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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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轻轻摇了摇头，瞧着渐小的火势，面上却无多少喜色：“如此赶尽杀绝，火攻不成，他们必会强攻寨子的。”

    那嗓音浑圆厚重，不怒自威。

    她默默想着，忽听门外一人声如洪钟道：“里面众匪，都放下兵器出来吧，保证缴刃不杀！”说罢，箭势也渐渐停歇了。

    “这个后山倒有很多。”

    姜云听的迟疑，却见陆离淡淡皱了眉：“林臻？”随即冲她默默摇了摇头。

    姜云更是不解，又听那人道：“你们把陆先生关到了哪里？可千万别伤了他。”

    陆离瞭望火势，摇了摇头：“将军不会如此。”又望着她道：“寨中沙土可够？”

    这是陆离第二次见姜云拔刀。

    她将寨中人分为了三拨。

    今日吹的是东南风，火势顺着山风延绵而上，烧的极快，整个寨子里都被吹的乌烟瘴气，一时间有些看不清方向了。

    陆离轻笑着转了眸子，不再搭话。

    此时军兵又增了两拨，站在正首的是个身穿帅服骑着黑马的长者，约莫四十来岁，高鼻大眼，一脸正气。

    姜云看着寨里众人一派手忙脚乱，正踌躇难解，忽听人道：“大当家，寨子里可有活泉水？”

    姜云提了刀，正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忽听寨外有人沉声道：“寨中人都出来吧，我姜某人只请招安，不会错杀。”

    大火一路烧到沙土前，本想嚣张的将沙土一口吞灭，却似受到了巨大阻碍般，渐燎渐小了。

    姜云愣了会儿，不禁吸了口气，暗暗咬牙，想了想又笑了，垂了眸子看向他身下，一字一句道：“还没来得及下手的伤。”

    “是主帅到了。”陆离向着姜云轻声开口，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寨，姜云却犹豫了。

    是陆离来了。

    “有是有，可活泉水在后山，且出水口极小，就算牵引来也救不了这大火的。”

    林臻半晌未答，终还是长叹了口气般：“主帅命我先行攻寨，他随后便到。”

    “呵，真当我青云寨是一群莽夫吗？”姜云冷笑着敛了眸子。

    “起效了！”姜云看着越来越小的火势，忍不住拉了拉陆离的衣袖，欣喜道。

    陆离心下了然，敛了眸子：“难为将军如此心急，竟连山下百姓的安危也不顾了。”顿了顿再开口，话里已带了些嘲讽：“陆某竟不知，自己还有这样的分量。”

    大家齐心协力的将沙土堆成数尺，年轻力壮的男子分别站在沙堆前，身边摆着储水的器具。

    “阿宁，你怎么了？”姜云看着宋宁额上微微渗出的汗珠，不禁站起了身。

    他身边站着陆离那个随从，此时二人正向着寨门张望，见姜云出来，那长者沉声道：“可是青云寨大当家？请上前些说话。”

    姜云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回嘴：“后悔？那倒不至于，有你这样的人垫背，也算不亏了。”

    示意左右打开寨门，姜云提刀便走了出去。

    那林臻依旧冷冷的阖着眼：“陆先生神机妙算，又岂是我辈能及？”他话虽如此说，语气中却并不真带多少敬仰。

    她这青云峰山脚下住了十多户农户，山脊之间也有些偏窄简陋的民房，以往官差使人来攻，从来顾及这些平民安危。

    她旋身踢落几只弓箭，拉着陆离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

    眼看几个年轻的山匪已提着利刃走向陆离，姜云抬了手掌，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姜云想了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按今日这个打法，那些百姓势必已受了牵连了，姜云不禁拧了眉。

    姜云拖着陆离匆匆退到后院，清点人数，发现伤了七八个喽啰，大家将寨门紧闭，一时间只听得寨外人声奔涌、脚步叠踏，似是将寨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星拱月”声势浩大，狂如疾风骤雨一般，是三十五式落月刀的最后一式。在讲求飘逸灵动、柔缓克制的落月刀法中，确是少有的凌厉路子。

    姜云到瞭望塔时，火势已经渐大了。

    姜云瞧他，此时月色虽浅暗，但他黑色的发丝映着漆黑的眼眸，清晰可见，仿若晶莹的黑曜石般，散着温柔光泽，此时虽身处慌乱绝境，火光映天，他却丝毫不改淡然之色，眉宇间一片安宁。

    陆离又转向那将领淡淡开口：“林臻将军，不知姜帅何在？”

    姜云听了会儿，约莫懂了。

    寨门刚开，数百支利箭就扑面而来！姜云旋身出刀，只见刀锋到处红光乍闪，将面前利箭纷纷打落。

    陆离还是神色自若的模样，瞧着众人，眼神清朗。

    姜云看着他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道：“你们将军也忒狠了！这火一旦烧起来，势必会牵连到周遭百姓的。”

