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备婚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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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安赶忙命茯苓端来清水，她用纤手将坠挂在盆沿雪白的帨巾拾起，并将它打湿，递给了霍平枭。

    当年一千两银子于她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天价，而今日魏元竟是给她拿出了一万两。

    霍平枭接过后，低声道:“那叛将属实难缠，所以拖了些时日才得胜，我身为主帅，也得多为手底下的兵员考虑，不能让他们折损太多，这才耽搁了回程的日子。”

    阮安起身后，揉了揉眼睛，她透过飞罩，看了看槛窗外的天色，温声问向儿子:“你这么早就来寻娘做什么啊？”

    两个人在偏厅的罗汉床处落座后，阮安认真地聆听着房小娘讲起霍平枭小时候的事，房小娘一提起那些往事，就笑得连连摇首，说他小时候顽劣到，都能让霍阆那种深沉性子的人气得动怒。

    “他在长安城的置业就需要几十个账房帮着打理，早年他在剑南做官，那里还有三个茶庄，江南东道那处，还有两个盐场，他不是仅靠朝廷俸禄过活的。”

    听罢房小娘说的这席话，阮安深表信服，因为从霍平枭那俊昳精致的眉眼就能看出，她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

    公府偌大, 且房姌刚一入长安就罹患恶疾, 许多下人都没见过她的模样。

    阮安将那银票放回了匣子里，对魏元点了点头:“嗯，多谢你为我和侯爷的事奔波。”

    在公府生活的这一月里，阮安也终于有了逐渐融入霍平枭生活的实感。

    见阮安盈盈的杏眼里满是诧然，魏元同她解释道:“夫人放心，侯爷是郡侯，他有自己的封地和海域，还有万亩耕田、好几个庄子、马场、将造库……”

    分开了这么些年, 她亦有些忘了，霍平枭的性格看似外放骄亢, 实则心思诡谲深沉，他人虽不在长安城, 可在这儿的势力却不小。

    男孩在他说话时，也一直在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很专注地听着，没他走前那般防备。

    眼下两个人的关系终于确定下来，阮安觉得，自己也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打听关于他的事，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关心他。

    阮安想，等霍平枭回来后，她一定要问问他，长安城里的哪个先生最擅教字。

    阮安不知该同他主动提起些什么好，姑娘抿了抿柔唇，待忖了片刻，只道了句:“怎么不卸甲？你不是应当先去陛下那儿复命吗？”

    梦中的一切都很真实，阮安甚而能够听见男人低沉温和的话音，亦能感受到他身上，比她烫热许多的体温。

    说罢，男人垂眼看了看阮羲。

    看着自己努力书写，却仍不甚工整的字迹，阮安无奈地撂下了手中的毛笔。

    她总觉得这件事, 八成就是他刻意做的。

    阮安对房小娘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再向她问起，霍平枭脖子上的疤到底是怎么来得时。

    也只有在身为平民百姓，为出征的大骊战神祈福时，她才觉得自己有些立场，能够惦念他。

    阮安回到长安后，亦在霍平枭的安排下，和阮羲暂时住在了沛国公府中。

    阮羲奶声奶气地唤自己的娘亲起身。

    阮安本以为房小娘还会同她再讲起一些关于霍平枭生母的事，未料房小娘竟对她叮嘱:“姑娘，你嫁给仲洵后，切记不要在霍家提起他的生母，在仲洵的面前，也尽量不要提。”

    她和霍平枭在嘉州的那些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但却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民间盛传，阮安不知到底是谁写得这话本子，却总觉得这事同霍平枭脱不开干系。

    阮羲迟疑了一瞬，还是对着男人点了点小脑袋，回道:“听了。”

    写那话本的人竟然还知道她一直都在扮老的事。

    梦中都是几年前，她在嘉州和霍平枭相处的点点滴滴。

    听得她和阮羲的脚步声，霍平枭循声转首。

    她叹了口气，都过了一辈子了，她的字迹怎么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更有甚者, 将她和定北侯的交集编成了极为缠绵悱恻的话本子。

    思及此，阮安温声问向房小娘:“那…霍侯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的这个魏元也是男人的心腹，相府的主母高氏也无法过问他的事。

    魏元回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说来蹊跷的是，等男人出征后, 长安城中却又开始流传起铃医阮姑在南境的那些轶事。

    “不卸甲自是为了省些时间。”

    阮安总觉得，比起生母和霍家的人，霍平枭同房小娘的关系要更亲近些。

    她真希望霍平枭以后能不打仗。

    前些时日，魏元派了许多人来为她量身，还拿来了数十匹锦缎和料子，现下它们都已被制成了合身的衣物，顺道着，他还让人将她嫁衣的尺寸和样式定了下来。

    阮安不太清楚霍平枭是怎么和霍家的人说得这事，但相府的人却从没来打扰过她的生活。

    霍平枭将面上的血污擦拭完后，又问霍羲:“我不在的时候，听你娘的话了吗？”

