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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剑风!

    晏青云心中暗叹,不由得笑了出来。

    有人在院中舞剑!

    他一个人爬上屋顶看星星喝冷酒。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晏青云上看下看,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没什么出奇,而且浑身上下充斥一种强烈的破碎感,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似的。

    晏青云不知道他去办什么事,再担忧也没用,只能等。

    有时喝多了睡在屋顶。

    秦广王听完极为震惊,他印象中的宁知远为人冷酷,狠辣无情,独来独往,从来没有朋友。

    包袱里除了换洗衣物和碎银几两,别无他物。

    宁知远神色一整,立即伸手捞过鸽子,从鸽子右脚解下个纸筒,展开一看,脸色沉了下去,下颌紧绷,露出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

    有时望着太阳慢慢从东边爬上来。

    一抬头。

    日子再度恢复平静。

    梅花开的时候不觉得怎样,等梅花谢了就让人感觉很突兀,缺点什么。就像宁知远在的时候不觉得他多重要,等他不在了,生活却忽然过不下去了。

    晏青云知道秦广王说得对,以宁知远的为人,只要不死,他一定会回酒肆找自己,但晏青云不愿意相信宁知远出了意外。

    他感到内心有一只野兽,被铁锁死死锁住,不得自由。

    手一拿开,寒冷气温下,树枝连同梅花被冻在一起,这样就能悬挂在树枝上,以假乱真,风吹过时,一朵朵雪做的梅花随风飘摇,晶                                                莹剔透,煞是好看。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人。

    这声音怎么说呢,不是很大,有点熟悉,好像听过。

    晏青云脸上蹭了烟灰,小花猫似的黑一道白一道,正撅着屁/股扒烤红薯,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而晏青云揭开这一切,让宁知远比以往每一次更加清晰感受到被禁锢的痛楚,他看着晏青云自由自在轻轻松松往前走,他拖着锁链在后面跟,锁链哗啦啦响,他的背塌了,腰弯了,腿软了,眼睁睁看着晏青云渐行渐远,再也追不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非十五月圆之夜离开酒肆去办事。

    甩了甩头,抹一把脸上酒水。

    雪停之后,一片银装素裹,世界变得无比纯净。

    就当做了一场梦吧,不可否认,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梦。

    彼时雪停风歇,冬末春初,乍暖还寒,难得出了大太阳,金光灿灿的,满世界光明。

    升到最高点后,左脚踩右脚,又向上飞了一段,他的轻功实在骇人听闻,几乎达到人体极限。

    回到卧室的晏青云打开窗子,看见站在梅树上的他,下意识第一反应,还以为那是一只黑色大鸟。

    他决定不再等。

    他的衣服慢慢脏污,他的胡子冒了出来,他的头发愈发凌乱,他变得沧桑而寂寞,变得和宁知远一模一样。

    晏青云在心里跟小鸟说。

    秦广王走了。

    晏青云坐直身子,嗖一下蹦起来,踢走刚弄出来的烤红薯,扔掉烧火棍,顶着一脑门黑灰,风一般冲出去。

    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

    他叫他等,那他就等下去好了。

    烧了一大锅热水,蒸了白米饭,饭熟后熄火,往灶堂里埋几颗烤红薯。

    刚想说话。

    一只洁白的鸽子飞来,落在梅树上,爪子抓住梅枝,躲在一朵花下,梳理背上的羽毛。

    困兽奋力挣扎,除了把自己挣得鲜血淋漓之外没有丝毫用处,反而使锁链箍得更紧。

    宁知远气势徒然一变,“没什么,我的‘锁链’来找我了。”宁知远说着听不懂的话,从梅树上飞下来,浑身充满杀气,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凌厉逼人,“我出去办点事,你好好看家,等我回来。”

    速度既快,身姿又美,像鸟一样来去纵横,轻盈无影。

    先去厨房烧饭。

    晏青云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孑然一身,来时没有行李,走时也不应该带走酒肆里的任何东西。

