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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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依旧在下雪，少女仰面看着漫天飞雪，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手里慢慢融化，丝丝凉意透过肌肤直抵心扉。缓缓收拢掌心，她侧眸瞥向身侧少年，言语之间透出几分调侃意味：“薛公子竟有如此闲情逸致，特地跑到外头赏雪。”

    彼时正值春日，桃花开得绚烂，而现在是冬天，唯有梅花傲然盛放，转眼之间，她和他已经走过一个春夏秋冬。

    穿过曲折廊道来到后院的梅林，最喜在冬日赏玩红梅的她却完完全全地忽视了自己心爱的花，注意力全然都在那抹熟悉的红影上，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身边的座位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陆怀袖秀眉微蹙，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扒完了剩下几口饭，随即将碗筷搁下，和少年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间屋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余下的几个人对她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吐出这两个字后后，他便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而陆怀袖似乎还未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脑中始终定格在少年垂眸凝视着她的画面。

    许是看得乏了，她放下书卷，而后起身来到窗边，只见漫天飞舞的大雪从天穹洒落，入目所见都是雪白一片。她赏了一会雪，忽然心念一动，只顺手披了件大氅便出门了，直奔后院那片梅林而去。

    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少女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叉腰地看着面前高出她许多的少年，嘴唇撅起一点不满的弧度：“好敷衍。”

    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所有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陆怀袖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而后径直朝那人走过去，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盖过了胸腔里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声。

    大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发上、肩上，而他们好似全然不曾发觉，依旧手挽手走着，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

    陈阡陌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义愤填膺地叫道：“不对！你这家伙哪里是手气好，分明就是作弊！小爷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在包饺子的时候夹                                                带私货，特地给包了铜钱的饺子打了花边！”

    薛矜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少女的胳膊，带着她朝前走去。

    好不容易才跟上步伐的少女看着少年那张十分好看却无比欠揍的笑脸，咬牙切齿地想道。

    一曲舞毕，这神仙似的少年如惊鸿一般翩然落地，丝毫不见气息紊乱的样子，那枝全是花苞的梅花在他手中完好无损。似乎察觉到什么，他负手看向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少女，衣袂在刺骨寒风中猎猎作响。

    刹那间，乾坤失色，日月无光，整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

    她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嗓子像被塞了团棉花似的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薛矜眯着那双狐狸眼看着她，眼中满是兴味：“你待如何？”

    *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向少年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轻快的揶揄：“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心都偏到爪哇国了。”

    薛矜接收到了他们的目光，第一个站起来，用舀勺盛了几只水饺送进陆怀袖碗里，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切都好像幻觉般不真切，她忍不住朝那具鲜活的身体靠得更近了些，直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融融热意，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漫天飞雪中，一株寒梅下，身着一袭绯色衣衫的少年以梅枝作剑，手腕转动间，舞出一道道凌厉的剑风。四周的花树被他带起的剑风一震，扑簌簌落下一片缤纷花雨来。

    不怪她笑得这般开心，毕竟大襄有一个习俗，谁要是在除夕夜吃到包有铜钱的饺子，谁就会在未来一年里好运连连。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年末，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似乎永远也下不完，整座曲州城银装素裹，变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她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薛矜，而少年仿若未觉，还在继续迈着步子，直到走入一条曲折蜿蜒的回廊，他才停下脚步。陆怀袖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与他肩并肩靠在一起看着前方景色。

    等到锅里的饺子熟了，众人围坐在餐桌旁，但谁都没有动筷子，他们将目光齐齐落在薛矜身上，仿佛在等待着少年下达开饭指令似的。

    薛矜凑过去看了一眼，而后微微昂起下巴，颇为自得地说道：“没想到我的手气这么好，一挑就挑中了幸运饺子。”

    感受到他在给自己输送内力，陆怀袖的唇角轻勾了下，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红梅衬着白雪必定十分好看。

    就在她想东想西这会，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鬓发之上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指尖传来的分明触觉告诉她那是一枝梅花。

