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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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舅母李氏行了一礼，安排跟着的两个嬷嬷到了后头的马车，苏远矜往表妹沈音的马车去了。
一碟一碗摆上桌，光是香气就足够诱人，其中有一道素蒸甜雪，滋味更是一绝。雪白的糯米面配上甜滋滋的蜜饯，味道醇美却不发腻，凭这一手也配得上泰康寺金字招牌的美誉了。
因泰康寺近年来香火渐旺，上山的道路修得宽敞平坦，此时山中朝雾被初升的朝阳驱散了大半，往路边两旁的山林远眺而去，上面盘桓着丝丝缕缕的云雾，别有一番意景。
出了禅院有一条小道，去往院旁的山湖，苏远矜与沈音走在前头，仆妇婢女缀在后面，走了几十步便觉视野瞬时空旷了许多，那湖已近在眼前。
三日后，九月二十四，一大早沈家的马车便到了辅国公府门前。
禅院内主持已命两个小沙弥送来了素斋，她们回来得倒是恰好。
走上湖侧的回廊，表姊妹两人往湖心亭去了，因是山湖，湖水透出微微的浅绿，被对岸的山林一围，更显得幽深静谧。
悟尘也不搭话，抬目扫过来，目光却是定在沈音身上，半晌之后开口道：“不必，顽疾难愈，性命无虞。”
******
经过这么一绕，苏远矜是真确认了，蒋成涛的确是来跟踪或监视她的，不然这么长一段路，她的马车往北他也往北，朝东他也跟着朝东，七八个拐弯，总不可能全是巧合。
辅国公府旁一处屋顶上，蒋成涛见听岚院的灯灭了又亮，与前两日稍有些反常，便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用他那勉强能看出形迹的字写下：九月二十一，夜半子时，掌灯巡回于室。
又是一番笑闹，眼看着日头往中挪了些，沈音想起寺院中午的素斋，拉起苏远矜便回了禅院。
从沈府往城西的泰康寺，途经辅国公府附近，舅母和表妹便来接了苏远矜一道走。
除去上一次五公主邀她入宫时，在小花园里的远远一瞥，这一世她与顾秉清还未得见，要说顾秉清对她这素未谋面的准太子妃有多少好奇关心，她是决计不信的，可如今又教她发现了蒋成涛，实在令人困惑。
依然是辅国公府旁的屋顶，蒋成涛这次没盯着听岚院，手里依然是他那本子，笔下依然是他分不清形迹的字：九月二十四，云雾山泰康寺，悟尘赠佛珠。
李氏来之前便听说悟尘大师灵验却也脾性古怪，又听他说顽疾难愈性命无虞，心中亦喜亦忧，却不敢逼迫。
听到沈音发问，苏远矜怔了下，她有什么愿望可许呢？
心中忐忑难安，连带着对悟尘所赠的佛珠都有些不敢细看，苏远矜思来想去，最后让晚月找了个盒子把那串珠锁起来放到了轻易不得见的地方。
沈府六七辆马车沿着这山路行了一会，已经能见到泰康寺的檐角。
听了住持的话，李氏把准备好的银钱拿出来添了香火，又让沈音与苏远矜到佛前拜了，这才起身准备归家。
车帷掀开，沈音正在车内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瞧着精神倒是很好，神情中满是雀跃欢喜：“快些上来，据说那泰康寺的素斋可是一绝，只午食供应一顿，去晚了便没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来虚虚拖了她一把，苏远矜哪敢教她使力，弯腰进了马车坐定笑道：“这就走，一顿素斋而已，瞧你馋的。”
恰好第二日听岚院里主仆都没怎么进出，蒋成涛趁此机会归家换了衣服，拿上他精心记录的本子，往东宫去了。
苏远矜附耳对晚月说了几句，晚月点点头到外面同车夫交代了一番，转过沈府门口的街道，马车往北进入了东市的千金渠一带。
整个寺庙是个三进的院落，院旁还有一清幽的湖泊，湖的一面建了回廊并亭台，另一面望过去便是繁盛的树林。
沈音不服：“什么一顿素斋，那可是泰康寺的金字招牌，沐浴着佛光的吃食，那能是一般的滋味吗，再说下去我口涎真的要流它三尺了，快走快走。”
本来今日见了舅父一家，苏远矜心中多少宽慰舒畅些，毕竟他们是为数不多真心待她好的人。
泰康寺虽算不上什么繁盛的伽蓝宝刹，但建在这风景怡人的云雾山，又有悟尘大师的声名，修建得也算是华丽敞亮了。
这下发现了蒋成涛，又不免想起顾秉清那张脸，真是一日的好心情都教他毁了。
禅院清幽，坐下喝了口院中新茶，沈音便坐不住了，拉了苏远矜要往外走。舅母李氏见此拨了身边一个嬷嬷，并上苏远矜带来的两个，带上贴身丫鬟才允了她们往外去。
