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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渔按着这天真大小姐的性子,问吴伯为何突然说了这些,他解释说是单乔吩咐的,便又继续说冠礼的礼仪,还告诉她今日不必去见族长,直接去祭祠观礼就行。

    单渔还是接了符牒。

    “好久不见。”

    雪落了一夜,万山载雪,上下一百。

    单渔的眼睛已经看向别处了,竟有人着赤衣跟他哥不相上下,只是眼睛上缚了一缎白绫,这是什么新的风尚吗?

    “你还这副模样!”左伯捶了捶胸口,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磕的可响!我昨夜就听说了,你说说,今日这些世家豪强又有几人能不知!”

    单渔无比怀念右手那根树枝。

    她出生在雍州,前十二年都在奉都城,整天跟公子小姐们摸鱼捉鸟。在她十二岁时单乔觉醒了巫傩能力,他们一同回了越州。

    刻印是渊殿主对到蟠螭执行任务之人的关照,从前只从同僚口中听到,现□□会了一番才知,他们所谓“深重”是何含义。

    她回过味来,原来这女子是想做官的。

    原来这就是所谓“刻印”。

    活得这样自在欢畅的人,怎会想入权力的牢笼?

    《落尘网,胡不归》

    她不愿嫁,在笄礼当日,她跑了。

    单渔一惊,那个瞎眼的太子?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感觉周围空气变得稀薄,忍不住张嘴大口呼吸,脖子上的青筋鼓胀,有汗从额头滑下滴到被褥。

    突然她想起了被她用来挡弩箭的书,书的封面已经有些陈旧,书脚卷了边,还有些毛躁。

    徐岘就是在一片呆白下向她走来,嘴角还噙着笑。

    记忆里的女子还未展现这等野心,她只是在家人羽翼下活得恣意的孩子,不高兴了会闹,喜怒全堆在脸上。

    “执巫,请用午膳。”

    “爹娘不在,有些不习惯。”单渔说到尽量符合小女儿的心思。

    一应声,单渔便看见丫鬟们有条不紊的进门,为她梳妆,摆上午膳,更换炭火,各司其职,动作麻利。

    吃完,吴伯带着单渔去了祭祠,期间还不忘提醒她别忘了早早备下的贺礼。到了祭祠,她从吴伯手里接过贺礼,朝迎客的单乔走去。

    谯昶是越州世家谯家的长公子,单渔打小就和他在外面鬼混,不知闯了多少祸,但最后挨打被罚的都是谯昶,就因为他那张嘴,比夏蝉还聒噪。

    谯昶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像个十足的纨绔,却极有礼貌的跟单乔和左伯行礼。

    单乔拍着左伯的背为他顺气,“左伯别动气,传的这样快,还懒得我一个个的去说。”

    谯昶最后一句是悄声在她耳边说的,单渔疑惑,徐岘真的只是个巩固皇权的工具吗?

    “郁”

    大雍国做官途径有三:世袭,每两年一考的常举,和天子亲子监考的制举。女子也可以科考,除孝期需守孝外,年满十五的所有大雍国民都能参加。

    “这么惊讶的看我干嘛?”谯昶插着腰,“你刚刚那眼神,还以为你看上那小子了。现在他可不是太子,圣上封他为安北公了,不过是空有其位的棋子。”

    一旁有师傅拿着法器唱念作打,香炉里早已经燃尽的香再次飘起了细烟。

    记忆里小时候那个古板的小瞎子,如今竟长成这副唇红齿白的样子。

    “左伯,阿渔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多宠爱些没什么大不了。”

    单家没有爵位可继承,制举时间不定,常举是最适合她的成官路。年关已过,秋季一到,大雍国上下便开始时隔两年的秋闱,她刚好赶得上。

    单渔对甘询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记忆给她的反馈是,这位师兄总摆着张苦瓜脸。年龄小些的平常都不太敢靠近,听说做事也狠厉,总结下来就是他不太好相与。

    她想笑,却在吸气时咳出了声,真是笑话,“活着”算是何种关照?

    “我在。”甘询似乎有些犹豫,单渔能感受到他气息的波动,“他们会回来的。”

    冠礼正式开始了,单渔奇怪的                                                是,好像众人都默认了单乔父母不会出现,单渔皱褶眉思考着。

    她又是因何而亡,为何想守天下一统,护天命之人?

    黑,如昨夜的风雪,似乎有落雪的征兆。

    “你!”

    昨夜的人虽未立即毙命,却也不会活太久,单家就算发现也不会怀疑她这个娇弱小姐,难道是单乔指示来试探她的?

    甘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紧张?”

    左伯再说不出其他,自单乔十五岁起,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缠着他要学兵法,了解各世家关系,学着做事用人,这才得以在单家有更多的话语权。

    “是,你维护阿渔我不多言。”左伯有些心急,“昨日又何必做那些!”

