准备好了，一直迟迟不曾送出，许是想寻个好时候赠他，若是他愿意戴上，说不定还能共约白首之盟，付尽此生一腔情深。

    帕子上的血越来越多，几乎要浸透了，萧不误胸腔里一片火辣疼痛，牵扯着全身上下，他努力赶在岳关山回来前，颤抖着给自己擦了嘴角血，把帕子藏好，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来。

    萧不误道：“嗯。”

    岳关山去找线了，他才摸出一张帕子，撕心裂肺的咳着。

    穆昭云在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看见谢弈走远了才道：“老大？”

    他们三人走的很快，徐娇踮脚看时已经不见人了。

    岳关山赶紧解释：“就我们老大的事，他之前与北安王好好的，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们老大同我一起去寺里求佛，没想到北安王来寻他了，他对王爷，那叫一个疏离……”

    穆昭云伸手一指，只见方才谢弈来的方向，站了两位让人颇为眼熟的姑娘，岳关山一瞧，乐了，正是向婉容与徐娇，身旁只有她们二人，仆从不知去了哪里。

    岳关山道：“已经过了午了，天有些凉，不要冻到了。”

    徐娇千娇百宠的长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寻常烦恼。

    岳关山道：“怎么听着，老大才是那个抛夫弃子的人？”

    萧不误道：“好。”

    沈临低下了头，一时间有些茫然。

    萧不误笑笑，没有拒绝这个丑东西，他道：“谢谢。”

    他这是要装傻到底了。

    徐娇看了看向婉容，又想到了容梨，她轻叹了一口气，向来天真不知愁之一字的千金小姐，生平第一次满怀愁绪。

    他双手垂落，借着宽大的衣袖把手藏了进去，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手上指环。

    徐娇托着腮，小声道：“我是跟着你来的，你好久不曾参加京中女眷的小宴，好不容易出门了，我就想跟来，好与你说说话。”

    那姑娘也不是旁人，正是王皇后母家的一位小姐，这亲戚打了八竿子的远的，想凭着曾与谢弈有过的一面之缘上来攀关系。

    沈临道：“王爷误会了，没什么新欢，来这也不是求生子，陪着好友一起罢了。”

    可惜，谢弈未能等到那样的好日子。

    沈临久久回不过神，谢弈看他一脸的悲愤伤心，没差在脸上用笔沾墨写上“抛夫弃子”几个大字了。

    ＊

    岳关山小声嘟囔道：“怎么今天你也这么生分？”

    “好好收着，莫要丢了。”谢弈低声道了一句，又握了握沈临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沈临呆呆看着谢弈大步离开，他走的急，像是生怕沈临反悔，把那指环给摔了。

    他眉眼温和，纵容着岳关山。

    岳关山道：“那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避避嫌，这都是老大惹出来的桃花债。”

    说完，又重新给她穿好，起身坐在了她旁边。

    沈临脸上带笑，半点看不出此刻他心绪如麻，穆昭云觑了他一眼，而后道：“再不走，一会儿那两位女施主就该打起来了。”

    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岳关山手中缠着一圈圈线，红线交织，慢慢有了形，是一条绳，他把那绳串进平安符里，又给萧不误亲手戴上，他心里默道：“佛祖庇佑。”

    岳关山笑起来：“今天我特意去了寒山寺，给你求了这个。”

    “你呢？你怎么来了？”向婉容问道。

    他赶谢弈走，是为他不受自己所累，可到头来，还是伤害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