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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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馨若用了许多她一年都吃不到几回的腊珠樱桃和马乳葡萄,心中愈发羡慕起李淑颖来，她还没进东宫呢，这吃食就能如此精致，日后能享的富贵可想而知。

    看来是那阮姑的方子起到了作用，再一想到连贺馨芫的肌肤都有了好转，她的肤色还依旧如前，不施脂粉就会显得黯黄，先前儿分明有个医姑能她的皮肤，可这人却不知所踪，李淑颖心中不禁憋闷至极。

    李淑颖的生辰将至，她和太子的婚期定在万寿节前，还有两个月，她就要入主东宫做太子妃。

    而且，高氏还是她直系的婆母，她亲子就是霍长决，高氏不向着她，又能向着谁去？

    提到“医女”二字后，霍长决却见，霍平枭的眉宇明显拢蹙了数分。

    贺馨芫的容貌虽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可遥遥观之，却也很打眼。

    霍平枭凌厉的眼目微觑，脑海中亦突然浮现出杏花村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三日后，相府。

    阮羲乖巧地站着，瞳仁乌亮清澈，颇像只软软的糯米团子。

    霍平枭适才顺势从书房里拿了个流镖，待落座后，他缄默地将其把玩至粗粝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霍长决同他聊起近来的政务，神情略显倦懒。

    ***

    到了太傅府，贺馨若同几位交好的世家贵女们寒暄过后，纷纷感慨起李府菜食的精致。

    霍长决极为信任霍平枭这位兄长，他出征前，霍长决才刚刚入仕，近半年他升迁得倒是快，可却总是会被外人认为，他是靠了霍家的权势。

    霍长决如实回道：“好像是姓阮，我没打探太清，黎意方的寡母性格强势，估计是嫌那医女出身低，黎意方这才将她当成外室养的。”

    尤其是黎意方对他的微妙态度，更让霍长决极为不爽。

    李太傅命人从江南买了李淑颖喜欢的重瓣蔷薇、扬州琼花，还从洛阳那儿购置了姚黄、魏紫这两种极为名贵的牡丹花种。

    怨不得阮医姑在南境有名气，她的医术可不是浪得虚名。

    阮羲又看了看沉默寡言的霍阆，男孩总觉得这位老者于他而言，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不是生生地打了那群人的脸吗？

    及至他提起，那黎意方是在几年前才从嘉州来到长安落户时，霍平枭才稍稍提起了兴致，低声问：“你说他是从嘉州来的？上面还有个寡母？”

    大人若是这么穿，身形必定会显得臃肿，可如阮羲这么大的小孩刚满三四岁的时候，只要喂养得当，双颊都会带着幼童独有的婴儿肥，他这么穿反倒更显憨态可掬。

    可为何阮安到现在才来寻她那未婚夫？

    贺馨芫听后赧然一笑，自打她脸上的痘疮有所好转后，她终于敢照镜子欣赏自己盛装后的模样，心情比以往好了不说，每日醒来也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她循着声音看去，面色登时一变。

    霍长决能听出霍平枭听他说话时，不甚走心。

    忽地，贺馨若觉察出自己一直没看见贺馨芫的身影，却觉远处有几个贵女，正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什么小孩？”

    霍平枭的心底突然有了难以自控的躁郁和闷气。

    霍平枭眸色变深，亦渐渐攥紧了指骨，男人的手背贲出了淡青色的筋腱。

    贺馨若越想越慌，房小娘身后毕竟有个沛国公府罩着，她虽为妾室，但在贺府的地位足以和她母亲分庭抗礼。

    霍长决看着这小孩的长相，也觉得他很面善，不禁对他和黎意方的关系颇为好奇。

    霍长决虽不及霍平枭才能卓越，却也是霍阆的嫡子，霍平枭既是都有个爵位了，那霍长决自然能继承霍阆的爵位，而她，就会是将来的侯夫人。

    贺家的两个姐妹都收到了李淑颖的请帖，今晨贺馨若站在屏风后，被婢女们伺候着穿衣时，还问了嘴：“贺馨芫收下请帖了吗？”

    婢女点了点头。

    苏管事立即附和道：“可不是吗，真是巧了，老奴觉得，他也很像相爷小时候。”

    却见贺馨芫梳着一头宫样宝髻，发上斜插着雀鸟簪花，身着一袭杏色的齐胸襦裙，瞧着明媚且娇俏。

    自小就服侍霍平枭的仆侍魏元进了书房，恭敬道：“侯爷，二少爷来了。”

    霍阆一听这孩子是个孤儿，缄默了半晌，他目光幽深地看了阮羲一眼，见男孩白皙的右脸上，有个小小的红包，应当是被春蚊叮咬所致。

    霍平枭嗓音冷沉问：“那医女可是姓阮？”

    等黎意方带着孩子离开后，霍阆语气幽幽道：“这孩子很像仲洵小时候。”

    贺馨若险些没认出她这个庶妹，再一见她的肌肤，眼睛瞪大了好几分。

    霍长决好不容易得到了兄长的关注，心中涌起淡淡喜悦，立即回道：“是啊，他这人极其清高，可前阵子我打听到，他竟是在光德坊豢了个外室，那外室好像是个医女……”

