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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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国公府一大早便忙碌起来，今日是太子大媒和全福妇人上门纳征的日子。

    苏轻仪与张氏瞧着宫中下聘的这阵势，又羡又妒，光是这聘礼入库，便花了足足三个时辰，足见聘资之丰。

    苏远矜今儿难得起了个大早，梳洗一番用过朝食便等着人上门，见这一世的大媒仍然是她舅父沈翰思，苏远矜心下安定不少，如此想来她舅父升为御史中丞不远了。

    若非错过了科举选试，此人大概会是状元之才，不过如今既已入了翰林，也算殊途同归，不怕埋没了他的才学。

    顾秉清入内请安，皇帝只敷衍地叫了起，心思却还在棋盘上，顾秉清上前观棋片刻，他父皇已然败下阵来。

    皇帝也不否认：“我欲让沈翰思升任御史台御史中丞一职，他又是沈氏的亲舅父，这大媒，他当得起。”

    院子里沈音并她那个弟弟正凑在一块解一个玉制的巧环，小孩心思灵活，手上翻转几下，再仔细观察思虑一番，又拨了几下，纠结缠连的巧环就这么解开了。

    这几日皇帝顾肆安新得了一位棋待诏，据说是从州郡里选拔而来，虽年纪尚轻，但已经打败了许多国手。

    十月初五，东方角木蛟，角星造作主荣昌，嫁娶因缘出贵子。

    几年来这个习惯也没改，故而他对皇帝的身体状况还算了解，他父皇快到知天命的年龄，大病虽无小疾却有，此次这般痴迷以致起居无时，问一问李太医也好安心。

    沈翰思与章清池是少时的同窗，而章清池与季文端是师徒，表面上亲疏好似差不太大，但沈翰思与章清池多年未见，季文端却是与师长一家往来颇多的。

    顾秉清正了神色：“正是，前两日太常林恒之说已经定下儿臣与辅国公府的婚事纳征日，便是十月初五。”

    说到后面眼中带了些打趣的笑意，苏远矜面色如常：“已经结束了，我不来怎么知道你竟这样欺负小岸。”

    顾秉清十五岁时，皇帝第一次以身体不适为由逃避理政，那时顾秉清信以为真，还专门宣了负责给皇帝调理身体的李太医来问询。

    本来这样的青年才俊合该是京中贵女争着选的，但他还未娶妻府里就先养了个孩子，谁也不想嫁进去就当后母，如今想来那个孩子便是章岸了。

    问完李太医，顾秉清愈加好奇，这位棋待诏到底是何等的才学与棋艺，竟教他父皇如此欣赏。

    因着说到自己娶妇一事，顾秉清颇有些不自在，顿了下才接着道：“只是往常皇家嫁娶，向来是宗□□为媒，此次换成刚刚归京述职的监御史沈翰思，是父皇的意思？”

    对此顾秉清早习以为常，但此次这位棋待诏据说是可比肩弈秋丹朱的人物，皇帝与他日夜不分地对弈了多日，颇有些废寝忘食之态。

    苏远矜一边拿了鱼食喂池里的锦鲤，一边听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等沈音停了话头也来喂鱼，苏远矜才道：“小岸招人疼，还能与你一道玩耍，有个这样乖巧可爱的弟弟，你就偷着乐吧。”

    传了话下去，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将这位棋待诏的出身资质整理成册递了上来，还附上了此人平日的策论文章与诗词文赋。

    苏远矜见沈音忧心，便宽慰了她几句，这事最后估计还得看章岸自个儿的意思。

    这话他问得隐晦，宗□□掌管皇族和宗室的事务，若没有皇帝授意，林恒之绝不会把大媒换成沈翰思。

    好歹也是当朝太子娶妃，又是苏远矜的舅父当大媒，这聘礼薄了怕她面上不好看，为了皇室和太子妃的颜面，顾秉清自认煞费苦心。

    此人名叫季文端，是安州与定州都颇有才名的士子，因错过了科举选试，这才从棋待诏的选拔中脱颖。

    苏远矜笑话沈音道：“技不如人还偏不认输，就知道欺负小孩，我都帮你脸红。”

    皇帝顾肆安起了惜才之心，将人调入翰林，丢了手下的政务，与之对弈去了，用的自然还是龙体不适的由头。

    苏远矜到的时候，她舅父还未从宫中归家，苏远矜拜见了舅母便去了沈音的小院。

    瞧着她表情不对，苏远矜问出了什么事，沈音便一五一十同她说了。

    皇帝素来爱棋，对善弈之人也是爱屋及乌，这位新得的棋待诏据说棋艺已达九品棋手之最，下棋时变化不测，而能先知，称之为一品入神也不算过誉。

    可上一世章岸并未在沈府出现过，倒是季文端入朝不久便着手调查了师长一家之祸，借由一个科举舞弊案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东宫，晖章殿，顾秉清刚从宣光殿理完政归来，批阅奏疏占去了晚膳的时辰，他只在宣光殿就着热茶用了些点心，刚刚回到东宫，董圆便吩咐着摆了膳食。