    衣袂在空中翩跹流转，长发似墨般轻舞飞扬，少年宛如这银白天地间一团燃烧起来的红云，观之煞是动人，便是最好的宫廷画师也画不出这等神仙人物。

    不管在哪个地方过除夕，年夜饭都是必不可少的，薛矜为此还亲自下厨做饭，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流水似的被端上桌，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只是这一口下去，似乎咬到了什么硬物，她蹙着眉将其吐出，却意外发现里面包着的是一枚铜钱。她看着掌心里的那枚铜钱，登时喜上眉梢，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好心情。

    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出门就是自找罪受，陆怀袖只好整日整日地呆在屋里，靠看书打发时间。

    《攻略魔头的一百种方法》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中央摆着的黄铜火锅，圆滚滚白胖胖的饺子翻滚在锅中烧开的沸水里，面粉和猪肉的清香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直往人鼻子里钻。

    画面中的他眼神专注，语调缱绻，好像面前站立着的是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姑娘。

    聪敏如陆怀袖，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想起千鹤道长临行前的嘱托，她顿觉责任重大，倏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若你以后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我就……”

    薛矜垂眸对上她的视线，从喉咙里发出一

    看着自家小弟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痛苦模样，少年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声，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活该”三个字。

    对于少女的恭维，薛矜没表示什么，只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待看到她单薄的衣裳时，好看的眉头难得拧了起来：“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坏了？”

    不知不觉中这一年已经快到了尾声，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提醒着每个人新年即将来临。新年前的最后一天，城内千家万户张灯结彩，来往行人面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等到陆怀袖回过神来时，薛矜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了，少年颀长清瘦的背影丝毫没有停留，她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地磨了磨牙，之后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他的话音刚落，陆怀袖便低下头去看，那只被她咬过一半的饺子果然是带了花边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一张俏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可谁知少年对此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似乎并不吃惊。

    那时的她从悬崖上掉落下来，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会在一年之后成为自己的恋人。

    被陈阡陌当场揭穿之后，薛矜面子上一时挂不住，罕见的恼羞成怒了。他面色不虞地瞪着对方，发誓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弟。说时迟那时快，他捞起一只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硬是把那馒头全部塞进小弟嘴里，差点把他当场噎死。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很远，陆怀袖时不时偷瞥对方一眼，脑中没来由地想起两人刚认识那会。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要惹她生气对吧！

    少女疑惑的视线投过来，不过薛矜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认真打量她半响，忽地展颜一笑，异常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好看。”

    陆怀袖一行人此时也与普通人家无异，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忙上忙下，半刻也不得闲。

    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菜肴便被消灭得七七八八了。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食材，到了薛矜手里，却硬是让人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由此他的厨艺便可见一斑了。

    他虽然冷着一张脸，那言语中的关切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陆怀袖跟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站在那里，正出声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感到一股暖流从背后涌来，随即传遍四肢百骸，身上的寒意在顷刻间被驱散。

    薛矜吃东西一向很快，当众人还在埋头奋斗阶段，他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施施然起身向屋外走去。

    薛矜闻言轻呵一声，脸上不带丝毫表情地说出了能吓死人的话：“比起赏雪，还是赏血更合我意。”

    她走到他面前几步的地方停下，冲他展颜一笑：“恭喜薛公子，看来你的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薛矜和陈阡陌身上时，陆怀袖不停地舞动筷子，把碗里剩下的饺子全都吃掉。整个过程中，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见他一脸的兴味盎然，小公主拳头一握眼睛一闭，随即豁出去了似的放下一句狠话：“那本姑娘就只好以身饲魔舍身取义了！”

    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她抬眸凝视着少年，脸上写满了不明所以。

    陆怀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欣然接受了少年的安排，成为第一个动筷子的人。她随手夹起一只饺子，吹掉上面的热气之后就往嘴里塞，果然如想象中一般皮薄馅多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