苏远矜此时与他全无干系，思来想去，蒋成涛会出现在此的理由，多多少少与太子有关。
寺中的住持带了几位僧众迎了众人入内，李氏先带了苏远矜和沈音到主殿进香。
苏远矜舅母听了这话，还想再开口争取，旁边的住持见状，忙上前劝道：“悟尘的话向来不会更改，但也向来没有错漏，施主若是过意不去，不妨添些香火聊以慰藉。”
虽不逢佛诞日，也不是民间俗世节令，但泰康寺因云游归来的悟尘大师香火正旺，苏远矜舅母与表妹沈音早早就出了门。
写完蒋成涛将本子一收放回怀中，眼睛看着小院，心中却在思量，自太子让他出宫盯人已经有些时日，得寻个空回东宫同太子回禀一下情况。
雾隐山虽叫做山，实际上不过是稍高些的小丘，算不上高也不险峻，只是山中草木葱茏，早晚山中水汽蒸腾起来形成了雾，因此得名雾隐山。
许愿不必嫁入东宫？许愿她前世经历的一切都是假象？许愿顾秉清怜惜换个子立母死的人选？
苏远矜舅母上前双手合十与悟尘见了一礼，说起要给女儿求个平安符，万望大师加持。
进香毕，李氏问起寺中平安符的加持，又提到了云游归来的悟尘大师，住持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言曰悟尘还在禅院修早课，便安排了禅院让几人休憩一番，待悟尘早修完再着人来报。
她向来不信佛，此次与舅母同去也只是不忍拒绝表妹的缘故，可悟尘的话却似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莫非世上真有人能窥破她重来一世的天机？
一行人往正殿而去，见了那悟尘大师，苏远矜实在吃了一惊。
他瞧上去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穿了禅院的白色袍服，一眼看去却绝不会泯然于众。眉目端正凌然，气质高洁神情淡漠，相貌与苏远矜印象中须发皆白的大师相去甚远。
正殿供奉了宝像庄严的佛像，旁边几间是寺院的僧人平日诵经的殿宇，再往外出，沿着整个院落建了回环的僧舍。
沈音望着对岸感叹道：“原来京郊竟有这样安静的地儿，我以前竟从未得知，一会我要到佛前许个愿，希望我往后能像今日一般常常出门便好了。对了阿矜，你想许个什么愿望？”
她能想出来的几个愿望，如今到了这个境地，怕是佛祖也难圆。
因为出门甚早，又不是节诞，此刻泰康寺除了沈家的车马仆从外，便只有几个前来进香的散客。
听悟尘一句“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苏远矜心下一惊，连带呼吸都轻了几分，强自按捺下道了句“多谢大师相赠”便跟着舅母匆匆离去。
用完素斋喝了清口茶，又等了片刻，修早课的悟尘大师终于得了空。
可太子又为何要监视她？
马车一路往西，出了西明门，过了长分桥再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西郊的雾隐山，泰康寺便在这雾隐山的山腰处。
上了马车还缓不过来，那佛珠似是长久与香火相伴，鼻间总有似有似无的香火气萦绕。到了辅国公府门口，苏远矜下了马车辞别舅母表妹，回到听岚院仿佛还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苏远矜语气调笑神色认真：“我没什么可许的，要不我就求佛祖护佑表妹日后能天天出门游玩可好。”
本来按照往日的路线，回辅国公府这么走便绕了路，但车夫得了吩咐，七弯八拐走了一通，最后才回了辅国公府。
还未踏出正殿大门，专心诵经的悟尘却突然开口：“施主留步，既有佛缘，此物便赠与施主，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怀着满腹的疑虑，苏远矜当晚在榻上实在难以安眠，重生回来得晚了些还要嫁给顾秉清就算了，如今顾秉清还这样恶心人，苏远矜气得爬起来在寝屋转了几下活动一番，这才勉强把那人赶出脑海。
沈音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啊，不过你若是执意要许，我便允了你罢。”
说罢取下腕间的檀香木串珠，径直走到跟前将之递给了苏远矜。
李氏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听说这悟尘大师灵验得很，曾为一濒死的书生加持了平安符，缠绵病榻多年的人竟真的慢慢好转，这才刚归京便赶了来。
