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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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机炮灰拿稳白月光剧本（快穿）》

    *

    那笑带了些难察的讽刺，语气却是轻快随意的，状似随口一言。思及他的结局，池帘目光悄然转向男人那身绯色公服。从战场转官场，领了实职，瞧着圣恩浩荡，如日中天，后院有多少眼线耳目也未可知。

    若魏应舟袭爵，她赶在未来国公夫人之前诞下长子的可能性最大。

    这便没了回答。

    她微微蹙眉，更为惹人怜。

    这些日子，魏应舟不仅时时挂念，还事事优先，都要越过几个妹妹去，如此偏宠实在有些惹人眼。当初将她买来若只为给叶谌下套那也太兴师动众，只是曾经的聆玉也不知魏应舟的真实目的。

    男人轻挑半边眉，本锋锐的眉眼显出几分随心倜傥来，好似在说“那是自然”。

    见那双狭长眸子愈发阴沉，他话硬生生转了个弯：“瞧我忘了聆玉姑娘了，姑娘先挑些爱吃的，再送给旁的。”

    池帘摇头笑，莹白的玉珠耳坠随之轻轻晃动，“少爷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明烛映照下，面前的女子发丝微润贴在额上，本该显狼狈，却在她身上化作一丝楚楚动人。

    长长久久的将韵致留存下来了。

    池帘注意到她捏糕点的手指不算灵活，似是伤着，又瞥见屋内摆了架琴，光泽明润，想来是常弹的。

    陈姨娘是良家子，魏应舟手下一清吏小官的女儿，某次被救有了肌肤之亲，顺水推舟嫁为妾室，对他痴心一片。又因少爷无正妻，她算是身份最高的，行事略骄纵。

    孙姨娘性子温柔，父母早亡，待魏应舟更是小心妥帖。池帘不露声色地打量她，她仪态规矩，一举一动都谨慎，要说谁最可能是官家眼线，那必然是这位。

    魏应舟散衙归来，便瞧见在窗下正擦拭书案上摆件常物的女子，动作仔细却垂着眼帘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松直以为是与他说话，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姑娘要不还是别去了”，身旁的女子已合门转身离去。

    池帘瞧他食盒里还有好些，便问：“这些还要送给别的院子么？”

    这伤每到阴雨天气便疼痛难忍，和他父亲战场落下的旧疾一般，只是一个是战功象征、一个是自找苦果，他很少在人前显露。

    这位则是皇帝在宫宴上赐给魏应舟用以开枝散叶的宫婢。那时他才及冠，婚约刚退，据说是皇帝本想给他赐婚，却被婉拒，这才赐了个宫女。

    他就着她手吃下，浓黑的瞳孔映出她柔和的细影。“雨静人心，有何不好？”

    只是这绿牡丹却是意料之外。原来她真将他所言记在心里——

    “妾只是想着，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好。”池帘轻声道，捏着筷子夹了一道菜，往他唇前递。

    松直便瞧坐在圈椅上的男人，“正要打发丫鬟去送给五姑娘，还有后院的那些——”

    再攀谈就有些上赶着了，池帘便全了礼数，浅笑着行了礼，离开去往另一位孙姨娘那儿。

    池帘温和地笑了，“妾只是在想，少爷你在想些什么。”

    池帘想起这句，心道要真如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肆意妄为，他的结局也不会是那样。

    她适时地点亮了灯台，替他铺纸、研墨。灯火映照下愈显得如玉温婉的女子摇头，“妾并未有此意，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魏应舟将簪子搁在一旁，理了下衣摆坐于书案前：“你不过是想说，我因伤了手性情大变，才落得如今荒唐。”

    池帘见他语气虽冷，但还晓得瞪她，便不是真的发怒。

    谁不知他逆鳞，那些下人对从前旧事个个闭口不言，她不主动打听怎会知晓？竟胆大妄为至此，偏要惹他不快。

    说着亦走近了一步，眸子盈盈的看他，“不会又生气了吧？”

    此时窗外骤然落雨，而他手中花香四溢。

    自家、官家都宠着。

    魏应舟沉默了一瞬

    果然是爱跟男主作对的反派。

    遗憾没能早些见着他么？

    他听了却笑：“我何时不荒唐了？”

    池帘瞧见桌上几碟菜一筷未动。

    一进门便得了自家主子冷冰冰的一眼，松直没摸着头脑，见那聆玉姑娘也在这儿，知觉是自己搅了少爷红袖添香，连忙搁了要退下。

    是察觉，还是不经意想到？她总是聪慧敏锐的。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魏应舟心中却悄然紧了下。

    那纤长绰约的身影行了几步，推门时提醒了句，“要下雨了。”

    竟还有几分孩子气。

    右手上传来柔软的温热触感，他又听她说：“总在想少爷待我究竟是何心思，害得我担心你的手，又迟迟不敢开口。”

    鲜花赠美人，自古以来便是为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她按下笑意轻扯男人的衣袖：“妾不过随口妄言，哪里值得少爷动气。”

    她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因为微微用力有些发白。似是终于忍不住，搁下碗筷，静静地看着他。

