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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妞还不知道皇帝和卫素瑶过往种种,见他杵在门口不进来,便到门口笑吟吟问:“皇上站在门口坐什么,您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进来喝口茶。”

    “良贵人!”三妞在慈宁宫花园兜兜转转地寻人,焦急地喊着,她不知道不远处的桂树下,她要找的人就在那儿。

    什么都是乱的,什么都是错的。

    他们互相抓着对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浅吻,深吻,浅吻,时而细腻绵润,时而疯狂侵占,怎么样都不够,只想着再近一点,再浓一点,不要分开。

    皇帝先分派骁骑营和前锋营的人排查内廷,又召见了九门提督和兵部尚书明珠等人,一起分派了兵卫排查京师各处,稳住形势后,匆匆赶来慈宁宫。

    康熙这才抬了头,视线在院中逡巡,似乎是检查建筑                                                情况,然而一圈看遍,最终还是落到了不远处的卫素瑶身上。

    卫素瑶还是纹丝不动,在沉默中固执。

    他打量她,发现两颊比先时丰满有肉,即使在受惊状态,脸色也比在乾清宫时的好,他又开始自嘲了。

    卫素瑶想,如果他们能这样客客气气的,也是未尝不可的相处模式,只要他不逼她,不嘴贱,不发疯,她也可以和颜悦色说话。

    太皇太后知道他担心,碍着自己在场只能克制,她这回不拦他了,对康熙道:“良贵人无碍,只是地震时,她独个儿在佛堂抄经,受了点惊吓。”

    卫素瑶觉得他这声轻得就像一根小小的鸭绒毛,往她鼻尖上暖融融一蹭就化了,可她心里却像将要丢却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莫名地焦虑起来。

    “小林子!这儿没找到!良贵人到底会去哪里呀!”三妞往回跑。

    “离了朕,你果然很好。”他自问自答着。

    “你肯见朕了?”他浑身带着冷气,萧萧地立在她身边,投来的影子罩住了她。

    她缓声道:“皇上对奴才客客气气,奴才为什么不肯见?”

    天地在旋转,她的整个身心也在旋转,到处都在使人眩晕。

    卫素瑶侧旋过脸,将呼吸更热烈地与曹寅的搅缠在一处,她想知道每个角度的感受,可是脸一转,却在嘴角尝到了咸味,是她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的泪痕一股一股地流然后滴下,这下全被搅进他们的唇齿间。

    卫素瑶和曹寅丝毫不敢动,耳听得三妞一声声地喊良贵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俱是屏息凝神,有几声良贵人仿佛落在了卫素瑶头顶似的,叫他们两人都是一凛。

    曹寅替卫素瑶将歪斜凌乱的斗篷摆正了,松开带子重新系了个结,抖了抖两侧边缘,替她捋垂顺了,温言道:“别让他们好找,他们会担心你,听话。”

    卫素瑶这才动了动,曹寅扶她起来,感受到她丰腴起来的手臂,觉得稍有宽慰,又弯腰替她把斗篷上的杂草拍了。他无意间把这当成了最后一次见面,想要她妥妥当当的,一丝不苟的,于是仔细检查了她一遍,伸手摘去缠在她发髻上的一片枯叶。

    “他们在找你。”曹寅声音是哑的。

    康熙点了头,嘘声道:“从前是朕急糊涂了,往后你放心,朕会顾念你的感受。”

    卫素瑶没动。

    然而还差一点,不要紧,只要剑没碰上脖子,他们就还可以放肆拥吻。

    “回去吧。”

    卫素瑶和曹寅同时松了口气。

    卫素瑶被带着穿廊往慈宁宫前院去。

    远处传来低呼,依稀喊的是“良贵人”,是小林子他们的声音,熟悉的音色,渐渐地近来,像悬在他们头顶的剑,剑气带着霜寒逼近后脖颈。

    -

    “素瑶。”他去握她的手,她忙不迭地垂手避开,他没有勉强,只是牵起唇角,转身吩咐何春林和三妞若干事宜,片刻后,几名带刀劲装的侍卫从垂花门中而入,跪地行礼后,向康熙秉了内廷情况,康熙吩咐他们去各宫排查屋内房梁斗拱设施,几名侍卫自是先在慈宁宫排查完,众人进去清理尘灰,扶太皇太后进屋歇息。

