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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那后来呢?”

    “那我可以跟你回家的。”

    小孩嘴上说着,手却是不由分说要来将她从十五怀里夺走。

    “嫣儿……”李梵的声音急了一瞬,就被觉缘接话打断。他双手合十,低声说了一句,“罪过,罪过。”

    十五低头看看她,正好二人视线对上。就见他眉头狠狠一蹙,然后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沾满点心碎屑的嘴巴。

    十五笑容一僵,干巴巴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你不方便跟着。再说,你要是跟我走了,挂念你的人会担心的。”

    觉缘这会儿也再没有进门时笑呵呵的模样,他看向尉迟嫣的眸子里满是悲悯之色。

    “那你能回来吗?”

    “她叫嫣儿,我回来的路上捡的。”十五看了两眼我身上的衣服,再看我吃东西风卷残云的架势,疑问:“你家里人是没给你饭吃吗?怎么……”

    此刻,世界名画诞生——《两个巨人和捡来的矮冬瓜》。

    “小叔叔,你从哪捡回来的小孩儿?”

    “原来,十五就是小舅舅!”尉迟嫣也惊喜,没想到自己和小舅舅这么早就见过一面了。

    但是,十五只是微微抚手,缓声说:“无碍,我抱得动。你让厨房准备点吃的,我去看阿巳回来,正好也有些饿了。”

    沛儿骤然惊呼出声,但那声音没呼出多大,就被她自己用双手死死捂住了。

    “至于易子而食,是在当朝陛下还未即位前,与前太子兵戎相见,发动兵变,致使西北一带流民遍地。食不果腹,庄家颗粒无收的时候,各家就是换

    这哄孩子的口吻,让她一直记在心里。幼时的她就想:一定要让十五对她刮目相待,狠狠的惊艳他一把。这是她对一饭之恩的恩人独有的回报,就十五一个人知道。

    然,那小孩是个缺心眼的,直来直往,说话不知道委婉一些拐弯抹角,张口就是,“小叔叔,你去偷别人家的闺女了!你偷就偷吧,你怎么不抱着,就那么用手臂夹着人走回来,不觉得碍事吗?”

    “可是,除了沛儿,没人挂念我了。”她眸子黯淡无比,同十五诉说自己的委屈,声音闷闷的,“他们都不喜欢我,暗地里还欺负我。只有沛儿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父亲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母亲不喜欢我,从不踏足我的院子。嫡姐也不喜欢我,但她不喜欢的衣服会丢给我,冬日里的碎碳也丢给我,每逢先生授课,就让我去她院里当洒扫仆从。房阿娘也不喜欢我,但是她会留好吃的给我。”

    十五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可是这个天下不太平啊,嫣儿。山匪流寇遍地横行,难民饿殍随处可见。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以女子充粮,你只身一人如何能避免这些灾祸?”

    孩童无邪的话像把兵不血刃的铁锥,虽不致命,但经年累月也会溃败而亡。

    尉迟嫣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年纪尚小,童言无忌啊。我只是问他,我会不会                                                死?他和我保证说,他会一直守在那儿,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也一定不会死!”

    “我要当大官,一定让你光明正大的回来。”

    她此话一出,觉缘明显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笑道:“甚好,甚好。”

    但尉迟嫣觉得自己好像刺破了什么,当下大家都在,她突然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尉迟嫣脸色难看,抬眸去看李梵,他沉默不语,显然是早就听过,青龙与他神色难免不谋而合。

    十五:“嗯。”

    “十五。”她看着快步离去的小孩,小声说:“我想下去。”

    其实,确实是抢了叔叔,嘿嘿嘿。

    “十五,我不能跟着你吗?”

    “那我也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回来。”她拍拍胸口,郑重地说。

    “也是十五十多岁的时候,他随老王爷第一次征战。当时来犯的是边塞攻势最为迅猛的一支部落军,首次交手的时候,十五就知道这是强劲的对手。两军驻扎不算太远,十五就想着夜里偷袭,烧了他们的粮草。一来截断粮草,他们无力招架,二来双方继续消耗,解决也是必然。”

    她转头看他,一字一顿,“你身上有伤,我闻到药味了。”

    “怎么了?”

    “他回来之后,也肯喝药了。”觉缘感慨,“本来,他都准备耗死在西关了,还是我师傅给他卜了一卦。说是他的生门在京都,就让我跟着他回京都看看有什么奇遇。果不其然,让他碰上个小萝卜头,回去之后就肯喝药了,一改往日颓唐,人也鲜活了不少。”

    十五:“怎么了?”

    她确实也这样做了,懵懂问道:“师傅,我记得小舅舅那是和我说了,易子而食,以女子充粮。易子而食,我尚且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女子充粮又是什么意思?”

