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箭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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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西南方向五里外有处荒废的坞堡，建在山坳之中，筑墙坍塌，四角的墩台皆毁，留下高高的土堆。

    

    

    念头闪过，雷声隐隐，天若有感。

    将弓挂好，杨安玄嘴角露出笑意，清玄心法的妙用逐渐凸显，力气增长，八斗弓换成了一石功；刚才那一箭，在奔马之上射入狗眼，手、眼、身配合默契，有一种只可意会的玄妙在心头。

    穿越带来的知识让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不足以高枕无忧，而且容易眼高手低。绝知诸事要躬行，做过方知深浅难易。

    手拍残破的女墙回望洛阳，杨安玄感慨万千：生灵涂炭何忍坐视，天既生我，我当救苍生于水火，终有一天要带着这些离魂归来，重现洛阳繁华，汉族荣光。

    溪边有树，树下有数具枯骨卧于衰草之中，风从空空的颅骨中吹过，发出悲鸣。

    

    

    身逢乱世，孙滔深感人多力量大，大肆收揽难民，十余年过去山中青壮已逾千人，成为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势力。

    

    “这些都是小事”，王强挥挥手道：“王某出京是会稽王和中书令交待，有件事要劳烦孙将军去做。”

    

    

    彤云密布，寒风呼啸，数十里几无人烟，曾经繁庶的村庄化为残垣断壁，放眼皆是蓑草，官道掩没其中。

    

    赵田年方三十，却有十余年征战经验，身为军中军侯，武艺出众，细心谨慎，是杨佺期的亲信。

    

    接到回报后孙滔对朝庭大失所望，不再想着投靠朝庭。

    

    东晋采用世兵制，由于皇权衰微，门阀、刺史拥兵自重，领军的将领也是世袭领军制，父死子袭，代代相传。

    王强瞥了一眼，心道这孙滔平日没少做杀人越货的买卖，看金块大小不一，珠宝样式不一、新旧不齐，多半是抢来的。

    孙滔关切地问道：“王长史，不知朝庭授孙某何职？”

    

    

    

    身后传来杨佺期下令声：“杨思平布防，杨安深、杨安远夜间轮流值守。值守之人注意警戒，不可懈怠。”

    

    

    

    

    

    

    杨安玄勒住马，下令道：“今日便在此处过夜，陈华，孙忠，何青，你们几个四下查探一下，看看有无避风之所。”

    亲眼目睹这一切，比起史书中几行文字，更让人心痛如割。

    杨佺期对杨安玄的主动请缨十分满意，有心打磨，选出十六骑听他调遣，又派赵田辅佐护卫。

    

    “三哥，快抱我下来，坐了一天车，闷死我了。”杨湫钻出车帘站在车辕上娇声道，冲着杨安玄张开双手。

    十余骑从荒芜的大地上卷过，一只野狗放开骸骨，血红着眼睛对着轻骑狂吠。

    访客便是王强，出大谷关稍加打听，王强便得知盘龙山有千余流民，于是化名王植、琅琊府长史，变太原王氏为琅琊王氏，进山拜访，亮出文书后果然打动孙滔。

    

    杨安玄清楚，来到这乱世，跻身于杨家，唯有以武立身，谋求将来。

    

    先遣是件苦差，要负责侦察联络、清查道路、安排驻地等事，旁人避之不及。

    

    孙滔不死心，派人前往建康，可惜投靠无门，别说觐见天子，便连琅琊王府都进不了。

    峰顶修着石寨，四周砌有石墙，相传是战国时楚国留下的军垒。

    杨安玄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清扫地面，注意警戒。赵哥，你带两个人前去迎接大队。”

    陈华等人领命四散驰开，杨安玄和其他人牵着马来到小溪边洗涮。

    自东汉末年始孙滔的先祖便定居于此，至太元初年他接任族长已历十二任。

    孙滔笑道：“还请王长史多多指教，来人。”

    

    中书省的文书，盖着鲜红的朱砂印章，让孙滔怦然心动，得知使者是琅琊王氏子弟，孙滔更为欣喜，王谢两家权倾朝野，如果能搭上关系，自有说不出的好处。

    

    

    

    

    听在孙滔耳中却不亚于声声惊雷，暗袭杨佺期南下的兵马，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直到七日前，山中来了位访客，自称是朝庭使者，招揽孙滔为国效力。

    

    穿越而来，袁氏的慈爱、妹子的亲近、兄长的友爱，都让杨安玄倍感温馨，亲情难以割舍。

    

    前世亏欠妻女，这一世他不想再留遗憾，为防范未然，杨安玄主动请缨做先遣。

    

    

    

    

    

