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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双足踢开垂落的裂帛,旋身跃起,左手抓住步摇冠一把扯落,右手从腰间抽出长鞭用力甩出,再翻腕往左一卷,扬鞭卷住主位上的元璟,拉至身前,低呼:“走!”

    羽箭贴着她左肩的同样位置擦过,她已探知弓箭手的方位

                                                    “开阳率武士队,负责护送襄侯、春羽过龙骨关,将二人平安送至龙城司南侯府。”

    一行人纵马冲进质子府,仆婢已全部散去,只剩春羽守着分成一个个包袱的一大片行李守在前堂。

    “荣国风俗,新嫁娘从出家门到进喜堂,脚不沾地,你想漏出破绽么?”元旻脚步不停,借雉扇遮掩,低声耳语,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阿七不明所以,歉疚地瞥了一眼苻洵,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元旻已飞身跃上马背,扬鞭而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她只好立即上马、紧紧跟了过去。

    屋顶等候多时的开阳率十多名剑客飞身跃下,挡在元璟与追兵之间断后。

    过三道宫墙,跟随着仪仗走过正殿前的空地,右转,再过两道宫墙,再往外右转,走向丞相府正门。

    从丞相府杀出的十几人立即纵身上马,调转马头,扬鞭冲向宫门。

    他们出来了,苻洵快步过去拦在马前,元璟见状赶紧翻身下马,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对苻洵连连道谢。

    鼓乐齐鸣、笙歌鼎沸,迎亲队伍越来越近,哄笑声、高呼声、推搡声,大门口人声熙攘。

    手持长戟的队伍哗啦啦一阵响动,似水一般、从正中自动分开一条通途。

    元旻满脸染血、面无表情,手持长枪腾挪跳跃;阿七与他背向站立配合,敏捷如燕、软剑划过之处血喷如注。

    元旻当机立断:“转向南下,过洪棱、下嘉州,从羌水走水路汇去长流川。”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说到“司南侯府”四个字时,元旻唇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诛杀奸相妖后!”

    刚上南下的官道,阿七忽觉风声有异,低喝一声“小心”,飞扑上前推开元旻、同时身形微偏。

    元旻将已看过的、签满名字的衣带血诏交还给元璟,铿然跪地,稽首大拜:“侄儿替父王拜谢九叔!”

    寒芒毕现、短刀裂帛,先纵向割开从后颈到腰臀以下、再贴地横向撕开曳地后摆。元旻、天玑、天璇三人各执一侧用力一撕,吉服顿时四分五裂…

    飞矢如雨,万箭齐发!

    “镇南公崔长治”,元旻沉声道,“我将亲去金州,与崔长治谈谈。”

    正襟危坐、居于主位的,是苻治与元璟。

    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铁靴奔驰而来的踏地声如雷鸣,转瞬已至殿门,枪尖朝内、刀锋凛凛。

    一路行来,没有任何掩体遮挡,禁卫分列两队,约三五百人,个个披坚执锐,一看便知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到时紧挨丞相府的这道门会被关上,我们出丞相府大门后直接左转,上驰道、从安门出……到了。”

    二人待马匹歇息片刻,即刻马不停蹄绕城郊、奔向南郊。

    拔出腰间软剑,三步并做一步奔向前方开路的元旻,寸步不离他后背防守空虚之处,为他杀退偷袭的侍卫。

    元旻与阿七开路,天璇天玑、元璟被居中保护,开阳断后,一行人一边拼杀一边顺驰道向安门飞奔。

    熟悉的气息和体温环绕着她,阿七双颊绯红、双手颤抖、心跳如擂鼓,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哐当!”琉璃杯被狠狠掷下,四分五裂。

    跑到距离宫门约百丈之处,听得见迎面越来越近的马嘶人沸,同时传来武煊的高呼:“都上马!”

    苻治冷冷看向堂下,一字字满含愤怒:“杨贞吉,你果真要谋逆!”

    元璟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说:“这上面,少了个很重要的签名。”

    奔至安门外侧,苻洵已率五城兵马司等候多时,靠近宫墙一侧有弓箭手分为三队,各自拉弓满弦。

    一段红色姻缘绸,新郎新娘各一端,永结良缘。

    禁军被他二人震慑,竟迟疑着不敢上前。

    众目睽睽下,苻洵清亮的双眸满含欣喜和关切,一瞬不瞬盯着阿七:“襄侯、公子……殿下可还安好?”

