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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多年,人们会把那些地方叫做……据点、基地、临时存放点、仓库、恢复点、安全区……

    周嘉和手中捏着几个地址,无外乎都是在九龙半岛内,出了城寨,但也不算太远。他将皱巴巴的纸条捧在手中,勉强能认识这些地方,认真指路。

    有阿伯讲:“阿和,你年纪轻轻的,又一身的力气,不如去外面打工赚钱。我听儿子说,外面的房地产会发展的,你要是出去做工人,都能攒钱娶到细妹仔了。”

    老阿嫲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打断道:“啊呀!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走到这里还是老提!他们这些小年轻,哪个知晓从前的事!我们嘛就要走了,一身轻松,无牵无挂,以后这些房子的物业,不管谁来争、谁来抢,我们都走得远远的,交给儿孙!自有他们享福!”

    区区九龙城寨,盘踞在九龙半岛小小一方天地,里面的人口密度却难以估计。

    为首最不服的,自然是之前看废旧车厂的光头佬,简直眼红得要滴出血来。

    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不过是这一片密密麻麻的楼宇。

    顾今朝不及多想,二人继续一起埋头干活装车。

    光头佬献策:“阿和出去给人搬东西,他身边那个妞儿就落单了。你们把她直接绑过来,不怕阿和不肯就范。这么好的事,他直接私吞,简直是不把大G哥放在眼里!”

    周嘉和此时的交谈却格外认真,尽管他与这些居民并不是真正认识,但也坦诚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一路风风火火,大佬的行动力也十分爽快,几个小弟排成一排。

    按计算,这些天赚来的已经是不小一笔资金,足足好几万,足够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现在顾今朝和周嘉和有了大货车,其中的苦力活儿已经解除大半。城寨居民的屋企往往十分狭窄,东西也很有限。顾今朝大约估计了一下,一趟车至少能拉三五家的东西。

    顾今朝带着周嘉和走街串巷散发的搬家广告,很快就有了回应。

    可是现在不同,有一辆大货车,一次开车就能搬运好多趟,多么省力又赚钱的好生意。

    家?

    她脑海中恍然映出周嘉和的老屋,空间狭小,灯光昏黄。

    原始的冲突,打架往往是解决争端的唯一方式。

    清拆的传言已经在这里上演了多年,绝大多数居民没有想搬走的意思,但其中总有人要搬走。谁又愿意每日活在提心吊胆中?更何况,现在城寨中的屋企,也有福利委员会专门管理,帮忙出售物业。

    她第一次对“家”这词汇认知模糊起来。

    搬家的活计就这样慢慢接下来,顾今朝认真数钱,并不怎么与城寨中的居民交谈。

    《被香江大佬捡走后[九零]》

    被称为大G哥的大佬,如今在城寨里有小小一方势力,龙津道的生意都要插一脚。

    它们像一个古老的秘密,每天盘踞在这里。谁都不知道这些建筑的清晰来历,但它们就这样活生生地在这里。

    “阿和,原来你住在这里,这一边的老房子已经很多年了。你阿爸阿妈肯定是第一批在这里建房的人。”

    之前,帮人搬家这种苦力活,没人愿意做。费力不说,幸幸苦苦卖力气,也赚不来多少。

    他抬起头,脏污老旧的旧城邦在瞳孔里倒映开来。

    顾今朝微微愣了一下。

    光头佬听说龙津道上出了个阿和,有一辆大货车帮人搬家,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时的事儿。

    人来人往,有人去,有人留。

    杂乱的龙津道,他们年纪大了,平时不多踏足。今日专程来找人干活,不得不来到这条街道,竟驻足半日,仰头看着这方狭窄天空,和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电线。

    装了一整车,货车扬长而去。

    本来一肚子憋火,他们将阿和打了一顿。谁知半途冲出来一个疯女人,看着柔弱,下手直接要斩鹏仔的脖子,吓煞人也。

    老人伸手,指尖微微颤抖,几近想起了多年前这里发生的各种事情。

    它就是“家”吗?

    大G哥发话,谁敢不听,而且这回都是抄着家伙去的。做好完全准备,不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在残酷末世摸爬滚打多年,一道道跟踪人的目光,不可能逃得过她敏锐的感觉。

    他突然闷闷开口:“其实他们搬走之后,也还是在九龙岛。也还是会去城寨看医生,还是会在城寨镶牙。他们都离不开城寨的。”

    那些情感,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说不出来。

    稀少的阳光打在他的下颌线,他仍旧倔强又旁若无人地说:“我不会走。这里是我的家。”

    那辆大货车十分招摇,已经在城寨里有了不小的名声,自然会引来一些人眼红。

    “喂,你不知道,他们跑一天车,就能赚好几千!这生意揾钱可太快了!要是连着做事,以后保不齐都有本钱开厂子了!”