    两人说完了话正往回走，就有婢子来报，说是沈翰思从宫中归家了，同他一道来的还有那位来过几次的翰林院棋待诏。

    园子里有个小池，池边还有座小亭，沈音边说边走，到了小亭里话还没说完，大多讲的是她与弟弟这几日来玩的游戏。

    听沈音说那位棋待诏名唤季文端，苏远矜倒真的是有些意外，上一世季文端的大名在京中可谓是家喻户晓。

    待聘礼入库完毕，再将礼书交予苏老夫人，大媒与全福妇人带着女家的回礼回宫中复命，这纳征总算告一段落。

    典膳所的宫人很快摆好了早膳，皇帝提箸用完漱了口才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

    沈音闻言抬起头看到苏远矜便站了起来：“阿矜你怎么得空过来，今日不是是你纳征的日子吗，母亲还说过两日带我去国公府给你添妆呢。”

    上次舅父一家归京，她去沈府拜见归来，路上发现了蒋成涛的监视，还以为这辈子什么事情出了错漏，现下看来一切如旧她便安心了。

    流程不算繁琐，但大半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秉清暗自点头，见两人终了一局便道：“已是辰时三刻，父皇用膳的时辰快过，我已命人去传了。”

    小岸原名章岸，是四个月前还在定州时进沈家的，沈家夫妇瞧着他乖巧又惹人怜爱，动了过继收养的念头，如今只等小岸自己知事些，问了他的意思便要办了。

    定州与安州的州郡之长都曾称赞此人，言曰人如其名，文采俊秀，志节端丽。

    纳征之礼，除却大媒带来的聘书和礼书，大头便是男方的聘礼，两匹良驹打头，其后所跟皆是聘礼。

    顾秉清自然知道宗□□近来手确实伸得太长了些，今日确认了皇帝的意思，他动起手来自是没了掣肘，换个安分些的宗正正合他意。

    这人不仅有经纬之才，更有治世之能，兼具品貌与才干，年纪轻轻便官至高位，很得顾秉清欣赏。

    到了永安宫，不过刚刚辰时，问了伺候的宫人，皇帝还没用早膳，又召了季文端来对弈。

    自上次到泰康寺礼佛之后，姊妹俩还没见过，沈音让小孩自个儿玩一小会，便拉着苏远矜往屋外的小花园里去。

    要是旁人来问，可能还有窥伺帝王之嫌，李太医断不会轻易透露，但太子是皇上默许的，对于这对天家父子，这么些年下来李太医也算是摸清了。

    李太医来得不慢，顾秉清刚用完膳食不久，就听董圆来报，说是李太医已在外面候着了。

    而这太子大媒的人选一换，其中的意思可不止表面这样轻省，这意味着皇帝对宗□□不满，或者说对宗□□现任宗正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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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棋品见人品，季文端弈棋时堪称动如智水，静如仁山，随感而应，变化万端【1】，更难得的是面对皇帝也依然如常行棋，不见其谄媚相让。

    苏远矜回听岚院小憩了半个时辰，不耐烦应付府中诸人明里暗里的打探谄媚，便吩咐备下马车去了沈府。

    能嫁与他这样的男子，想来苏氏也该庆幸，若是她知道他为她做了这许多，不知道又会感念成什么样。

    传了人入内，听顾秉清问起皇上的身体，李太医如实答了：“前日给皇上请脉，脉象细弦，有轻微凝涩，气血略有损伤。臣已开了药，若是注意休整，服完两剂便可康泰无虞。”

    沈音笑着回了声也是，不过喂鱼的手却停了下来，踌躇一会才道：“只是不知道这个弟弟还能在府里待多久。”

    董圆应了声便下去安排，顾秉清这才重新提箸用膳。

    聊完正事，又问了皇帝的身体，顾秉清便告辞离去。

    再瞧其形容，虽是跪坐于棋盘边上，却丝毫不折其风采，端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皇帝知晓他这是有事欲与他相商，便说了下午再弈，季文端站起身朝二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沈音轻轻揪着小孩两边颊上的软肉揉了揉，笑着开口道：“我们小岸这么聪明，都不让着我一点，姐姐要生气了。”小孩就眉眼弯弯地看着沈音笑，能看出来这俩姐弟相处得很不错。

    回到晖章殿，顾秉清思虑一番后叫来董圆，给了他自个私库的牌子，教他去挑些物什添到给苏氏的聘礼中去。

    顾秉清瞧了此人策论，确实是位心系民生的有识之士，又看他写的诗词文赋，亦是文采斐然天资不俗。

    左右要去给父皇请安，便顺便瞧瞧这位季才子是何风姿，顾秉清如此想罢便出了东宫，往皇帝所居的永安宫去了。

    顾秉清正准备下箸，想了想还是叫来董圆：“你吩咐下去，差个人到典药所去说一声，让李太医来东宫一趟。”

    膳房早早备下了吃食，是以上得挺快，一道鹌子水晶脍，一道鹿鸡同炒小天酥，一碗碧粳粥，一碟巨胜奴和一份单笼金乳酥片刻就齐了。

    可前几日突然冒出个翰林院的棋待诏，名叫季文端的，说是师从章岸父亲章清池，章清池待他如师如父，知道师长一家遇祸，仅留下章岸一个独苗，为报师恩想接了章岸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