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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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就知道，这祸定然是他闯的。

    乌石兰萝蜜嘴巴被塞住，眼睛瞪得很大，“呜呜呜”含糊不清地想说什么，却全然被堵在嘴里。

    星展眉头狠狠一皱，忍住给她一拳的冲动，压低声音。

    郁贺掌京师缴巡，多少也算是宿卫的半个上司，因此宿卫们都有些束手束脚。

    乌石兰萝蜜正挥舞着手臂想要闯入湖心亭，嘴里大喊着：

    拉坦转完了，还很兴奋，坐回来叽叽喳喳地说不停。

    他小时候一直以为乌石兰萝蜜长大会嫁给他，直到郁贺出现。

    孟长盈手中还拿着笔，只凝眉看过来，面色平静冷淡。

    星展对上乌石兰萝蜜通红的眼睛，里面竟隐隐有恨意。

    可这人却没吓住，静静垂着的睫毛都不曾抖动一下。

    这可是骂人的话，正经人家怎么会起这种名字？

    孟长盈向前两步，接着说：“你既怀有身孕，那便让郁奉礼代为受罚。传郁奉礼入宫。”

    一行人终于还是出了门，往御花园而去。

    也就是拉坦从前没见过御花园，才觉得新鲜，以为能勾起孟长盈的兴趣。

    亭子帷幔拉开，孟长盈站起身来，稍拢了下毛裘，掀起眼帘，静静看着乌石兰萝蜜。

    “太后娘娘！萝蜜愿意请罪！”

    乌石兰萝蜜高高肿起的眼睛一颤，落下泪珠，眸色灰暗，终于不再挣扎。

    星展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孟长盈的眼睛，她沉默地看着乌石兰萝蜜，嘴唇微抿，又看向月台。

    本该被监禁起来的乌石兰萝蜜不知为何，竟出现在此处，还一身随从打扮。

    “不说话？好，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说话！”

    “……”

    周围宫卫瞬间一拥而上，将人押住。

    星展长弓一拉，羽箭破空而去，钉入草丛。

    《病美人娘娘一心北伐！》

    星展声色俱厉，又带着经年身居高位累计的官威。

    星展皱眉，这人似乎疑点重重。

    可是乌石兰萝蜜来找他，哭得可怜兮兮，衣衫破烂，几乎一点也不像他曾经倾慕过的燕骄郡主。

    曾经的心上人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他实在不忍心。

    星展紧绷面色险些破功，这是什么烂名字？

    星展却眨巴着眼睛，跟上拉坦的节奏，两人倒聊起来了。

    虽说乌石兰烈和可那昆日关系微妙，可他和乌石兰萝蜜梨是真的要好，是从小陪伴到大的青梅竹马。

    杂胡也能入宫当差？星展还从没在宫里见过杂胡呢。

    帷幔半开，月台正站在亭边，面带怒色，呵斥道：“拉开！把人拉开！像什么样子！”

    星展叹了口气：“是。”

    她握紧拳头，犹豫片刻，还是板着脸解下锦边冬袍，扔到乌石兰萝蜜身上。

    “我愿意一辈子为你祈福祝祷，太后娘娘！”

    她高声哀求着，嗓音沙哑，眼睛红肿，或许是哭了一夜。

    她把正嘚吧嘚的星展拉出来，语带急色：“你倒是和拉坦聊得欢，也不怕吵到主子的耳朵。”

    她要往湖心亭中闯，被宿卫拦着。

    宫人忙碌挂好帷幔，燃热炉火，才让这方天地不那么寒冷。

    拉坦自个转了两圈，孟长盈却只在湖边小亭里坐着。

    孟长盈却又让人掀开半边帷幔，说是赏景，可眼神都不曾转动几下，更像是在等人。

    看他衣着颜色，应当是宫中负责外围巡查的宿卫，在卫尉手下算是职位低微的。

    星展迅速走近，厉声道：“抬头！”

    乌石兰萝蜜还要挣扎，月台已经快步走下来，亲自拿过宿卫手中的绳子，捆在乌石兰萝蜜手腕上。

    可那昆日的纨绔儿子可那昆敦站在一旁，面露土色，手足无措。

    “妄入宫禁者，犯阑入，杖八十。”

    “你放过我阿爹阿娘吧！我求你了！”

    月台避开眼神，向来温柔浅笑的脸庞蒙着

    月台做事周全，更易思虑过重。

    孟长盈淡声道：“宿卫虽失察，但由头在你身上，因你帮其遮掩。既如此，失阑杖四十，由你受过。”

    星展眼神在他面上身上搜寻一番，诘问道：“叫什么名字？在哪片当值？”

    她们私下骂胡人的时候，有时就管胡人叫胡狗。

    星展拦着月台的手，回头看了眼亭子，还嘿嘿笑。

    说实话，这时节雪刚化了一大半，梅花还没开，到处萧条，实在没什么看头。

    只开口慢慢回答：“卑职胡狗儿，近日在朱雀门当差。”