] 对舅母李氏行了一礼，安排跟着的两个嬷嬷到了后头的马车，苏远矜往表妹沈音的马车去了。
一碟一碗摆上桌，光是香气就足够诱人，其中有一道素蒸甜雪，滋味更是一绝。雪白的糯米面配上甜滋滋的蜜饯，味道醇美却不发腻，凭这一手也配得上泰康寺金字招牌的美誉了。
因泰康寺近年来香火渐旺，上山的道路修得宽敞平坦，此时山中朝雾被初升的朝阳驱散了大半，往路边两旁的山林远眺而去，上面盘桓着丝丝缕缕的云雾，别有一番意景。
出了禅院有一条小道，去往院旁的山湖，苏远矜与沈音走在前头，仆妇婢女缀在后面，走了几十步便觉视野瞬时空旷了许多，那湖已近在眼前。
三日后，九月二十四，一大早沈家的马车便到了辅国公府门前。
禅院内主持已命两个小沙弥送来了素斋，她们回来得倒是恰好。
走上湖侧的回廊，表姊妹两人往湖心亭去了，因是山湖，湖水透出微微的浅绿，被对岸的山林一围，更显得幽深静谧。
悟尘也不搭话，抬目扫过来，目光却是定在沈音身上，半晌之后开口道：“不必，顽疾难愈，性命无虞。”
******
经过这么一绕，苏远矜是真确认了，蒋成涛的确是来跟踪或监视她的，不然这么长一段路，她的马车往北他也往北，朝东他也跟着朝东，七八个拐弯，总不可能全是巧合。
辅国公府旁一处屋顶上，蒋成涛见听岚院的灯灭了又亮，与前两日稍有些反常，便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用他那勉强能看出形迹的字写下：九月二十一，夜半子时，掌灯巡回于室。
又是一番笑闹，眼看着日头往中挪了些，沈音想起寺院中午的素斋，拉起苏远矜便回了禅院。
从沈府往城西的泰康寺，途经辅国公府附近，舅母和表妹便来接了苏远矜一道走。
除去上一次五公主邀她入宫时，在小花园里的远远一瞥，这一世她与顾秉清还未得见，要说顾秉清对她这素未谋面的准太子妃有多少好奇关心，她是决计不信的，可如今又教她发现了蒋成涛，实在令人困惑。
依然是辅国公府旁的屋顶，蒋成涛这次没盯着听岚院，手里依然是他那本子，笔下依然是他分不清形迹的字：九月二十四，云雾山泰康寺，悟尘赠佛珠。
李氏来之前便听说悟尘大师灵验却也脾性古怪，又听他说顽疾难愈性命无虞，心中亦喜亦忧，却不敢逼迫。
听到沈音发问，苏远矜怔了下，她有什么愿望可许呢？
心中忐忑难安，连带着对悟尘所赠的佛珠都有些不敢细看，苏远矜思来想去，最后让晚月找了个盒子把那串珠锁起来放到了轻易不得见的地方。
沈府六七辆马车沿着这山路行了一会，已经能见到泰康寺的檐角。
听了住持的话，李氏把准备好的银钱拿出来添了香火，又让沈音与苏远矜到佛前拜了，这才起身准备归家。
车帷掀开，沈音正在车内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瞧着精神倒是很好，神情中满是雀跃欢喜：“快些上来，据说那泰康寺的素斋可是一绝，只午食供应一顿，去晚了便没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来虚虚拖了她一把，苏远矜哪敢教她使力，弯腰进了马车坐定笑道：“这就走，一顿素斋而已，瞧你馋的。”
恰好第二日听岚院里主仆都没怎么进出，蒋成涛趁此机会归家换了衣服，拿上他精心记录的本子，往东宫去了。
苏远矜附耳对晚月说了几句，晚月点点头到外面同车夫交代了一番，转过沈府门口的街道，马车往北进入了东市的千金渠一带。
整个寺庙是个三进的院落，院旁还有一清幽的湖泊，湖的一面建了回廊并亭台，另一面望过去便是繁盛的树林。
沈音不服：“什么一顿素斋，那可是泰康寺的金字招牌，沐浴着佛光的吃食，那能是一般的滋味吗，再说下去我口涎真的要流它三尺了，快走快走。”
本来今日见了舅父一家，苏远矜心中多少宽慰舒畅些，毕竟他们是为数不多真心待她好的人。
泰康寺虽算不上什么繁盛的伽蓝宝刹，但建在这风景怡人的云雾山，又有悟尘大师的声名，修建得也算是华丽敞亮了。
这下发现了蒋成涛，又不免想起顾秉清那张脸，真是一日的好心情都教他毁了。
禅院清幽，坐下喝了口院中新茶，沈音便坐不住了，拉了苏远矜要往外走。舅母李氏见此拨了身边一个嬷嬷，并上苏远矜带来的两个，带上贴身丫鬟才允了她们往外去。
苏远矜此时与他全无干系，思来想去，蒋成涛会出现在此的理由，多多少少与太子有关。
寺中的住持带了几位僧众迎了众人入内，李氏先带了苏远矜和沈音到主殿进香。