    房小娘似是一早就看出了她将去世的征兆, 早在房姌去世的三天前, 她便去大慈寺知会了主持一声，准备在她头七的那日，为这可怜的姑娘诵经超度。

    亦有他在山寨将她突然托举至马背，并告诉金乌要跑慢一些。

    阮安没有母家人，是以，她刚进公府的时候，房小娘不仅给她安排好了住所，还给她配了四个伶俐的丫鬟，

    阮安觉得自己问错了话，刚要将话题岔开，却听房小娘的语气带着唏嘘和怀念，道:“仲洵的生母，也是对我最好的长姐，她是被老国公千娇百宠养大的嫡长女，容貌最是明艳动人。”

    “我记住了。”

    还有他在山洞将她抱至身上，用体温将浑身冰冷的她焐热……

    “当年长安城里的人都说，仲洵的母亲是大骊第一美人，她绮年时的玉貌，令许多自诩有姿色的美人都自惭形秽，比现在她们说的，那李太傅家的嫡长女李淑颖还要美。”

    姑娘也暗自下定了决心，这一世，她要练得一手好字，一定要把她那《剑南铃医录》写成。

    阮安看见他脸上的血污后，不禁怔了下，男人的眼睑下方也存了些乌青，一看便是连夜未睡，看来他是快马加鞭，急忙赶回来的。

    因着房姌的丧事，房小娘近来归宁的次数亦很频繁，今日她来寻阮安时，还给阮羲买了他最爱吃的碧罗

    魏元将其中一木匣递予阮安后，便恭敬道:“夫人先用着，如若不够，再来向小的支取。”

    其实纵然喜欢了他两辈子，阮安对这男人的了解依旧不深，前世每每想起他时，心态也是很复杂的。

    是日, 天朗气清。

    魏管事便是自小伺候霍平枭至大的魏元。

    而今日魏元来到公府，不仅给阮安带来了刚打好的首饰头面，还命人递了她一万两的银票。

    房小娘直接将她们的身契递给了她，要让她自己给丫鬟们取名。

    因为她无法确定霍平枭的周围到底有没有其他女人，所以每当她想起他、或是产生想打探他私事的念头时，心中总是会多了些负罪感。

    “娘～”

    有他帮她教训刘师爷和朱氏的画面。

    阮羲成为霍羲, 与霍平枭父子相认的那日，沛国公府那身患重病的远方表妹房姌，终是在夜晚不幸离世。

    阮羲乖巧的小脸儿却显露了几分赧色，他口齿伶俐地对阮安解释道:“那个自称是我爹的人，说要见你，他身上的血腥味可重了，还穿着铠甲……”

    是夜，阮安难能睡了个好觉，还做了许多的梦。

    令阮安颇为不解的是, 霍平枭在出征前，虽有派手下帮着房小娘置办房姌的丧事，却又让沛国公府秘不发丧，也没让下人去京兆府吊销房姌的户籍。

    霍平枭说着，亦将那帨巾丢入了铜盆，其上染着的血渍渐渐在清水中融化。

    阮安有些不愿从梦中醒来，却觉这时，自己的拇指竟是被一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拽了拽。

    男人的背影挺拔高大，兜鍪后的红缨已然被血染深了几分。

    阮安飞快地敛饬好衣发，待走出内室，却见霍平枭果然站在堂央。

    阮安直接照着药名给这些姑娘们都取了名字，却也尽量挑着好听的给她们取，她们四人的名字分别叫做——白薇、茯苓、泽兰和桔梗。

    可实则他是个很缜密细心的人，回道长安后，她和阮羲的生活也被安顿得很好。

    听罢魏元这话，阮安不禁觉得，霍平枭的性格多少有些外放，再加之他是个武将，有时外人会觉得他是个大剌剌的人，应当不会管好自己的家业。

    可房小娘却独独没提起霍平枭的生母，大房氏。

    这话说罢，房小娘的神情虽然未变，可那眼神却不易察觉地黯淡了几分，且隐约透了些伤感。

    男人的眼角眉梢则浸着浅淡却易察觉的温和，他逐着阮安闪躲的杏眼看去，嗓

    婢女白薇走了过来，恭声对她通禀，道:“姑娘，魏管事过来了。”

    这么奔波，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房姌的五七刚过，黔中那处也传来了霍平枭得胜的消息，阮安在公府暂住的馆室里，为故去的房姌抄了些经文。

    实则他每次出征，阮安比谁都要担忧，阮安不知霍平枭颈脖上的那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可却深知，这道疤若再深半寸，男人的命就没了，更何况他的身上的别处还有别的疤痕。

    阮安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张银票，颇为不知所措，其实霍平枭那年在嘉州给她的银两，她还剩了许多，便准备拿那几百两银子做为嫁妆。

    是了，她昨日才刚收到霍平枭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上面说不日内，他便能回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