    身旁的骑士高声喝彩。赵田抹了一把络腮胡叹道：“奶奶的，不服不行，三少这箭术军中没几个人比得上。”

    随着拍掌声，有侍女捧两个托盘奉上，一盘黄金，一盘珠宝。

    

    

    盘龙山离洛阳不算太远，孙滔听过杨佺期的赫赫威名，在洛阳时屡败前秦、西燕的兵马，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手下的乌合之众袭击杨家军，那不是去送死吗？

    杨家这四百多族军，是杨家数辈人创下的基业。杨亮逝后，族中兄弟多来依附杨佺期，这些族军是杨家赖以立身的根本。

    

    

    墩台上有人戍守，堡内石块瓦砾堆在一处，地面清扫过，空出扎营之地，最让他满意的是三口大釜热气腾腾，水已经烧开。

    

    

    待驰出数十步，杨安玄抽箭返身，一箭从狗眼中穿入，了结了疯狗。

    申末时分，大队人马来到废堡，十数牛车在族军的护卫下稳稳地停进堡中。

    王绪一行早在三天前离开，临行一瞥满是怨毒。杨安玄心中暗凛，此人怀恨而来、受挫而归，绝不会虎头蛇尾，归途恐怕多事。

    …………

    怀着空杯心态，杨安玄栉风沐雨、不辞辛劳，虚心向赵田等人学习骑射、侦察、联络、驻营等技能，有事抢着干，很快赢得大伙的认同，真正把他当成军中袍泽。

    此次从洛阳前往新野郡，杨安玄主动请缨担当先遣，杨佺期让赵田护卫他。

    大山延绵向西，山如游龙盘旋名曰盘龙，沿山垦着梯田，山间有屋，住着不少人家。

    杨安远看到父亲脸上的笑意，心中炉火中烧，以前父亲对老三动则喝斥、哪曾给过笑脸，没想到如今事事顺了父亲心意，放任下去老三肯定变成自己的对手。

    

    王强手按酒杯微笑不语，孙滔会意，拂退左右。

    

    

    酒席宴上，王强笑道：“此次我奉会稽王、中书令之命招贤纳士，孙将军不忘故国、忠心可嘉，朝庭定然会重加封赏。”

    “孙将军是个明白人，王某便直说，会稽王……”声音低沉几不可闻。

    不等王强说完，孙滔连连摇头，拧眉苦脸道：“王长史，不是小人不听命，这……，实在是难办……”

    

    抬头看看天色，赵田道：“三少，已近申时，差不多该选营地了，马也要刷鼻歇息。”

    …………

    太元九年东晋夺回洛阳，孙滔动了归附的心思，可是只得了空头许诺，连一石粮草都没有。

    

    

    

    

    

    

    

    从豁塌的寨门处驰入，堡内一片狼籍，地面砾瓦杂乱，牛马粪便、燃过后黑色的炭灰随处可见，房屋多数残破，有火烧过的痕迹，应该是遭了战火。不过堡内面积很大，而且避风，比起宿营野外要强许多。

    

    前几日宿在大谷关，独自站在荒废的城头，看着野草相侵的官道，杨安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百姓扶老携幼仓惶出逃的情景，一路跌撞一路倒伏，魂魄再难回归故土。

    

    

    人多虽然力量大，但所需的给养却是难事，孙滔一面让人开田种地，一面四处抢掠。

    

    

    杨佺期暗自点头嘉许，安玄做得很不错，准备充分、进退有度，深合行军之要，多加打磨能成大器。

    杨安玄将湫儿抱下，又扶了袁氏下车，领着她们说说笑笑地朝一间保存尚好的房屋行去。

    再次出言提醒，杨佺期自恃有数百族兵护卫，根本不把王绪放在心上，杨广、杨安远等人更是讥讽杨安玄杞人忧天。

    孙滔直起腰，慨然道：“能为会稽王、中书令效命，是孙某的福气，但请王长史吩咐。”

    王强道：“方才孙将军看了任命文书，是空白的。王某出京时中书令交待，上可至五品鹰扬将军，下则是七八品的校尉，关键要看孙将军的诚意。”

    一路行来，杨安玄目睹千里无人烟，白骨积于野，野狗争人骨的惨状。作为曾经的考古学家，看到建筑、文物毁于战火免不了扼腕叹息，五胡乱华让文明遭受毁灭性打击，宫阙化为尘土，典籍焚于战火，农田变成草地，百姓十不存一……

    杨佺期打量着周围情形，坞堡背靠大山，前面开阔，易守难攻，位置不错。

    六天前，杨佺期与新任河南太守夏侯宗之交接完毕，率领四百多族军，护送着家眷、车辆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