    但是其他的,复杂的、高深的、朦胧的、强烈的……

    她开出的价钱比外面找人做要实惠许多。城寨居民,虽然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活得通透,素来货比三家。

    顾今朝不懂得这种感伤,只是直白地问:“是因为在城寨镶牙比较便宜吗?”

    顾今朝皱了皱眉。

    他扶了扶墨镜,脸色骤变,气得大喊:“你们去把他马子绑来。惹到我,先斩断他马子一只手。有这样揾钱的生意,他自己就敢接,好大的胆!也太没把我这个大佬放在眼里了。”

    光                                                头佬和鹏仔都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喊:“搞他!”

    顾今朝认真规划未来,周嘉和又红了眼睛。

    日复一日,平地而起。一层一层,慢慢加盖,变成现在的模样。

    这个名词总是出现在口语中。

    所以城寨中的后生仔,宁愿跟在那帮大佬后面。他们虚张声势,没事在各家地盘上拎着钢筋浑水摸鱼,赚个火拼佣金,也比做这等苦力轻松太多。

    这些都可以被称作“家”。

    但她只觉得周嘉和所说的“家”,与那些名字都不同。

    当初光头佬,本来是在厂区看门卖废品。他亲眼看着那短发女仔鼓捣了一会,竟将大货车开了起来。

    周嘉和从小没有阿爸阿妈了,那时候他还太小,自然也无从听起这些房子隐秘的历史。成长的过程中,也不会有人刻意教授。

    光头佬听了,眼红牙痒,手中的烟头狠狠摔在地上,踩上去来回拧成渣。随后,他往城寨里走去。

    周嘉和却不同,他一会与搬家的阿婆聊上了家长里短,一会与年长的叔伯谈起了城寨清拆的事件。

    他又打听了搬家一趟的费用,更是气得血管要爆炸。

    只不过,来来往往都是利益交换,她先且看看现在来的这批人,究竟有没有实力能从她手中抢走东西。

    他回头,旧城邦在夕阳下已经成了一座剪影,透露着一丝神秘气息。

    黄昏时分,周嘉和跑去和街坊算账收钱,他走之后,顾今朝才放慢了脚步。

    但事实上,好像就是因为比较便宜。

    听说外面的人总有许多传说,这里是一座黑暗与罪恶之城,平时不敢靠近。

    在这里用体力揾钱的路子多了去了,只是搬家这样的苦力,还没人愿意便宜做。往往都是人力拖着三轮车,硬出苦力气。

    但是城寨里的大佬就不同了,手下有人,什么都能做。

    语言是如此博大精深,明明是差不多的意思,却叫人心中百转千回,莫名有了细微的差别。

    老先生穿着灰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今日最后一批家具清运,从此往后便能体面离开城寨,在外面有个新生活,新身份。

    不管这里几经变化更替,如何狼藉,在他眼中依然闪闪发亮。

    一路风驰电掣回来,接连几天过去,龙津道上的人已经知道了这单生意。

    亦有人花了一笔微薄的款项,从老地主手中买下小小一个物业单位。也许摸爬滚打多年,才在这方寸之间,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

    她早就发现了

    只需要通风报信,再用最灵活的消息出力,把这笔生意抢过来之后,分一杯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末世与这里,大抵相当。在物资十分缺乏的处境里,人和人总是必然面临争夺。

    他长长感慨:“想当年这里被炸过,夷为平地。我们被赶出去,又不要命地跑回来。那也是没得法子,外面寸土寸金,穷人哪里有活路!流落在外头只能睡大街,还要被英国人和差佬赶来赶去,只能硬着头皮回来!废墟上,坑坑洼洼,这都是当年一砖一瓦重新慢慢盖起来的房子啊!”

    在城寨帮派里面混迹,他们都是人精,混得精明。光头佬仔细算上一笔账,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开车,也打不了架,才去接接看大门的活计。

    周嘉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说不是。

    光头佬一脚踢飞了工厂大门的木头凳子,啐了一口:“衰仔,你等着!”

    妹妹仔看着前方的路,一脸认真:“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是因为外面太贵了。等我们发达了,也可以惠民普及,让普通人也能看得起病。”

    当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她是将这辆车开走,直接送到垃圾回收厂。谁能知道,这两个人耍了他!

    昨日遇见的老夫妻,第一个找过来。

    有人一直在盯着她,而且不怀好意。她素来干脆利落,甚至对这些人的目的都懒得多去探寻。

    小弟们谁能不认识阿和,前些天,他们跟着鹏仔去弥敦道给大G哥取劳力士手表,结果碰上不知好歹的阿和来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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