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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爷见到侄儿很是欣喜,面上浮现几个大字:终于等到你。叔侄俩亲亲热热地寒暄,片刻,他轻咳一声,道:“元宝啊,五叔订做了一件毛衣。”

    瞧见御桌堆了高高的奏折,弘晏闭上嘴不再打搅,临近年关,皇上需要处理的政务远胜从前。

    除了那日回宫,阿玛的面色有些难看,弘晏实在摸不着头脑,但因自己的屁股安全无虞,还有额娘和妹妹在,于是放心地撒手不管,洗漱过后进入梦乡。

    太医间的勾心斗角,弘晏并不知道。

    接不接的,百两都听糊涂了。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弘晏遇上了五爷。

    八爷瞥了眼四爷的衣领,便知五哥在想些什么。他悠悠笑着,把系紧的外裳再一次扯开,给五哥瞧他那不大不小的绣字。

    还有李大总管,怎么就碰上李德全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怪不得元宝的反应不对劲,他还以为知己不喜欢。

    “您请。”

    不仅仅是因为毛衣,也因为五爷的身后,站了两个人。

    手册制作完毕,送去印刷的那刻,年轻感性的太医湿了眼眶,头发花白,见惯生死的太医感慨万千。此时此刻,不管他们立场如何,偏向哪位娘娘,眼底充斥着一模一样的激动,看向弘晏的眼神炽热万分。

    弘晏最近泡在太医院里。

    弘晏惊喜不已,当即询问款式,五爷笑呵呵地说:“五叔穿着呢。”

    眼看元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四爷冷得掉渣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无须言语,往日宿敌默契地达成一致,八爷微微一笑,亲热道:“五哥,这倒巧了。弟弟许久未和五哥叙旧,不若去前边的凉亭坐坐,四哥可要一道?”

    还来不及夸赞五爷的巧思,弘晏脑袋冒出一个问号。

    眼里转着蚊香圈,接有什么学问?

    直到九爷不轻不重踹他一脚,哼笑道:“吩咐下去,五哥的‘知己’绣得最大最夺目,务必让人一眼便能瞧见,八哥其次,老四最小。”

    疯狂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五爷深吸一口气, 僵硬转身, 同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劳大总管惦记,我无需请太医。”

    谁知四爷八爷也在,还有一个正在展示的五爷。

    这日正逢下衙时分,弘晏问起的时候,皇上淡淡道:“待职察看。若他满腹怨言,性子偏激,叫朕如何放心地用?”

    世人都是怜惜弱小的,弘晏不禁对五爷生出丝丝愧疚与怜悯,五叔往日自污的功效全都打水漂了。圆脸蛋挂上忧愁,他想要开口救场,指不定能让转正不久的地下知己虎口逃生,却忘了还有一个震撼旁观的李德全。

    弘晏:“……”

    110. 暴露 一更

    就在心照不宣间,给毓庆宫大大小小的主子们瞧病,成了太医院最为抢手的差事。

    搁下字条,在书房来回踱步,他琢磨半晌,拍板道:“前胸一个字,后背一个字,都给爷绣满,这便是最大标准。老四那件,衣领子绣上花生大的即可,听明白了?至于八哥,自然是折中选取,正常大小。”

    没想到汗玛法繁忙之中不忘翻阅手册,正是重视关怀的体现。皇命难违,弘晏一半感动,一半沉重地点点头,又有些庆幸逃出生天,抬脚之前,欲言又止瞧了五爷一眼。

    这本手册聚集了太医院上上下下的心血,弘晏自觉出的力气,远远不如太医们。思来想去,他向太子讨了一封空白奏折,认认真真提笔记叙,准备向皇上请功,就算升不了官,他们也该受皇上赏,妙手仁心的名声传扬天下。

    百两小心地问:“这最大是什么标准,最小又是什么标准?”

    历经两个多月的时间,调养手册制作完成。大半部分是为药方,包括疟疾的治法,写得通俗易懂,并不深奥;小半部分是为生活小贴士,包括孕妇的忌讳,幼童的护养,以及相克食谱的摘抄,若有重疾,强调通风消毒,等等等等。

    半晌,九爷幽幽开口,“这几单生意,叫他拒接……”

    他们站这多久了,四哥看去了多少?八弟看去了多少?

    五爷:“…………”

    五爷转过身去,为侄儿展示后背的“己”字,随后转过身来,含蓄地笑:“如何?”

    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李德全讪讪道:“五贝勒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又看向弘晏,恭恭敬敬地问:“皇上等着呢,小爷不如随奴才动身?”

    这这这,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弘晏:“…………”

    心中敬仰如江水般滔滔不绝,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吹捧,新的问题来了。

    五爷的手在颤抖。

    过了年关,才是推广调养手册的好时机,他不着急。说罢蹑手蹑脚地转身,露出一对小梨涡,准备去往乾西五所问问九叔,毛衣大业进展得如何了。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奴才给四贝勒,五贝勒,八贝勒请安。”继而望向五爷,小心翼翼,难以启齿地问:“您……可要请太医瞧瞧?”

