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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嬷嬷回想那日原以为自己死到临头,李大人却突然离开,让自己喘了口气,莫不是否与风筝有所关联。

    屠画锦抬起头,一个高大浅紫身影信步从窗帘后走出,身长玉立,身姿潇洒,打了个哈欠,停在书桌前,闭眼伸开长臂。

    屠画锦收回目光,低头看见他锦袍上花纹每根纹络线,恰好他也穿着浅紫色,两人身影交叠似要融为一体,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自己好像走在路上的凡人,积了八辈子德意外被仙丹砸到,一夜之间飞升天界位列仙班。

    可她不想浪费的珍贵的独处机会。

    她的心脏加速跳动,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进入锦署来日日委屈忧愁烟消云散,逼自己恢复平静,不让外人看出破绽。

    屠画锦含笑注视着李逸霖,手指隔着软尺在他身上轻轻滑动、游移,可李逸霖睡性太重,只当是例行量身,任凭屠画锦在他身上施展,毫不理会。

    屠画锦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眼眶红了一圈,水波迷朦的大眼睛像粉色的水蜜桃,眨巴眨巴乞望着两位神情阴沉的大人。

    她屏住呼吸,拉直软尺轻轻贴到他的胳膊上,记下尺码。李逸霖的胳膊毫无保留展现在她眼前,隔着锦袍依稀能感觉到年轻男子精壮紧实的肌肉线条。

    她不懂她们商量什么,只庆幸自己先见之明忍痛割肉献出银两讨好邓嬷嬷。

    字字句句强调自己忠心可见天地,为主子打算,听着感人至深。

    《抄家后钓到高岭之花》

    屠画锦听得出来她讥讽自己心藏算计,杏儿跟徐珍珠关系密切锦署人尽皆知,对自己肯定颇有微词,邀功碰上了对家,不禁捏紧了手掌,更加小心斟酌措辞。

    杏儿记得她抢了徐珍珠的机会,嫌弃地缩着鼻子训斥:“叫你不要出来,到底惹了什么祸,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近日李逸霖要定做春裳,她压抑住激动地心情,收紧胳膊低头跟随刘管家进入书房。

    是江南万人之上的巡抚大人,能为自己报仇伸冤的权贵大人。

    拿到李逸霖的赏赐是天大的好事,不呈报上司相当于白做。

    于是她等罚跪风波散去,瞅着邓嬷嬷心情好点了,立刻前来报功,为的就是让邓嬷嬷记住,自己有能力讨得李逸霖欢心。

    杏儿无法否认,当时锦署乌云密布,人人自危、避之不及,转而敦促邓嬷嬷道:“徐珍珠熟悉巡抚裁衣,办差妥帖稳当,派她去最合适不过了。”

    她不禁有些发笑,江南最有权势的人在她这个小织女面前,也得乖乖抬胳膊任她测量。

    她开心地像漂浮在云端,找不到地。

    屠画锦连连称是,深呼吸调整了一口气,挂着笑脸随他入内。

    进入书房后,屋内安静无声,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挎着裁缝箱子低头垂立于书桌之前,等待主子起身。

    杏儿含恨偏头,只得让出位子旁听,越看越觉得这丫头碍眼。

    屠画锦瘪着一张嘴不吱声,他们这些大人平时日理万机,逮着一点功夫便眯眼休息,其他大小事物一改不管,反正身边有人伺候。

    屠画锦不怒不恼陪笑道:“刘管家,您请放心,我虽然年轻,手上该有的针线功夫一分不少,邓嬷嬷敢引荐我,您放一百个心,我保证让大人满意,不给您添任何烦难。”

    杏儿一声冷笑:“过了几日才来呈报。”

    她仔细端详屠画锦,孩子长得惹人怜爱,无论杏儿如何逼问,始终条理清晰、对答如流,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重重有赏。办不好,自然有办不好的下场。你明白吗?”

    刘管家轻哼:“李大人只穿杨师傅做的衣裳,我话先放这。这会儿大人刚醒,进去后机灵点。巡抚府的差                                                不是好当的,若出了任何纰漏,别怪我救不了你。”

    他轻蔑地晃了下脑袋,大人挑剔非常,只有五十年的杨师傅才能伺候,不自量力的小姑娘,能呆满七日算他走眼。

    这几天好像做梦一般,她做梦也不敢相信,邓嬷嬷举荐自己进了巡抚府当裁衣侍女,专门负责为李逸霖缝制衣裳。

    但邓嬷嬷眼皮不翻一下,淡然置之:“大人赏你的,你好好收着便是。”

    闭目的李逸霖沉雅如玉,端严若神,身着雪青暗花岁寒三友锦袍,眉眼间有股不敢让人过分亲近的冷意,像一尊清冷禁欲的玉佛。

    屠画锦整理好仪容,低头小碎步流云般窜入,下屈膝盖,抬起的芙蓉玉面嗫嚅道:“小人特来请罪,巡检那日,小人未听从大人的指示,撞上了李大人,求嬷嬷开恩。”

    刘管家五十出头,是丹陵本地人,专任巡抚府管家负责照料历任大人的饮食起居。

    刚拿到银子时她开心极了,一两银子抵得上她三个月俸钱。

    几日后,午后,巡抚府。

    屠画锦摇摇脑袋:“没有,只说要风筝。”