    “兄...哥!”单乔侧身看过来,单渔也看到了左伯,连忙行礼,“左伯。”

    外头的风言风语更是一刻不停,单忌远在雍州,单乔让自己背负了不该他承受的重担,想着劝人缓缓,可他知道劝不住。

    “阿渔,我也要贺礼!”

    门外声音单渔并不陌生,是自十五岁起就陪在她身边的吴伯。

    是

    族长携众人吟唱,以单乔为首跳着傩舞。

    照如今情形来看,她确实得考官到奉都城,那是最接近天子的位置,权力、信息、人脉都是她天下一统的助力,这也是符牒所指的,最恰当的方向。

    符牒发出的金光映衬着她稍带犹豫的脸。

    单渔一直未敢合眼,直到天光见亮,丫鬟们才终于离开里间。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坐起身,看着面前这个闪了一夜金光的符牒。

    “啧,单渔,我发现你变了很多。”单渔眼神一凛,望着他,“就说你去扶州偷学了,元师兄是不是教你秘诀了!?你看你,眼神都不傻了。”

    “礼正太过纵容小姐了些。”

    “左伯知道了?”单渔笑着问,并不意外。

    冠礼快开始了,众人都走到观礼区,不知是不是单渔的错觉,甘询好像有话想对她说。

    不属于她的记忆呼啸而至。

    祭台四周已经燃起了烟火,在烟火和唱声交织,一个巨大的金字出现在祭台之上。

    三次重来机会,这任务似乎不算困难。

    单家子女自十五岁巫傩能力觉醒时,便会由族长挑选领事伴其左右。她身边是吴伯,单乔身边是左伯。

    天光弱了下来,只能看清远处群山只漏出点点青色,偶有飞鸟掠过。

    自从回到越州,她再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到她十五岁时,她同样觉醒了巫傩能力。同年她被皇帝指婚给了前太子,徐岘。

    “冠礼快开始了。”甘询没有回答,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周身气压比方才更低了。

    看来她的气运确实不佳。

    她丢下参加她笄礼的一干人等,去了极北之地的扶州,找她娘哭诉,直到单乔冠礼当日她才回越州。

    谯昶还在抱怨,从幼时那块丢失的桃花酥,到不在夫子面前为他打掩护,再到去扶州三年没给他写信,诸如此类。

    天命之人左不过是奉都城那些个王孙贵族,她爹还在奉都城任职,找出人来易如反掌。

    单渔猜不透单乔的做法,那便直面难题。

    站在祭台上的单乔带上了他亲自雕刻的樟木面具,有人往他手里递师刀和绺条,戴法帽、穿法袍,穿戴齐整后,旁支族人带着相同的装束,鱼贯而上。

    “何时?”

    符牒所书便是这女子的念想吗?

    单渔笑着点头回应,把手里的贺礼递给单乔。

    单渔感觉,他们手里的绺条好似在她眼前挥动,耳边是听不清含义的吟唱,她仿佛被圣光包裹着,在亮堂起来的黑夜里,一呼一吸。

    “吴伯别这么生分,像从前那般叫我就行。”

    冠礼即成,单乔起身向众宾客行礼,接下来得由长辈取字了,单渔看着在屋檐上歇脚的鸟雀出神。

    吴伯破天荒的给单渔讲了府里的大小事宜,还说了单家与周边各家族的关系,从前的吴伯是个只会告诉她哪个酒楼饭菜好吃,哪里又卖了什么新鲜玩意的管家。

    单渔点头回应,接着向走近的甘询问好。

    记忆里关于做官的一切都清晰非常,难怪符牒上的任务是这个。

    至此,她抬头才看见符牒上的金字—「守天下一统,护天命之人」

    昨夜她想了很多,未知的敌人,错误的年龄,消失的天钺。这一切都可以是她捏碎符牒,换个任务的理由,可她还是在犹豫。

    她本该是婴孩模样,现如今却是带着十七年记忆的“单渔”。接了符牒,还是不见天钺出声,她这命途还真是多舛。

    “单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谯昶见她不理,这才发觉她眼神定定的看着别处,谯昶忿忿朝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不是你未婚夫婿吗?”

    能来蟠螭做任务的机会不多,她不知道捏碎符牒的这一步是否是她能承受的。

    祭祠周围的绸缎不知何时换了颜色,从之前的竹青逐渐加深,最后成了花青色。先前挂好的灯笼此刻已经发出暖黄的荧光。

    “许久未见,阿渔都长得如此出挑了。”

    「活着」

    单乔当即打开了礼盒,是一件赤色的成衣,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单渔仿佛看见了穿着红衣,被奉都女郎追逐的小单乔。

    突然,有一个语气生硬的女声强硬的充斥在她的脑海,这两个字仿佛有千钧,瞬间压盖进她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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