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算是临终关怀吗

[    【作者长夜弥光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绘里世有些茫然地按熄屏幕抬头，顿时被吓了一跳。

    “什么人？！”她警觉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声喝问。

    他木然地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脏东西，除了一时间无法消退的淤青，那张脸渐渐恢复回了原本的样子——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被誉为“日本足球的瑰宝”的“吉良凉介”本该有的样子。

    “……空海？”

    已经换回了来时的学校制服的吉良凉介失魂落魄地走在山路上，指甲反复地掐进手心里，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瘀痕。

    “我绝对……绝对不认可这种荒谬的方式……”

    “你还好吗？”她清冷的声音里透着礼节性的疏离，并不含多少情绪，但大概是先天音色条件实在太过优越，所以依旧能让人莫名感觉受到了安抚和慰藉，“能自己站起来吗？”

    “绝不原谅！……绝不原谅……”

    绘里世一怔，声音里难掩惊愕。

    认出她是先前场馆里备受关注的工作人员，怔愣着和她对视了几秒，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使降临的吉良凉介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也许并不能被称之为“笑”的苦笑：“这算是临终关怀吗？”

    “就靠这种方式，这种无聊的游戏……凭什么就能毁掉我的人生……”

    ……不，不仅仅是资格，连同更加珍贵的「梦想」和「未来」，他也已经失去了。

    看着他脸上沾染的灰尘血迹，绘里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独立包装的湿巾递给他，轻声提醒道：“要擦一擦吗？”

    轻微的凉意缓解了脸上残余的火辣辣的疼痛，但脑海中疯燃着的那些几乎要把他击垮的狂怒与怨怼却没有消弭分毫。

    她在雾中穿行，形象改造后取代了绑头发的黑色发圈的青蓝发绳随穿堂而过的风起伏飘荡，沿路有支离破碎的低语涌入耳廓。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后，浓稠的黑雾正在如伺机狩猎的毒蛇般缓缓逡巡游移，只待他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将他吞吃入腹。

    眼见黑雾就要张开巨口撕咬住蹲在地上的人影，而自己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情急之下，绘里世将手中的长刀脱手掷出以暂缓它前倾的趋势，同时右腿后撤发力蹬地，凭借形象改造对身体素质的强化原地起跳，几个翻转间已急掠至他身后，伸手捞住了将要掉落的长刀。

    “嗯……？”

    固执坚守的团队信念和那个男人的断言在他的思维中疯狂对撞，像是要把他切割成完全分裂的两部分，沾了血迹的湿巾在他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的手中被抓得起了皱，他想要怒吼，想要反抗这种被撕扯的痛苦，想要抓着那个暴君一般彻底否认了他的男人的肩膀斥责他的理念是绝对错误的。

    保持着倾身伸手想要搭上他肩膀上的姿势，女孩轻轻眨了眨眼睛。

    这阵风来得极其突兀，带着凛冽的寒意，仿佛刀刃破空时震动空气的声响，以至于他错觉真的有把刀从他背后挥来。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枯叶被踩过的轻响。

    他好整以暇地双手插在制服外套的口袋里，和记忆中相比显得更加成熟沉稳但依旧阳光俊朗的面容上唇角扬起，露出一点点的虎牙尖，让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曾经的模样。

    “诶呀诶呀，和以前一样敏锐呢。”

    她轻轻抽气：“嘶……这种情况可没写在劳务合同里啊。”

    但放着不管肯定也不行，她随手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跳下推车，循着雾气弥漫来的方向跑去，白夜和夕染一左一右地飞在她身边，真红坐在她肩头。

    躁动的黑雾停滞了一晌，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伴随着她前进的步伐开始同步龟缩后退，仿佛迎面遭遇强光。

    落地挥刀，一剑云开雾散。

    “为什么……”

    “因为地势的关系吧，深山比较容易汇聚阴气。”夕染顶着一副西幻小魔女的打扮淡淡说出了华夏风水先生一般的台词。

    “奇怪，”她蹙眉疑惑，“按理说不该聚集得这么快才对。”

    绿茵场上锻炼出的反应神经并没有因为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否定而失效，在那股寒意将要抵上自己的后颈之前，紧急扭头躲开了。

    ——是即使是最天纵奇才的画家也无法从调色盘上复现出的清透明净的蓝，如远阔澄空，深湛海洋， 因为太过清澈，几乎显出一种非人般的淡漠感来，其中倒映着他此时狼狈难堪的模样，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脸上被足球砸出的淤青根本没有处理，但比起生理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痛苦才更让他难以承受，脊背在这种重压下不受控制地深深弯下去，他用力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仿佛要从那里把整个人撕扯开。

    吉良凉介只听到了从耳后掠过的风声。

    136秒，说起来真的是很短的一个时间，所以一开始专注于游戏的绘里世并没有察觉到空气里涌动着的异常，直到白夜焦急地从口袋里飞出来扯动她的衣袖：“绘里世，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伴随着语带笑意的感叹，一个茶褐色乱发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绕了出来。

    ——就是这里。

    “——吵死了。”

    他回眸，于盛极日光下，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男人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染上了几分癫狂。

    绘里世开始认真地思考是不是只有一记手刀把他打晕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恭喜你们，已经通过了蓝色监狱的初步测试，那么从今后开始，你们就是共同生活在一起的一支球队了。”

    绘里世翻出门禁卡，划卡出门。

    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吉良凉介犹豫了一下，把手在裤线处擦了又擦才伸手搭住了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可他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那个男人……简直就是疯子……”

    “……你也认同他吗？你们都认同他吗？”他渐渐喘不过气，神情恍惚而声音嘶哑，在质问眼前女孩的同时也在质问此时场馆里剩下的那些赢家，“就是那种不知所谓的疯话——”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时糟糕的状态，他有些难堪地抬手捂了下脸，感觉到了干涸的血沾在皮肤上的那种略带黏腻的触感，还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湿巾。

    “我只是……我只是……”

    可他却觉得，这个“吉良凉介”的内里似乎已经被那颗重重撞在他脸上的足球给砸碎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尽情互相帮助、互相背叛、互相吞噬彼此的梦想吧！”

    本就昏暗的背光走廊里不知何时聚集起了氤氲的黑色雾气，它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流动漫卷，裹挟着某种阴冷、愤怒与怨念的气息。

    绘里世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他这份不合时宜的幽默感，但她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她追出来的原因，正迟疑之际目光恰好扫过路旁刚刚加装的自动售货机，顿时有了合理的说辞：“出来买饮料，看到你蹲在地上，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谢谢。”

    回荡在走廊里的对胜者似乎并不算善意的祝愿，从另一种角度看不啻为对败者更加残酷的审判和讽刺，雾气似被激怒，被包裹在其中的声音愈发尖利起来。

    绘里世不耐烦地冷冷出声，打断了充满怨气的碎碎念。缭绕青烟的刀尖凭空划过一道半圆弧线，将黑雾斥退，她孑然而立，一任两股力场相撞激起的风拂过颊边碎发，被垂落的长睫遮掩的蓝瞳中浮动的冷意锐利如刀光。

    仿佛在避忌着什么，它们在她面前寸许的位置就停止了蔓延，但也久久不肯散去，带着与“雾气”这种存在形式截然相反的沉重粘稠感，仿佛随时会凝聚成实体滴落下来，顺着皮肤洇进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