    杏儿揪过银锭子细瞧,的确是巡抚大人的银子,上面清清楚楚烙着为卫国公府錾印。

    此刻两人之间不足一拳,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扑入屠画锦鼻子,似乎能感受到李逸霖温热的体温。

    “大人错怪小人了。”屠画锦见邓嬷嬷并不吃她这套,娇嫩细腻的少女脸蛋瞬间粉红,脑子飞速转动,小声辩解:“小人听闻大人受责,即刻想着前来营救,这点孙妙月可为小人作证。小人赶到绣楼时,正门守卫森严,小人于是借放风筝守在院外打探消息,想着大人若有需要,好歹有个人在外照应。”

    屠画锦懵懵摇了摇头:“小人只跟您说了,别人并不知晓。”

    邓嬷嬷不语,屠画锦紧张地盯着她反应。

    屠画锦低头闪过狡黠的笑容,这招名为请罪,实为邀功。

    杏儿见主子开口问,情况愈发不妙,连忙上前低声道:“主子,这丫头不知底细,不能将此重任交给她,依我看还是徐珍珠可靠。”

    他耷着眼皮斜了一眼初出茅庐的小织女,长得年轻又漂亮,哪像个能干活的人。

    屠画锦鼻头一酸,委屈地说:“杏儿姐姐误会我了,我若想勾引大人,何必在他生气的时候前去,不等他心情好时再出现呢。”

    刘管家请示后,听见书房内卧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丫鬟低头鱼贯而出,伴随着英俊少年惺忪初醒的呼吸声,一双麂皮软底皂靴出现在绯红的地毯上。

    屠画锦想继续辩白,邓嬷嬷示意安静,两人无奈闭嘴。

    “此事有旁人知晓?”邓嬷嬷兀地开口。

    是李逸霖。

    看到今天杏儿欲赶她出门的架势,庆幸自己没空着手来,毕竟世上谁不爱钱呢。

    一想到复仇大计,她几经辗转还是决定拿来打点上司。

    轮到量胸围,李逸霖闭上双眼,屠画锦仍然不敢直视,别开脸面对着他,将软尺从他腋下穿过,绕着饱满紧致的胸脯绕了一圈。

    两人相距极近,屠画锦心脏砰砰直跳,传说中的卫国公二公子、少年封疆大吏、江南最显赫的巡抚大人闭上眼睛任她指尖游移。

    屠画锦始终目光炯炯凝视着邓嬷嬷,她才是这屋子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她言辞诚恳地辩解:“当时大人给了银子就走,小人并不知其身份。近日细看银印才知是李大人,所以立即前来禀告,请邓大人明鉴。”

    她颤抖着软糯的声音,伸出玉指捧过头顶:“小人当时在绣楼外放风筝,不想李大人正在头上休憩,被他看了去,买下了小人的风筝。这是李大人赏的银子,小人不敢私留,特来呈上交大人处置。”

    屠画锦眼神一闪,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指轻轻戳了李逸霖胸,娇软甜蜜地问了一句:“大人喜欢穿紧点还是松点?”

    屠画锦心领神会,伶俐地打开箱子取出软尺为李逸霖量身,刘管家带丫鬟们退下,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杏儿语气尖刻教训道:“全局都知道李大人在绣楼罚你主子,你倒有心情放风筝。”

    锦署送来屠画锦时,他脸拉的老长:“邓嬷嬷这是唱哪出,李大人换了多少人才用习惯杨师傅,你们说换就换了,送来一个黄毛丫头什么意思。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屠画锦换上巡抚府婢女的丁香色平织云纹罗裙挎着裁缝箱子,跟在刘管家后头快步进入书房。

    她这才相信,自己以卑微侍女的身份真的走到声名显赫的他面前了。

    屠画锦即刻娇娇糯糯地点点头,爬起来伏到邓嬷嬷膝下,聆听训示。

    “隔院放风筝,从哪学来的野路子,分明是想勾引大人。”杏儿驳斥,想起自己当日跪得膝盖发紫,外头却有人悠闲地放风筝,气的上脑,更不想徐珍珠再次落选。

    不妙,全署受罚,这丫头不仅独善其身还拿到了赏赐,徐珍珠怕是又悬了。杏儿如梦初醒,压着眉头问:“大人可有别的交代?”

    当年师傅为了赎她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债。自从学成后,师徒两一直在织锦还债,生活贫困拮据。

    屠画锦先量肩宽和臂展。

    屠画锦坐在织机上练习拽花时,要竖起耳朵听下面的师傅打纬、抛梭、穿小绒管,练就了一幅玲珑尖耳。

    杏儿低语悉数落入她耳中,当机立断补充道:“邓大人,有您我才能进锦署混口饭吃,这份大德我一直铭记在心。那日你身陷囹圄还护着我,通知我退下,因缘际会我得到了李大人的赏赐,小人不敢私藏,想着拿来献给大人报答您的大恩。”

    邓嬷嬷单手倚靠在罗汉床床塌上双眼睁开,觑一眼堂下身形单薄的少女。

    他身材高大,轻易将纤瘦的屠画锦笼在他肩膀之下,屠画锦抬头到他下巴,发现他白皙英俊的右脸上有几颗淡淡的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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