苏远矜舅母听了这话，还想再开口争取，旁边的住持见状，忙上前劝道：“悟尘的话向来不会更改，但也向来没有错漏，施主若是过意不去，不妨添些香火聊以慰藉。”
虽不逢佛诞日，也不是民间俗世节令，但泰康寺因云游归来的悟尘大师香火正旺，苏远矜舅母与表妹沈音早早就出了门。
写完蒋成涛将本子一收放回怀中，眼睛看着小院，心中却在思量，自太子让他出宫盯人已经有些时日，得寻个空回东宫同太子回禀一下情况。
雾隐山虽叫做山，实际上不过是稍高些的小丘，算不上高也不险峻，只是山中草木葱茏，早晚山中水汽蒸腾起来形成了雾，因此得名雾隐山。
许愿不必嫁入东宫？许愿她前世经历的一切都是假象？许愿顾秉清怜惜换个子立母死的人选？
苏远矜舅母上前双手合十与悟尘见了一礼，说起要给女儿求个平安符，万望大师加持。
进香毕，李氏问起寺中平安符的加持，又提到了云游归来的悟尘大师，住持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言曰悟尘还在禅院修早课，便安排了禅院让几人休憩一番，待悟尘早修完再着人来报。
她向来不信佛，此次与舅母同去也只是不忍拒绝表妹的缘故，可悟尘的话却似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莫非世上真有人能窥破她重来一世的天机？
一行人往正殿而去，见了那悟尘大师，苏远矜实在吃了一惊。
他瞧上去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穿了禅院的白色袍服，一眼看去却绝不会泯然于众。眉目端正凌然，气质高洁神情淡漠，相貌与苏远矜印象中须发皆白的大师相去甚远。
正殿供奉了宝像庄严的佛像，旁边几间是寺院的僧人平日诵经的殿宇，再往外出，沿着整个院落建了回环的僧舍。
沈音望着对岸感叹道：“原来京郊竟有这样安静的地儿，我以前竟从未得知，一会我要到佛前许个愿，希望我往后能像今日一般常常出门便好了。对了阿矜，你想许个什么愿望？”
她能想出来的几个愿望，如今到了这个境地，怕是佛祖也难圆。
因为出门甚早，又不是节诞，此刻泰康寺除了沈家的车马仆从外，便只有几个前来进香的散客。
听悟尘一句“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苏远矜心下一惊，连带呼吸都轻了几分，强自按捺下道了句“多谢大师相赠”便跟着舅母匆匆离去。
用完素斋喝了清口茶，又等了片刻，修早课的悟尘大师终于得了空。
可太子又为何要监视她？
马车一路往西，出了西明门，过了长分桥再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西郊的雾隐山，泰康寺便在这雾隐山的山腰处。
上了马车还缓不过来，那佛珠似是长久与香火相伴，鼻间总有似有似无的香火气萦绕。到了辅国公府门口，苏远矜下了马车辞别舅母表妹，回到听岚院仿佛还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苏远矜语气调笑神色认真：“我没什么可许的，要不我就求佛祖护佑表妹日后能天天出门游玩可好。”
本来按照往日的路线，回辅国公府这么走便绕了路，但车夫得了吩咐，七弯八拐走了一通，最后才回了辅国公府。
还未踏出正殿大门，专心诵经的悟尘却突然开口：“施主留步，既有佛缘，此物便赠与施主，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怀着满腹的疑虑，苏远矜当晚在榻上实在难以安眠，重生回来得晚了些还要嫁给顾秉清就算了，如今顾秉清还这样恶心人，苏远矜气得爬起来在寝屋转了几下活动一番，这才勉强把那人赶出脑海。
沈音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啊，不过你若是执意要许，我便允了你罢。”
说罢取下腕间的檀香木串珠，径直走到跟前将之递给了苏远矜。
李氏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听说这悟尘大师灵验得很，曾为一濒死的书生加持了平安符，缠绵病榻多年的人竟真的慢慢好转，这才刚归京便赶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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