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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堂婶在镇上纺织厂工作,”小表哥迟疑着说,这个堂婶,就是宋典宝的老婆,“可她跟我们家关系也不太好。”

    “你们会吗?”老师一边还抱着没清醒过来的宋世嘉,一边又担心那两个小的。

    要是不限制同一个公社的话,宋世益认真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人了,“有个在镇中学教书的老师,好像才从外地回来没多久,是大河公社的人,他应该认识爷爷,去年特意带礼物来看过爷爷。可以拜托他下班回去后,让大河公社的人给我们公社打电话。”

    医生纠结了一小会,到底是觉得要以病人为重,不能往后拖了,就开了住院条、还有写着一些药物的条子,“费用尽量在每天上午八点到九点之间去交,交了钱才会有护士来打针送药。今天先交三块七毛钱,是今天跟明天两天的费用。”

    他原本的打算,是来给大哥送好吃的,然后在镇小学玩玩,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后,就带着宋小鲤走回去。走回去的路比较远,但他们可以走走停停,要是运气好,碰见哪个公社的牛车还能蹭一路,肯定能在天黑前到家。

    “弟弟妹妹……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主吗?”医生质疑道。

    这时候,护士拔了针,来给大表哥重新量体温。

    镇医院的建筑面积,还没镇小学的地方大,只有一栋两层楼而已,不过,楼后面的一大片“花园”,都算是医院的地盘,以后要扩建只需要考虑申请资金的问题。

    她现在毕竟还是个三岁小孩,一上午经历了那么多事,对身体的负担太大了,睡着后,有什么动静都没把她吵醒,连大表哥醒过来了都不知道。

    “医生,这孩子发烧了,麻烦给看一下。”一行人里,男老师是唯一的大人,他一进医院,就直奔急诊室。

    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宋小鲤垂下眼睛,她觉得,要是宋典宝知道她家最受宠的孩子生病住院,巴不得孩子病出什么毛病呢,八成会不让他老婆当这个传话筒。

    医生护士在不忙的前提下,对乖巧的小孩子挺有耐心,有个路过的护士听见宋小鲤这么喊,就主动拉住他们,问:“你们要问什么呀?”

    “人应该还好吧,”宋世益跟人家也不熟,只记得去年那个人过来家里的时候,带了不少好东西,爷爷也挺喜欢他,那应该算是个不错的人了,“我大概记得他长什么样,我去镇中学找他去!”

    现在是还有点低烧,不过,估计等药物持续起作用,到晚上就能基本退烧了。

    等小表哥走后,宋小鲤不管是口渴还是想上厕所,都没敢离开,犯困了就狠狠揪自己手臂一下,白嫩嫩的胳膊,都被她自己揪出一片青紫来,这样坚持着,才让大表哥安全地吊完了三瓶水。

    这时候医生开药,都是拿那种纸袋子,开小分量的药。可感冒引起了肺炎,即使是轻度肺炎,没有别的并发症,也至少得养上半个月,医生不放心在看不到病人的情况下,直接开全疗程的药。

    “没事儿,我之前在家不也天天到处跑嘛!”宋世益脑海中只勉强记得,那个人肤色挺黑,眼睛挺大,凭着这点印象,就敢自己去找人,也是年纪小才这么无所顾虑了。

    宋小鲤往小哥衣服兜里掏了掏,发现还有两个水煮蛋,就拿出一个来,塞到这个护士手里,“谢谢护士姐姐!”

    而宋小鲤是对这个机灵的小表哥太过信任,没有仔细问。比起去找人,她更不放心小表哥留下来看吊瓶。现在的吊瓶没有自动停止的设计,要是没人盯着,不管是血被倒吸出来,还是空气进入血管,都是挺要命了。

    感谢过后,没等护士反应过来,她又拉着小表哥回那个急诊室,把挂号票给医生了。

    想来想去,都没有人能代替他们传个话。宋世益急得不行,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不住地小声说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好!那小哥你走路小心点,我得看着吊瓶,不能跟你一起,要是你摔倒了,就没人能扶你了。”

    “小哥,我们交过这个钱,就只剩七块零两毛了,大哥不知道得住院多久,家里也不知道我们俩来镇上了,我们得想办法跟家里说一声。”宋小鲤即使有过一辈子成人的经历,也没办法顶着三岁大的躯体,处理好大哥生病这件事。

    宋小鲤也有点焦虑,直到大哥被抱到病房安置好,并且开始打吊针,她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而送他们过来的老师,也在确认他们俩能看好病人后,独自回学校了——他花十一块钱买的那些蛋,还在宋世嘉的宿舍里,他得在学生下课前把竹篓拿到办公室,不然不太好解释。