    这朝局中人心思诡诈，实在不知深浅。她想了会儿，又向着寨中诸人道：“我且出去看看，你们把寨门关好。”

    但倘若众人真杀了陆离，又难保不会成为他覆灭青云寨的理由。

    姜云用刀抵住那将军脖颈，旋身面向众官兵，目光锐利似箭。众军士突逢此变，不禁面面相觑，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弓箭。

    第一拨负责伐尽靠近寨前的所有林木；第二拨前往后山搬运沙土，堆放在断木之前；最后一拨人储集寨中所有可用水源，分发至人以备万一。

    而这种安宁又仿似带着巨大的魔力，也能让周遭人同样心安。

    此话一出，门内众人俱是一惊！议论纷纷，瞧陆离时已带了些憎恨，几个性急的索性拔出了刀剑。

    陆离看着她肆意张扬、毫不避讳的目光，欲言又止，终还是微咳了咳，转过了身子。

    三拨人按姜云的吩咐齐头并进，效率很高。

    顿了顿，再开口时却已仿似在对陆离说话：“陆先生，你务必保重自己，今日一役，还多亏了我们里应外合，林某这就来救你！”

    她的声音冷冷。

    正想说话，忽听陆离向着她道：“这便是传闻中的“众星拱月”吗？落月刀果然名不虚传。”

    姜云有些赞同的点点头。

    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看来你还真是不太值钱，他居然连你也想一起烧死。”

    熊熊之火裹挟着灰烬与石砾，青黄色的火焰好似一张长满了锯齿的血盆大口，令人生怖。

    这两人怕不是在军营里有什么过节。

    姜云冲他点点头，并未搭话。

    按这个速度，不出一刻钟，整个青云寨都要变成一片火海！

    原是趁着月黑风高、火势声大，竟有一批军士悄声摸到了山腰！几个站在沙堆前的山匪闪避不及，被箭射倒在了地上。

    她喝退众人，示意他们站到寨门两边，默默抽出了腰间的落月刀。

    他话音刚落不久，一支支利箭便铺天盖地般的射向了山寨。

    姜云吩咐得听，转头去看陆离，只见他专注的查看着火势，明眸微闪，镇定自若。

    “呵，跟小爷耍横，你还嫩点。”姜云看着他吃噎的样子，抚了抚发丝想，心满意足。

    “什么？”姜云拧着眉头，吃了一惊，提刀快步出了房门。

    “长姐，山寨下有人纵火！”宋宁急切道。

    此时细看，这落月刀形似柳叶，刀身极窄，通体都泛着幽润的红光，他刚想喝止，却见姜云已示意守门的山匪打开了寨门！

    这林臻如果是真想保住陆离，又何必当着众人面说出事实？无非是想借着群情愤慨，杀了他吧。

    她身法极爽利，毫不犹豫，直冲正中的将领而去！对面人见时，只觉一缕缕细如牛毛的红光扑面而来，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擒了那将领在手了！

    两人同站在瞭望塔上，陆离瞧着她清秀的五官此时拧成一团，忍不住轻笑反问：“怎么，大当家是后悔了？”

    姜云执掌山寨这些年，下属们诸般心思手段，她也算见的多了。但林臻这招也着实手辣，为了一己之私，竟连些无辜的平民百姓都不肯放过！让人生厌。

    她想了会儿，突而看着陆离笑了：“看来你这仇家结的不小啊！”她转了眸子，又看向了窗外，“借刀杀人，好手段。”

    陆离看了会儿她，挑了眉，一双眸子带着温润的笑意：“你说的是哪里的伤？”

    姜云面无惧色，提刀走近了两步，此时火光一映

    “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姜云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开口道：“你伤好些了吗？”

    她看着往来搬运的众兄弟，又瞧了眼丝毫不渐小的火势，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真的要做一对鬼鸳鸯了。”

    所以陆离甫一落难，林臻便想痛下杀手。火攻、箭雨层出不穷，既能消灭青云寨拿个头功，又能除了陆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是一举两得了。

    “长姐！”宋宁有些担忧的捏捏她的手。姜云也不知该当何解，这种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打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姜云乍见此变，大声呼喝道：“将水倒在沙堆上，全都退到寨子里去！”

    陆离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所以啊，我一早就提醒过你了，把筹码压在我身上，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安插在山脚下的人并没有提前通风报信，显然是被察觉了。

    姜云持着那将军慢慢后退，甫一进寨便大声喝道：“关门！”语罢将那将军掀退在座椅上，冷冷瞧着他，并未收刀。

    姜云下令拿好各自兵刃，戍守在院门前，门外铺天盖地的利箭都嗖嗖扎在了门橼上，丝毫不见停歇之势。

    姜云细瞧那人，国字脸，面长须短，一身铠甲，此时闭着眼睛，一脸的清高不服。

    那人在桌上磕了下，抬起头瞧姜云，一脸的不可思议，看了会儿，又默默转头阖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