    胡狗儿不语，只看着地面，明明是低眉顺眼，却莫名阴恻恻的。

    不过他声音清朗干脆，也算动听，孟长盈并未流露出不耐。

    “何人胆敢窥视！”

    星展传令回来，看着乌石兰萝蜜在寒风中瑟缩着，小腹在宽大衣裳下显出隐约凸起。

    乌石兰萝蜜又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一时之间场面竟难以控制。

    可那昆敦见孟长盈看向自己，欲哭无泪。

    星展扫视一圈，微微咬牙，收了短剑冲上去，避开乌石兰萝蜜的肚子，几下将她双手制住。

    可那昆日前几太天还叮嘱过他，说了一大堆时运局势之类，他听也听不懂，但好歹知道他爹正贸着劲争权夺利呢。

    得了准话，宿卫才敢伸手把那袍子披在乌石兰萝蜜身上。

    他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啊。

    她埋怨一句，便直接带人去巡查。

    乌石兰萝蜜嗅着袍子上的浅浅香气，鼻子越发地酸。

    “既然是宫门宿卫，不好好当差，却在御花园窥视圣颜，该当何罪！”

    杂胡不允许冠胡人的姓氏，因此许多父亲是胡人的杂胡，只混叫个名，取个胡姓。

    可奇怪的是，此人却不躲，只跪在地上任由宫卫将刀架上他脖子。

    月台星展在孟长盈身侧端坐。

    耳根子总算是                                                清净了。

    “将他带走！”

    说到这，星展利眉一挑，瞬间正色：“有正事，也不早说！。”

    一个螺青人影就地一滚，翻出草丛。

    她好恨，却不知该恨谁。

    月台无奈叹气，把手抽出来，放弃解释，直接吩咐道：

    乌石兰萝蜜嗓子里“唔唔”两声，不知是在说什么。

    “主子在太极宫待着闷得慌嘛，正好出来透透气呗，”星展懵然被训了一句，不明所以，还有点委屈，“主子都还没说我吵呢！”

    “主子今日行事不同寻常，你我需严加警戒。我陪在主子身边，你带人在四周巡查，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明白吗？”

    从前胡人看不起汉人，如今汉人瞧不上胡人。可不管以前现在，人群中最备受歧视的就是杂胡，胡人汉人都看不上。

    月台抬手戳戳星展的头：“你个笨脑袋，你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主子还要透气？”

    星展手腕一翻，短剑入手就要给他点颜色。

    眼看着那锦边冬袍就要滑落在地，星展别过脸，粗声粗气道：“还不给她披上，要是郁家老夫人的曾孙儿出了什么差错，你看她放不放过你们！”

    星展顾不上再审胡狗儿，转身便往湖心亭赶去，匆忙中只留下留下一句。

    胡狗儿？

    “而今不是多了个俊儿郎嘛，自然是不一样的。”

    “娘娘，我真不知道她要闹这么大动静……”

    正这时，原本安静的湖心亭却突然骚动起来。

    月台常笑她照猫画虎，没学来孟长盈的迫人气势。可即便如此，用来应付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卒也足够了。

    只看他的脸，不大像胡人，但也不大像汉人，兴许是个杂胡。

    月台眼里是忧虑。

    孟长盈手支颐，目光淡然，只偶尔回应一两声，拉坦便说得更起劲。

    拉坦紧张地挡在孟长盈前面，像是生怕乌石兰萝蜜突然发疯冲进来。

    她平时虽马虎，可一旦关系到要事，

    可那昆敦后退一步，脚下趔趄，若不是身边随从扶你一把，险些摔上一跤，却不敢申辩。

    那人应声抬头，白地过分的脸，眉毛漆黑，显出黑白分明地惨淡。眼睛很有规矩地垂着，下巴上一道白疤。

    “乌石兰萝蜜，你若还记得孟家三族、郁家阿姐的血仇，若还记得乌石兰部入关以来做的孽，你若还要脸，就安生些！我真怕等会郁奉礼都无颜面见主子！”

    也是奇了，即便是犄角旮旯的皇宫宿卫，最起码的选拔标准也含有面貌端正这一条。

    乌石兰萝蜜茫然被盖住，旁边宿卫摸不着头脑，试探地看向星展。

    乌石兰萝蜜嘴里还在叫嚷，直接被星展用布巾塞住。

    这人面容有损，竟然也能入宫当差？

    这就有道理了。

    想拦着些又顾及着乌石兰萝蜜的孕肚，不动手吧，又畏惧孟长盈的威势。

    星展提弓赶至湖心亭，眼前好一番乱象。

    孟长盈一坐便坐了大半天，中间还着人回宫取公文书册来，竟是直接在这小亭里开始批阅奏折。

    一圈还未巡完，竟真发现古怪。

    可就这么一个不忍心，把自己和老爹带沟里了。

    宿卫去拉乌石兰萝蜜，可乌石兰萝蜜不止是罪臣之女，更是金吾卫将军郁贺的妻子，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