    甚至有时候感觉不到锁链的存在。

    晏青云回答我马上要离开办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等他的。

    宁大哥,我走了。

    甩不掉,逃不脱,踢不走,躲不开。

    他看着院里的雪越来越厚,天气越来越冷。

    “宁大哥,出了什么事?”晏青云跳出窗户问。

    晏青云给宁知远写信,告诉宁知远自己不能再给他看店了,要去边疆白龙城,如果有缘的话,以后去白龙城找他吧。

    伴随稀里哗啦巨响,瓦片粉碎,黄土飞扬,屋顶被他砸出一个大坑,宁知远差点从屋顶掉下去,及时提一口气向上跃起,奔着月亮飞去,衣袖鼓动,身姿蹁跹。

    那天他让宁知远教他功夫,宁知远教了他几个自创的剑招。

    地狱门也在找他。

    如果宁知远只是转轮王就好了,那他直接拽着晏青云就走,什么都不管。

    梅花已凋谢,光秃秃的树干肆无忌惮地生长,仿佛一个奇形怪状的怪人在努力撑住天空。

    酒肆又剩下晏青云一个人。

    他一个人补好被宁知远砸碎的屋顶。

    呲呲呲……

    宁知远就这样走了。

    他开始和宁知远一样酗酒,他明白了宁知远为什么会酗酒。

    晏青云想了想说,我是他的朋友,我在替他看店。

    情绪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去。

    以往他最多五六天就回来,现在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个五六天,宁知远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有时候晏青云忍不住怀疑和宁知远的相识是不是一场梦。

    他走下空荡荡的屋顶,回到同样空荡荡的屋子里。

    再厉害的轻功也有力竭的时候,他终究没法做一只自由的鸟,只能落在院中一棵梅树上。

    秦广王问晏青云,你是谁。

    于是晏青云就知道宁知远没回地狱门。

    《被小叔子强取豪夺后》

    宁知远的朋友,那得是多么厉害的家伙?

    目光低垂,看不到他的眼神。

    酒水向四周飞溅,溅湿宁知远的衣袖。

    秦广王问你准备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么。

    这可真没辙。

    晏青云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屋顶喝酒中彻彻底底明白了宁知远。

    那天宁知远站在梅树上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一直记在心中,看着那只雪捏成的小鸟,对着它傻笑。

    锁久了之后,锁链长进肉里,慢慢和血肉融为一体,想要分离,得先把肉挖开。

    气氛渐沉。

    说完这句话,不等晏青云有何反应,宁知远直接跳出院墙外,几个起落,没了踪迹。

    本想拿点什么做纪念,又一想,万一自己日后落到谢予臻手里,那么此刻拿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给宁知远带来灾祸。再说,自己和宁知远算什么关系呢?也不知道到底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拿人家东西,这么一想,彻底歇了念头。

    一只喜鹊飞过,叽叽喳喳,叫声清脆悦耳。

    他的等待没有意义。

    明天一早就走。

    有一天,酒肆来了一位身穿夜行衣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的男人,自称地狱门第一殿秦广王,来找宁知远。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生气的时候只需要看见他站在梅树上晃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看一眼就不气了。

    梦醒了,人没了,只剩自己。

    那条锁链从出生开始锁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他照常天黑了睡觉,日出了起床,打开门板开店,坐在柜台后双手托腮等着根本没有的客人,在每个月的十五告诉下单人,掌柜不在,下次请早。

    淤积在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就这样消散。

    哪怕地狱门里其它殿主,也只不过是宁知远的属下,而非朋友。

    他捏了许多雪梅花,还捏了一只小鸟。

    细小的树干本无法支撑成年男子的体重,宁知远站在上面却很稳,随梅枝上下浮动,在晚风中飘飘荡荡,一身广袖宽袍,缓缓舒展,衬着背后银白雪地和黑蓝天幕,彷如夜的精灵。

    没多久,烤红薯的香味飘散,烟云般四处弥漫。

    时间一长,宁知远也就不挖了。

    秦广王说宁知远从来不会失踪这么长时间,地狱门快把整个江湖翻了个底朝天,恐怕他这次凶多吉少。

    宁知远给他演示,就是这个声音。

    “嘭!”,宁知远把酒坛一摔。

    晏青云双手握住雪花,利用体温,把雪捏成梅花状,放在树上。

    晏青云意识到永远也没法和这个人真正生气。这个人甚至不用哄他,他自己先好了。

    宁知远拿起酒坛从头淋下去,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宁知远一身紧袖利落黑衣,背披貂裘大氅,站在梅树下,手持长剑,使一招“横扫千军”,剑气一出

    都两世为人了还没看透嘛,谁没了谁不能活呀。

    宁知远内心愤懑,右掌握成拳,含怒而发,向下直击。

    但晏青云能从他僵硬的肌肉上感觉到一股杀气正悄然弥漫。

    有时大睁着眼失眠一整夜。

    这样过了三个月,到了二月的最后一天,寒流重返,下了一场大雪。

    就当从来不认识。

    宁知远一直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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