    现今的场面, 怎一个混乱了得。

    可作为亲哥,他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只能咽下一口气,捏着鼻子接纳。否则额娘的鞭子抽来,谁也受不住,他俩都得吃挂落。

    目光落到四爷的衣领, 敞开的前襟,待他伸长脖子,细细辨认那行小字,登时眼前一黑。

    ……

    他摇了摇头,淡然得道骨仙风:“医路艰辛,微臣早已习惯。”

    说到最后停了下来,桃花眼一眯,当即改口道:“不,让他接。接下又何妨?接也有接的学问。”



    该来的总不来,不该来的从不缺席。李德全气喘吁吁地赶来,正正对上弘晏呆滞的视线,“小爷,皇上瞧了册子,叫奴才唤您过去……”

欢喜么。

    胤禟说得尽兴,百两听得咋舌。

    弘晏终于从发直的状态中醒神,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心说九叔不地道,竟连亲哥都坑,坑就罢了,竟还波及到他,四叔八叔站在一块,是他能够招架得住的吗?

    弘晏沉思片刻,道:“汗玛法说的是。”

    自从请求皇上做托,间接‘逼迫’太子做宣传,弘晏自觉圆满完成九叔交由的任务,随后专注编书,便也错过了乾清门轰动的一幕,错过了毛衣绣字的潮流。

    从今往后,小爷要是生病,就是他们的失职!!

    后院起火的滋味,他还是第一次尝。

    他慌忙从贴身太监手里接过外裳, 鼓作镇定地套到毛衣外头, 把知己二字藏好,藏得妥妥贴贴,藏得别人再也不能发现, 随后动了动喉咙,在心里打起了鼓。

    然后对上四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五爷的腿在打摆, 看向朝他温和一笑的八爷, 五爷的心肝一颤。

    说着脱下外裳,露出一件白底绿纹的毛衣。衣领绣着两只黑色猪崽,憨态可掬,前胸绣着一个巨大的——巨大的“知”字,龙飞凤舞,瞧着像是行书。

    弘晏呆在原地,眼神发直,半晌说不出话。

    与往日大相径庭,四爷的衣襟有些敞。他铁青着脸,锐利的目光剐向五爷,那厢,八爷笑容渐淡,不由拢了拢外裳,把不大不小的“知己”二字遮住。

    昏暗烛光下,九爷的脸色实在幽怨,就如喝了一缸酱油,贴身太监百两战战兢兢在旁侍奉,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手册编撰完毕,皇上说话算话,终于派出一队侍卫奔赴盛京,宣读赦免戴梓,允他回京的旨意。至于充公的府邸要不要还,皇上没有明说;恢不恢复戴梓的官位,皇上也没有明说。

    这等计谋,稍稍机灵一些便能领会,百两恍然大悟,主子高啊。

    李德全出声的时候,五爷再也笑不出来;李德全提起四贝勒八贝勒的时候,五爷彻底没了笑容。

    瞧他的态度,对毛衣颇为喜爱,迫不及待想要获得知己的认同。

    枉他昨儿同福晋夸起, 说这毛衣颇得自个心意,还夸掌柜是个实在人,说要绣‘知己’二字,便无半点含糊。

    四爷颔首,“闲来无事,甚好。”

    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谈笑间借刀杀人,继而睨了百两一眼,“需不需爷同你解释?”

    但在院判看来,皇长孙殿下放下身段,给予他们前所未有的尊重,仿佛有种魔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拧成一股绳。

    譬如今儿晌午,太子妃延请太医,例行给元曦把脉,想要瞧瞧小格格的身体如何。当值的三人为争名额打破了头,脱颖而出的那位给自己涂上跌打膏,兴高采烈拎着药箱奔向毓庆宫。

    在场宫女全都没有听懂,不妨碍她们透出敬仰的眼神,连全嬷嬷都放轻声音,不欲惊扰了如此高人。

    真是天要亡他,时机怎会如此不凑巧?

    五爷朝他悲壮一笑,就差做个口型,‘不要担心我’。

    爷形容的最大标准,光是一想,鸡皮疙瘩都起了来,那是多宏伟的一件毛衣呀……

    想了想,从衣襟掏出一本小册子,悄悄推到皇上手边,小小声道:“汗玛法如若有空,随意翻一翻便好,当做闲暇时候的消遣。”

    李德全卡住了,李德全不说话了。

    店家坑他!!

    好长一段时间,太医院弥漫着浓厚的学术气息,还有注重传承,最是藏私的老太医掏出家传绝学,打鸡血似的奉献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小爷带来的改变啊!

    胤禟一时被问住了。

    太子妃瞧见太医额间的青紫,给全嬷嬷使了个眼色。全嬷嬷暗嘶一声,试探地问:“您没事吧?”

    “听明白了。”他忙不迭地点头,飞快往外奔去,“奴才这就传达爷的吩咐!”.

    一个面若寒霜,一个笑若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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