    “十五。”

    “师傅……”李梵面上头一回浮现焦急之色,竟然是因为她的这个问题。但被觉缘抬手打断,话没再能说完。

    “无妨,这些事情总归是该被你们这些后辈知道的。”

    “要抱吗?”

    但这落在十五眼里,都是玩笑话,只当小孩子哄他,不让他伤心的。

    清凌凌的男娃娃声音,给还在埋头苦吃的她惊回了一丝丝淑女的形象和理智。

    “她怎么这样吃东西,粗鲁。”

    十五也没执拗于抱她,怎么将人抱起,又怎么将人放下,然后就蹲着,与她平视,“嫣儿,等吃了饭,我让小六再给你准备点吃的。到时候,你一并带回家,藏着吃。”

    这句的含金量,起码是睡觉睡到半夜,都要突然清醒,然后给自己来一下,说:自己真该死啊!

    十五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却还是端着那风轻云淡的浅笑,“回不来了,但我能保证,我一定不死。”

    “那我可以自力更生的。”那时候的她,还对府外的世界充满期待。

    “十五,为什么是空谈?”她不懂,所以敢直言,“腿长在我身上,江湖这样大,我难道会被法令所拘着吗?”

    说了一半,他像是想起先前的话,突然就噤声了。

    《穿书后反派男主带我躺赢》

    十五浅笑,摇摇头说:“不可以,我也是偷偷跑回来的。待会儿也要走,府上只有小六在,放你在这,我担心他照顾不了。要是,他娘亲回来,会训诫他的,知道吗?”

    “十五,可是今天嫡姐随父亲母亲进宫了,房阿娘带着沛儿休憩两日。府上的人都不给我吃的,我饿。”

    “十五。”

    能有这好事儿,她当然是来者不拒,当即伸出两只小手,等着十五抱她。

    “所以你遇到了我,我给你吃的,你就想要跟我走了?”十五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可我要是人牙子怎么办?我会把你卖到穷苦人家做童养媳,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婆母打骂。等你及笄,你就要为你那没有感情的郎君生儿子。生不出儿子的话,他们还会打你,要是不小心把你打死了,草席一裹,随处丢弃。”

    “难道我什么都不能做吗?十五,我会死吗?”

    尉迟嫣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扫视了一眼大家的表情,然后又将目光移回觉缘那张溢满慈悲的脸上,静待他开口。

    “十五,请我吃饭。”她完全不管两人嘀嘀咕咕什么,张嘴就是吃吃吃。

    小孩瞅瞅他,尴尬地抬手挠挠头,嘟囔:“那是小时候……”

    “吃的那么着急做什么?大馋丫头。”

    边说边将她放下,确认她站好了,才松开手。

    “小叔叔,你身上还有伤,让我来抱她吧。”

    小孩见劝说无果,皱眉甚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快步走了。

    觉缘叹了口气,“后来,十五夜袭成功。老王爷派兵去救他的时候,在一处险之又险的小山洞里,发现了重伤突围而出的几人,以及随他们一块逃出生天的十多名女子。其他没逃出来的人,已是被半道的乱箭射杀而亡。”

    但十五,毫不留情直言打碎她的幻想,“你出门在外,想要自力更生,若是没有母族的庇护,谈何容易?”

    她把最后一点碎屑顺着撕开的小口小心倒进手里,然后豪放仰头,一把全部喂进嘴里。嘴巴塞得满满,她才顺势看着两人,嚼嚼嚼。

    先前说话的那个男娃娃赶紧凑过来,比她还高出去半截身体。

    觉缘很是好奇,觉得尉迟嫣有什么绝招,询问:“说来也奇怪,你当时同他说了什么?他回去就想通了。”

    他视线看向屋角的那颗葡萄树上新冒出的绿意,心中怅然,继续说:“可十五当夜偷袭,竟在他们存放粮草的地方,发现了数十名被捆绑严实,遍体鳞伤的女子。其中大聿的女子占多数,皆是被人牙子贩卖交易后,送出边关,带到那儿去的。彼时,他们刚小胜一场,正在庆祝,架在火上烤的不是什么牛羊牲畜,而是……”

    十五觑他一眼,“你也没好到哪去。”

    十五摇摇头,浅笑:“不会的,我会一直守在那儿,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十五很给面子,顺势俯身托着她腋下的位置,直接将人抱起。就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呼吸一重一轻,似乎不是很好受。

    “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是会被旁人诟病的。何况,你还待字闺中,若是母族不在意还好,若是介意,你又如何会好过?嫣儿,你生在京都,长在京都,若是幸运,还能嫁予好人家。在外闯荡,游历江湖,对你乃至全天下的女子来说,都是空谈。”

    “小叔叔!她还叫你小名!”小孩当即又开始吵吵嚷嚷,那表情活像她抢了他一个叔叔。

    十五失笑,“嗯,我相信嫣儿,以后当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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