    今天要不是刚好碰到好心的男老师,他们俩孩子怎么把大哥送到医院来,怎么弄到治病的钱,都是一个大问题。

    反正现在不用盯着吊瓶了,宋小鲤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眯瞪了一会,干脆爬到大表哥身边,很快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

    宋小鲤小时候没怎么生病,来医院的次数很少,这次过来,算是第一次见到七零年代末的镇医院内部模样吧。

    “还有别人吗?不是我们公社的也行,我们可以给人家一点钱,拜托人家帮忙跑一趟。”

    而宋小鲤跟宋世益紧跟着小跑,即使两张小脸蛋都跑得红扑扑,嘴里也跟着了火似的不住喘息,全程都没有提出歇一歇的想法,这才使得男老师加快了步伐,在十五分钟后把病人送到了医院。

    可她上辈子自从跟着妈妈住校后,跟许多亲戚的往来不多,加上儿时的记忆并不清晰,就死活想不出来。

    护士把温度计从病人的咯吱窝下取出来,看了下数字,笑着跟小姑娘说:“好多了,温度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多,估计很快就不烧啦。”

    “这个,”男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我是镇小学的老师,这个生病的是我的学生,他家长暂时不在,这两个小孩是他的弟弟妹妹。”

    现在电话没有普及,只有公社办公室有个座机,但他们不知道那个电话的号码。而原本在镇上工作的宋晚霞,这会儿却刚好休假在家。

    她只能问小表哥,“小哥,镇上有没有谁能给我们家带话啊?”

    他们来的急匆匆,自然没来得及挂号。挂号费就要一毛,宋小鲤拉着小表哥又小跑出去,“我们去挂号!”

    “挂号费是一毛钱,剩下的钱你们再收好,如果医生开了药,你们还得拿着医生开的纸条来前面交费。这个小纸条就是挂号证明,你们去拿给医生吧。”护士温柔地解说着。

    宋小鲤眼前一亮,“这样也行。那,他人好吗?能不能同意帮忙啊?”

    “他这个情况比较严重,感冒可能拖了不少日子了,他最近应该没什么食欲、还咳嗽、拉肚子吧,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没有及时吃药、也没有休息好,就引发了高烧,甚至引起了轻度肺炎,你们要是再晚几天送他过来,肺炎加重,这孩子的身体搞不好就废了。我建议是住院观察,办理住院的话,我会安排每天打吊针,药物会根据他的恢复情况调整。”

    医生有点疑惑地看了眼大人跟孩子。

    可是现在,大哥生病住院,老师下午还有课,又跟他们非亲非故的,肯定不能替他们在这看着大哥。他们俩没法按计划在下午回家,家里人到了晚上没看见孩子,肯定要急死了,即使想去找胡家大叔问也不行,因为胡家大叔今天晚上在大河公社的女婿家过夜。

    宋小鲤松了口气。终于能拜托护士姐姐,给她弄了点水喝,然后去上了个厕所。

    “护士姐姐,我大哥好点了吗?”

    宋世益这会儿也没有盲目自信,他拿好交费证明,牵着妹妹往医生那走,心里也在想怎么才能跟家里取得联系。

    “我们哥哥发烧了,医生让我们来补个挂号。”说着,宋小鲤扯扯小表哥的衣袖,“小哥,你先拿一块钱出来。”

    宋小鲤正待开口,小表哥先忍不住了,“我们能做主的,求求医生快点给我哥治病吧,我们带了钱!”

    “那就住院吧,”宋小鲤见老师有些犹豫,知道他作为外人,不好做这个主,只得自己来说了这么一句。

    宋小鲤大声回:“我们会问护士阿姨的!”

    医生看了眼,点点头,就把票往边上钢钉一样的细柱子上穿透,这样就算是挂号票使用过了。医生给宋世嘉测的体温是三十九度,放任不管的话,还有可能继续上升到四十度,这种高烧,极有可能烧坏脑子,甚至是威胁生命。

    三块七,没有超出他们暂时能负担的范围,宋小鲤松了口气,从医生手里接过两张纸条,又跟小表哥去刚刚挂号的地方去交费。

    “唉……”宋小鲤坐在一边的空病床上,看着吊瓶里的药水匀速滴着,极力回忆着镇上有谁是能够帮忙传话的人。

    护士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牵着他们到挂号台,跟里头的工作人员说了两句,就低下头接过宋世益手里那一块钱,递给里面,很快拿到了找回的九毛跟挂号票。

    她没有手表,从外面的天色,大概看出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可小表哥还没回来。她有点饿,还很困。

    医生这会儿还蛮清闲,先不怎么上心地用手背感受了一下温度,就被这高热惊到了,“诶呦,孩子怎么烧成这样?你们挂号没?要是没挂号,现在去补一下,我先拿体温计给他量一量,然后马上打退烧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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