    一路上三妞的声音带着哭腔,遍遍诉说着对卫素瑶的担忧和紧张,看着三妞此刻破涕为笑的脸和众人急匆匆的样子,卫素瑶为方才的刻意躲避感到歉疚。

    由于不知道这地震何时彻底停,是否再度重来,也不清楚房子里是否有重物下坠的隐患,太皇太后命人搬椅子出来,一行人有的坐椅子上,有的干脆坐台阶上,暂且这般歇着。

    康熙身量非常挺拔,迈开步来,明黄的袍角便如火舌一曳一曳的,卫素瑶觉得刺目,下意识就往人后躲。太皇太后带着众人起身相迎,关切地问康熙可有受伤受惊吓,又问阖宫上下可有人伤到,康熙也急声地问太皇太后,两人交换了一通消息,各自心安。

    卫素瑶摇摇头。

    他们何妨不能错上加错?在这荒谬里再添点荒谬,在这狂乱中再造些狂乱?

    康熙再难按捺,大步流星往卫素瑶走去,卫素瑶朝他行了个礼。康熙停在她面前,看到她脸上确有泪痕,衣裳点点滴滴地湿了,他已多日未与她说话,连见面都只能远远看,突然要开口,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好,想了想道:“你还好么?”

    总算可以放手,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去吧。”

    康熙眼里陡然泛出惊异的欣色,她在与他说话了。

    前院里,太皇太后一行人惶惶而立,见了她来,太皇太后长松了口气,立即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上来拉了卫素瑶的手,朝她仔细看了遍,瞧她脸上泪痕莹莹,问道:“你没伤着吧?”卫素瑶拼命地摇头。太皇太后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卫素瑶抄了半个月的经不是一点用没有的,心态平和很多,淡淡地看康熙,“嗯”了一声,回道:“太皇太后十分关照奴才。”

    康熙有了台阶,从善如流地走进来,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便走便看卫素瑶脸色,见她并不轰他走,步子也就渐渐快了。

    “阿瑶。”

    他只穿了明黄夹衣,连斗篷都来不及披,还挂在梁九功的臂弯上。几人风尘仆仆地拐进垂花门,梁九功正要通报,皇帝怕吓着太皇太后,摆手制止了。

    现在天地宁静,万籁俱歇,冷剑已经将他们的缠绵劈断,冷水已经将他们的狂火浇灭,昏沉沉的梦醒了,草叶刮着他们的衣衫,叶尖的露珠儿甩碎了溅在他们脖子上,这夜凉得这么真实。

    她似乎听到他在夜色里轻笑一下,再接着听到卵石掷在石阶上的清脆而坚冷的声响——果然曹寅帮她招来了人。

    卫素瑶心想,她的感受就这样了,永远空荡荡的,不需要顾念什么的。可她这几日藏着心事,此刻便抬头对康熙道:“皇上,奴才想知道秋兴怎么样了?”

    康熙服侍完太皇太后,就上卫素瑶屋中,他只立在门口,并不敢迈入,好像一下子病愈醒悟,知道分寸了。但这分寸来得过分谨慎,简直把她当金尊玉贵的圣女对待,丝毫不敢唐突。

    卫素瑶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如梦初醒,毛骨悚然。

    到处都不会好了,到处都是错。

    三妞和何春林循着石子声响急往花园里奔,身后跟着慈宁宫一众下人,一声声良贵人此起彼伏响。

    《良妃也不想修罗场(清穿)》

    野猫寒鸟人声杂糅于紫禁城上空,吱嘎噼砰的声响间或爆发。

    曹寅知道她哭了,但这眼泪里何尝没有他的。

    “良贵人!”清晰而焦急的尖喊像锋利的剑尖,破开嗡嗡杂响的背景音,近得离他们才十步距离的样子。

    卫素瑶心里一阵暖,太皇太后还是不放心,叫一旁的太医过来给她检查,又有下人来给她打水递毛巾来,她抹了把脸,脸上尘灰去净,神清气爽不少。

    他们两人同时往后退开寸许,同时放开抓在对方肩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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