    他怎么还记着……

    这些事稍微打听便知晓一二，池帘与陈                                                姨娘才说上两句，她便以帕子掩着嘴出言嘲讽，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魏应舟捏着狼毫笔的手指攥紧了些，幽深的眸光从她身上一转而过。顿了顿才随手捻起一块糕点：“去吧。”

    很快到了晚饭时辰，一般魏应舟不在书房用膳就无需伺候，正房里是有两个大丫鬟的。但池帘思忖一番，还是捏着伞出去了。

    其实还有一位本来也要成姨娘的丫鬟，那还是大夫人安排给魏应舟的通房，据说乱动他书房东西，被砍了手赶出府去了。

    池帘掩唇轻笑，随手选了几样，对身侧的男人道：“多谢少爷。剩下的不如让我跟着去送吧，也好熟悉些，免得平日冲撞了去。”

    “外面下着雨，我又没唤你来。”他神色淡淡的，似乎也因这天气有些沉郁。

    “有时我真想知道，你待在我身边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人说当日曾与魏二公子有婚约的徐夫人也在场，给一丫鬟簪花不过是故作掩饰。也有人不由怀疑这魏应舟如此荒唐还至今没有子嗣，难不成伤了身子？

    素来温和的女子被吓着了也不瞪一眼，只一句轻声佯嗔；受惊的意态在这略显昏暗沉寂的室内，好似静景忽动、画起涟漪，一时间眼波流转灵巧生动，叫人移不开眼。

    不论外头怎么传，府里一切如常，朝中也没人敢拿这些事参魏应舟一本——上一个敢这么干的早断了前程，不知道贬到哪个偏僻贫县去了。

    这位生得明丽的女子看起来像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人，跟只刺猬似的把那黄花梨八角盘揽过去了，一边带几分得意道：“我就知道少爷记得我爱吃这雪花酥。”

    池帘抬眸瞧见来人，抚住心口似是被吓着了，又发觉头上一重，一时间只低声道：“少爷……”

    她抬手将窗户关紧了，忽的絮絮轻声道：“听府里有资历的妈妈说，曾见过少爷在院子里舞剑。那时也是春花烂漫的时节，风一吹花瓣簌簌，全落在你身上。你的剑太锋利，划出去时只能看清一道流光，明锐至极，一往无前，却在要削到低垂的花枝时收回，未伤她半朵。”

    这一幕隐约能瞧见他意气风发的少年光景，池帘怔了一瞬，扶着那玉簪一叹：“只是旁人见了，又要说你荒唐了。”

    这也不失是个好机会，她还有些想要见的人，比如，那个后来撺掇聆玉的陈姨娘。

    檐外雨丝细密，屋内鎏金博山炉燃着沉水香，一幅烟岚云岫般秀景。那打了帘子进来的女子衣衫显然是飘了雨，淋深了半肩，捎来几分湿润水汽，冲淡了这门窗紧闭的一丝沉闷。

    魏应舟只瞧她眸子乌润安静，又沉沉浮浮，似乎也在下雨。而这一句低语，似乎掺了太多情绪，以至于有些低的听不清了。

    池帘发笑，还未回答，只听门外响动，原是松直扣门送过来宝臻阁的新鲜糕点。

    魏应舟唇边弧度转瞬冷了下去，走近了一步。

    分寸拿捏得极好，仿若润物细无声般，悄然让他习惯了。

    他写了会儿字搁下毛笔，翻开上次看了一半的《适情录》，却倏然瞧见一朵清绿的花盛放在书页之间。上面尚有一丝枯萎的痕迹，但瑕不掩瑜，已成唯美雅致的干花书签。

    “把你拉出去打几个板子，你就知道了。”魏应舟睨她一眼，将簪子又抽走了。

    听起来还真是暴虐无道，但她知晓，对这通房的处置更像是警示。毕竟除却这两位良妾，府里还有些无名分养着的戏子伶人，更是杂乱难辨。

    魏应舟深眸浮起几分浅淡笑意，“要取下来看看么？”

    魏应舟侧首看向窗外，天色愈发昏暗，沉沉欲坠。

    这些时日魏应舟能觉出聆玉处事稳重，心思细腻，这书房里燃什么香、摆什么件都由她劳心，小到花瓶里半日一换的新鲜花束、书里夹的带着香气精致的木牌竹片，处处流露出她的女子巧思。

    魏应舟心中冷笑，她惯会言语上的柔情，叫人难辨她心意。他眼眸暗了一瞬，意有所指道，“遗憾的是上次，还是上上次？”

    “妾的心太乱了。”

    天色郁郁，从菱格窗漏下的不算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空落落的发髻上，像几片薄碎玉片摇动，人便格外地清晰起来。着朱红公服的青年不出声地走近了，将方才买来的一根料子极好的青玉簪顺手插进她乌发之间。

    此时窗外细风穿隙而来，外头栽着的西府海棠被摇乱，捎来花瓣与几分湿润泥气。

    魏应舟摆摆手，旁边布菜的那位大丫鬟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