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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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莽夫的武艺竟如此高超，还一早就预判好了他们的进击路线！

    紧接着，又有数道身手矫健的黑影从屋顶“嗖嗖嗖”地落在了小院外。

    且强纳阮安为妾的事，是他和大少爷背着县太爷做的，大少爷对这玉肤花貌的小村女念念不忘，就等着尝个鲜。

    阮安又想起在岭南见到他时的场面，怪不得他在穿着那等沉重的铠甲时，也能如天神般英俊。

    其余四人再不敢与霍平枭过招，连声询问着刘师爷的状况：“师爷…师爷您没事吧？”

    王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阮姑娘，还请你随我走一趟，我媳妇她突然早产了。”

    男人走到她身前，为她挡住朔朔山风，背阔肩宽，窄腰劲健的强壮身体亦遮住她视线。

    他将尾音拖长，慢条斯里地吐出三字，还将呼吸刻意放深几分，似在有意配合她。

    ***

    可那语气却分明没有吃痛的感觉。

    他的左后方，站在吹唢呐、击锣鼓的四人。

    刘师爷的喉咙渐渐蔓上腥甜，他连连咳嗽了数声，呕出了些鲜血。

    这莽夫到底是个伤患，七个人既是都对付不了他，他就让大少爷再多派些人来。

    他老脸惨白，狠狠地咬着后槽牙，颤声又命：“接着给我上！”

    人的出身是改不了的，王大娘只希望，阮安将来能够嫁个靠谱的郎君，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戊时，王家的茅屋响起婴孩的啼哭声，王二媳妇平安产下一子。

    平地骤起疾风，裹挟着细密泥沙，直往刘师爷狰狞丑陋的脸上糊去。

    虽知霍平枭是个武将，但他大伤未愈，手无寸铁，来的可是七个壮汉，他如何能敌？

    莅了番打斗，茅屋外却没平静多久。

    迎着日光，霍平枭觑了觑深邃的眼目。

    这一棍下来，仿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这个莽夫的对手，将命折在这疯子手里犯不上。

    刘师爷对身后的人下了指令，厉声又喝：“给我上！把那小贱人给爷抗到轿子上，若是错过了吉时，惟你们是问！”

    耳畔忽闻两道重击之音，他面色骤然一变。

    却见霍平枭那只完好的手臂也呈着紧绷态势，掌背有淡青血管微微贲出，似在控制怒气。

    片刻功夫后，杏花村村民王二急匆匆地往小院方向跑来。

    而右后方则站在两个身形魁梧的轿夫。

    他手中的木棍怎么还没了？

    她埋着首，觉出霍平枭好似在垂眼看她。

    看着王二一家人的欣喜笑脸，阮安心下释然，却仍惦念着王二媳妇的身体。

    刘师爷被霍平枭的行为激怒，不禁嘲讽阮安，骂道：“你个小骚.货，以为傍上个莽夫，爷就治不了你了吗？”

    但阮安自三岁起便立志要学医，她从小自大在习医路上吃的那些苦，王大娘全看在眼里。

    未与霍平枭交过手的四个人明显犹豫了片刻，并未再度听从刘师爷的指令。

    阮安也从不会收村民的诊金。

    ***

    这王二媳妇突然要生，人命为先，耽误不得。

    这套动作下来，男人连口粗气都未喘，倒像是只活动了番筋骨。

    阮安并没忘记自己的意图，刚要开口向他提起一起逃亡的事，忽觉窗外倏然闪过一道黑色身影。

    阮安住在杏花村旁不远，自然就是这里的村医，村民们有个大病小疾的，都会寻她来看。

    可阮安仍惦记着几个孩子的安危。

    狼符上还镶嵌着一块质地上乘的深海琥珀，气息似皲裂于炎阳下的松木，散着淡淡煦烈。

    男人低淡的声音从她鬟发上方传来：“你放心去，我留在这里护着他们。”

    只知霍平枭的武艺了得，她不想做那大少爷的妾室，是以，阮安准备在帮霍平枭换药时，劝说他与她们一起逃。

    男人的身材呈着匀称的健美，并不过分贲张彪悍，半身露出的肌理，就遍及着数道陈年旧疤，皮肉精悍紧实，无一丝赘余。

    她从前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界，从来都没见过像阮安生得这么好看的姑娘。

    阮安抬起头，正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整个换药的过程，他好像连眉头都没蹙半下。

    他单手随意地挥了几下木棍，伴着猛然划过空气的“唰唰”声音，舞出了漂亮又利落的棍花。

    算上这胎，阮安共接生过三十二个婴孩，胎胎母子平安，无一人病陨夭折。

    刘师爷捂着心口，连翻了好几个白眼，险些背过气去，一时回不出话来。

    一袭荆钗布裙，难掩绝色姿容，面上分明未施任何粉黛，那肌肤却极其白皙匀净，香腮似凝新荔。

    “好疼啊。”