    元旻挥剑割开一名枪兵咽喉,高呼:“九叔接剑!”右手抛出长剑,纵身一跃,抢过鲜血喷射的士兵手中长枪,双手抡了个圈,用力往左一送。

    “天璇、天玑随武煊一路,务必引导武煊麾下将士走出戎陵群山,顺利送到洛京,再藏兵于崇山。”

    阿七暗自盘算着,到时如何从这么多好手中脱逃,元旻再次低下了头。

    二拜高堂,一叩拜谢父母生育教养,二叩拜谢师尊亲长操劳,三叩拜谢异国君王不杀恩;

    元璟接过还在滴血的长剑,舒臂挥出,杀退身后追来的禁卫,与阿七一前一后、将天璇天玑护在中间,且战且退杀下台阶。

    阿七躺在高府门房彻夜未眠,天璇天玑正替她收拾垂散的几绺发丝,又在她的黑眼圈上盖了层粉。戴上步摇冠、串串金珠穿成流苏垂至下颌,再盖上一层银红薄纱。

    而后,不再多说,取了包袱纵身上马,带阿七一道,往东门疾驰而去。

    阿七心下稍定,已被轻轻放下,站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转身时,她从扇面的间隙瞄了一眼正堂。

    《千秋岁·舜英传》

    岂料出东城门不到十里,在河边饮马时,阿七伏地听声,只听得马蹄踏地、轰鸣如雷,有动地态势,于是沉声道:“渝安郡公苻钊提前到了!”

    五月初十,亲迎大礼。

    杨贞吉一愣,大堂忽垂下无数绳索,藏身房梁的密卫轻快晃荡着,一瞬之间已降落下来。

    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苻洵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伸手,从她头顶拔下那支芙蕖簪,当着苻洵的面、狠狠掷下。

    离宫门越来越远,才逐渐回过味来,愕然看向元旻。

    觑得机会,元旻高呼:“上驰道!”

    小门忽然打开,阳光瞬间涌入,她立马走出去。同一时刻,衣饰与她完全一致的高舒月错身闪进来,交换完成。

    夫妻对拜,一叩拜今结发比翼双飞,二…

    元旻点点头,语气不容质询:“和谈不是凑人头,至于途中的兵匪流民,我二人足可应付。”

    于是半晌无话。

    阿七偏头看了一眼元旻,他点头应允。于是她扬声安排道:“飞廉听令!”

    在喜娘的指引下,她端庄执扇、款款跨出大门,正欲继续走下台阶,一双手抓住她长裙后摆,迅速绕了几圈、缠住她双鞋。

    元旻转头看向她,挤出个微笑,温声说:“是我行事不周,一开始没跟你说清。”

    追杀的禁军堪堪行至宫门,苻洵唇角闪过一抹冷笑,举手重重挥下。

    身材巍峨的老将身披重甲,手执长剑走过枪戟丛林,一步步走上大堂,跪下高呼:“臣杨贞吉,请陛下诛杀奸相高伯周、诛杀妖后高氏!”

    阿七正迟疑着如何下去,轿帘被掀开,元旻再度躬身将她打横抱起。

    开阳担忧地问:“只有殿下与首领么?”

    .

    他们本想先一路往东,取道遂州,至定远县良水中段,走水路南下大渡口。

    拉起元璟,紧跟在元旻身后,疾步奔向大门口。

    一拜天地,一叩拜谢天造一对佳偶,二叩拜谢地结金玉良缘,三叩拜谢天地共证此结发;

    一只箭擦着她左肩飞过,射穿树干;没等她反应,鸣镝声又至,她马上旋身跃起,面朝箭来的方向。

    迎亲仪队吹吹打打、行至西安门,骑马者下马、乘车者下车,用御辇抬进去是王后品阶的特权,一行人只能步行进入喜堂。

    元旻面不改色,抱着她径直走向花轿,天璇、天玑早已分开轿帘,只待元旻躬身将她放入,便迅速合上。

    阿七听身侧元旻低喝:“就是现在!”

    好体能!

    紧跟着,她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清雅的沉水香环住了她,她已被人打横抱起。

    她抬手,将金翠交织的雉羽面扇举起。

    几乎同一时间,元旻扯住她吉服左边领口,天玑扯住她吉服右边领口,牵着裙子后摆的天璇一跃而起。

    门外兵士长枪整齐地一下一下跺地,一声又一声高呼:“诛无赦!”

    围观者哄堂大笑。

    用仅三人听得见的声音,一字一字道:“你?也?配?”

    武煊和先头十多名兵士每人骑一匹、手里牵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约五六十名骑兵,手持弯月刀一路切瓜剖菜,杀出一条血路,顺驰道策马飞奔而来。

    门外有人高呼“诛杀奸相妖后”,而后更多人开始高声呼喝,那声音汇成泱泱大海,同频同振,震天动地——

    丞相府前小广场上,杨贞吉策反的禁卫军臂系白色布条,与苻治的心腹密卫正缠斗不休,通往北宸殿的宫门内犹有源源不断的兵士涌入,不知是禁卫军还是密卫。

    阿七正不知如何应对,元旻却已牵住她的手,脸色阴沉,径直走向苻洵。

    元旻又面向武煊、春羽、飞廉七星躬身长揖:“我替江山社稷、谢各位高义,且待我九月返回昇阳,敲响明德门上景阳钟!”

    阿七见开阳已到,于是对天璇天玑道“自己当心”。

    “开阳、天璇、天玑,你三人与武煊一道,护送襄侯、春羽至枞阴。”

    双手有些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此时此刻,她仿佛真的只是坐在闺房,等一场盛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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