    贺馨芫的脸竟然好了！

    待霍平枭更好衣冠，便见霍长决已然在正厅候着他了。

    他记得她很怕生，看他时，温软的眉眼总是怯生生的，生得也娇小，之前阮安和他单独相处时，她都不怎么敢同他说话。

    苏管事道：“我们相爷赏你的，你就收下吧，赶明儿让你外婆给你制身新衣穿。”

    霍平枭转动了下掌心里的飞镖，语气透着不耐。

    谁能想到，现在她的这门亲事比以前更风光了。

    -“我瞧着你的皮肤用不了多久，就能全好了。”

    霍平枭鸦睫微垂，侧颈那道长疤很显疏野气质，此时此刻，他正半敛眉目，用长指翻阅着信函。

    霍阆看了眼苏管事，苏管事立即会意，赶忙从随身钱袋里掏出了一锭泛着光的金子，要将它递给阮羲。

    贺馨若嫉妒气愤之余，心中也渐渐生出了恐慌。

    他霍平枭既然在长安城，他的恩人就不能在黎意方那儿受委屈。

    男人说话的声线低沉，透着上将的淡淡威严和冷峻。

    阮羲并未伸出小手，仍记得阮安的叮嘱，他连连摇着小脑袋，嗡声回道：“官爷，我不能将它收下……”

    李太傅对李淑颖这个孙女极为看重，给她置得这场生辰宴也花了近千两白银。

    霍阆这时朝着阮羲微微颔首，阮羲便也不再推脱，朗声致谢道：“谢谢官爷！”

    贺馨若越想越兴奋，却还是没忘记对婆子叮嘱道：“我们一会儿早些去赴宴，我可不想跟那丑八怪同乘一车。”

    他要给他的恩人撑腰。

    “什么事？”

    李淑颖在府上住的私园去年刚翻修过，前阵子李太傅又命匠人在花圃附近的亭台引水植竹，堆砌了建州奇石。

    他觉这事颇有可能，毕竟他听过黎母的名声，一般人家的姑娘黎母可瞧不上，黎意方如果想同自己看上的女子过些柔情蜜意的日子，必然要将她豢成外室。

    她那张脸虽不至于匀净无疵，却比之前那满是痘疮，脂粉都遮不住的丑脸好了太多。

    定北侯得胜归来，霍家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位置，贺馨若清楚，有许多人都认为，是因为霍平枭战死，她才得了个这么好的机会，能够嫁进霍家。

    思及此，霍平枭刚要开口问霍长决，今日黎意方可在官署当值，却听霍长决语带感慨地提起：“也不知那日的小孩到底是谁，他生得可像兄长你了。”

    另厢，阮羲仍记得阮安对他的叮嘱，按照娘亲一早就教好的话，对霍阆细声细气道：“我叫阮羲，与外婆一起生活，没有爹娘。”

    霍平枭还未娶妻，霍家那江小娘生的庶子霍乐识还在国子监上学，整个相府就她一个儿媳。

    ***

    霍阆深深地睨了苏管事一眼，没再说话。

    曾经救过他的姑娘，跑到长安去寻她未婚夫，可曾经定下婚契的负心郎发达了，就不肯要她了，还将她当成了外室养，黎意方的寡母甚至连个名分都不肯给她。

    好啊，没想到一向自诩清高的他，私生活也这么不检点。

    “前几天我在西市看见黎意方带了个三四岁的孩子喝汤饮，连苏管事都说，那男孩生得特别像兄长小时候。

    说明那宅子里是住了人的。

    -“是啊是啊，贺二小姐，到底是哪位医师给你开的药方，他的医术可真高，我也想让他开几副药调养调养皮肤了。”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这医姑又不是有遁地之能，她一定要寻到阮安的下落。

    贺馨若弄不太清李淑颖每次都会邀请那庶女的做法，她这几日的心情，可谓是每时每刻都飘在了云端上。

    男人漆黑的眼似是蛰伏了淡淡的戾气，亦停下了手中把玩飞镖的动作。

    做为黎意方的同僚，霍长决会经常派街使打探黎意方最近的动向，前阵子他听得，黎意方貌似将他空置许久的私人宅院收拾了出来，晚上街使在那民巷巡逻时，也见着里面似有灯火隐现。

    她此前一直都有命人在贺馨芫的药里动手脚，此前房小娘院子里的人一直都没发现异样，现如今贺馨芫的脸既是好了，那她们岂不是发觉出什么来了？

    长安虽逢盛春，但孩童体弱，阮安总会让阮羲多穿些衣物，是以男孩外面虽然穿了件浅色的小小裤褶服，里面还要再被套一身带着薄绒的衫袄。

    那切开的缠花云梦肉肘花透亮，肥瘦得到，入口即化。金银夹花平截里包着满满当当的蟹肉蟹黄……

    贺馨若的语气转沉：“都多少次了，她怎么还要去赴宴？屡次被人嘲笑的滋味还没尝够？”

    霍长决心中渐渐起了疑虑，莫不是，黎意方他养了外室？

    另厢李淑颖听见其余贵女对贺馨芫的称赞后，眼角不禁抽搐了数下，面上却仍强撑着端庄得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