    霍平枭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没出现发炎感染的迹象，且那道伤口基本结成了痂块。

    “别怕。”

    看着阮安远去的娇小身影，王大娘不免有些心疼。

    说罢，阮安立即将小脸儿又埋了回去。

    他微微垂眼，神态漫不经心，蔑声问：“还来啊？”

    刘师爷连退数步，却还是被迷住了双眼，半晌也睁不开。

    孩子的胞衣未随他一起落地，而是留滞在母亲体内，说明王二媳妇的腹中有污血黏连。

    春寒料峭，那些风儿穿透阮安单薄的襦裙，亦钻进她袖口。

    她不禁发起抖来，心中万分恐惧，趿着草鞋的白皙小脚也往后退着步子。

    王大娘站在院外，目送着阮安离开。

    觉出自己的思绪又要飘远，阮安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专注。

    “嗙——”

    且杏花村隐于山林，近乎与世隔绝，这里民风淳朴，里面的村民都知阮安并非是个年迈老者，而是个妙龄少女，却无一人将她真实年纪往外泄露。

    为了更方便换药，阮安将他的上衣，又往左侧扒拉了几下。

    孙神医和他第一任妻子还在世时，也曾想过要将阮安托个好人家，让她安安稳稳地走相夫教子的路。

    刘师爷一行人等狼狈而逃，阮安虽松了口气，却仍担心他们随时会卷土重来。

    莫非是刘师爷又派了高手来

    单又一只手，就可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刘师爷心中暗骂，这莽夫实在是太他娘的狂了！

    霍平枭则神情懒淡地偏了偏头首。

    如此，大少爷便可就地儿把那村姑给办了，也能好好地侮辱侮辱她那小白脸姘头。

    可这么温良纯善的小姑娘，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那双修长的腿未移地半寸，好像在无声彰显，他都不屑于用腿脚功夫对付他们。

    妇人产后虚弱，并不能强制让她将胞衣排出。

    到时，再辛苦大少爷亲自来一趟山里。

    视线顺势落于他颈脖上，戴的那条形状别致的狼符。

    四人循声看去，却见那两个轿夫呲牙咧嘴地倒在地上，他们捂着肚子，面容痛苦不堪。

    刘师爷惨叫一声，霍平枭再度挥棍后，他臃肿的腰腹蓦然巨痛，随即双膝一弯，便狼狈地跪摔在地。

    ***

    “啊！”

    王大娘知道阮安不收诊费，早就备好了腊肉和鸡蛋，不禁多问了句：“我听阿顺说，你在山间救了个男人，他一直在你那儿养伤。阮姑娘，你可当心一些，他可别是有仇在身的。”

    姑娘的小脸儿急得满面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

    眼下这种情况，他不能再逞能。

    刘师爷大骇。

    听到王大娘提起了霍平枭，阮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在这儿耽搁，赶忙带着药童，与王家人告了辞。

    王二接过后，连声道谢：“我们一家五口人，都在这儿谢过阮姑娘了。”

    他骂人的字眼过于刺耳，阮安从未被人辱过如此污秽字眼，只觉双颊“嗡”的一声。

    小姑娘不禁讷声问：“你不疼吗？”

    次间的烛火昏黄，阮安用纤手耐心地为他拆着绷带。

    打头阵的官兵突觉手心的触感不甚对劲。

    左边四人气势汹汹地往霍平枭身前猛冲，不想竟扑了个空。

    简短的三个字，却如轻柔毛羽，拂扰着小姑娘的心绪。

    等面色青白地被官兵抬出小院时，刘师爷突然计上心来。

    她将药方递给身侧药童，对王二叮嘱道：“这是补中益气汤，一会你再随我们去趟茅屋配药，熬完后让你媳妇饮下，只消饮下一剂，那胞衣应当就能成功排出。”

    阵阵山风呼啸而过，刮拂过青绿竹叶。

    而今之计，惟有赶紧回镇上，再与他商议商议这事。

    夜色渐深，阮安让孙也和药童们收拾好了辎重，现在她顾不得再想那日与霍平枭发生的意外。

    正被气得头昏脑胀，耳旁又听“砰——”的一声。

    “嗙——”

    是以，阮安让王大娘拿来纸笔，她则提笔飞快写下人参、生黄花、柴胡、炙草等药名。①

    阮安的呼吸漏了半拍，心仍悬着，只能躲在他身后。

    霎时间，飒鸣之音顿起。

    霍平枭眉眼淡漠，待利落收棍，神情透着厌恶，冷眼睥睨着刘师爷一行人等，沉声命道：“赶紧滚。”

    她生得那般美，却从不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同人讲话时温文又亲切。

    得令后，六人自分两队。

    这人是在谐谑她。

    阮安瞳孔骤缩，心跳顿了下后，又因恐惧而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