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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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为何不能生气？”池帘将茶杯搁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细响。

    他知道自己总对她不好，将她送给叶谌，虽不知她是否情愿，但亦是强迫之举。

    叶谌淡笑谢过，“周大人谬赞了。”

    周荣目光在他旁边的美貌婢女身上一转而过。

    男人的力道一松，池帘便挣脱了桎梏。

    好在年轻的京官也不似想象中态度冷硬，虽不多言但也时不时颔首。

    ＊

    叶谌进来时便觉屋内暖和如春，一瞧黄梨木火盆架上烧着银骨炭，原本冗杂的摆设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整个书房显得格外温暖亮堂。

    《心机炮灰拿稳白月光剧本（快穿）》

    “聆玉。”

    那向来轻柔和缓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哭腔，好似存了万分委屈。

    也不知是哪个词刺痛了他，男人眼眸微眯，拽着池帘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魏应舟盯着她垂眸饮茶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你在生气。”

    “比往日沉稳了许多，”池帘语气不似以往温和，透着淡淡疏离，“还知道以‘叙旧’相请。”

    “想着少爷定然要忙着办事，天冷，烧了碳坐在这儿也舒坦些。”

    此行为了方便，池帘对外称是他的贴身婢女，便唤得亲近些。

    她那白皙的手腕细窄，并在一起时男人一只手便能将其挟制；她越是想要挣脱，他便抓得越紧，很快便烙下一圈红痕。

    周荣心里冷笑，如今看来，这叶谌也不过是个俗人。

    年轻的郎君正神色平肃地查阅手下人送来的书信，池帘净了手剥栗子，第一枚先递到他唇边。

    她含笑问滋味如何，他垂眸看信里字句：“甜的。”

    “小铃，你先随袁大哥回去，”池帘微微一笑，眼睛轻眨了下，“只是叙会儿旧，不妨事的。”

    突然而来的动作打翻了案几上的茶盏，茶水顿时顺着案边流了一地，浸湿了华贵的地毯。

    魏应舟用手指轻轻擦去怀中女子下巴处将落未落的泪滴，声音放得很低，“你若恨我，那便恨吧。”

    他默念，幽王败于沉湎淫逸。

    魏应舟静静盯着她，手上却不自觉地松了些，他岑寂许久的心中弥漫起一阵莫名的愉悦。就是要这样一直看着他、记着他才好，叶谌那种人怎么舍得弄疼她呢，这便是他独有的了。

    池帘退下之前问道：“明日知府宴请，少爷要带我同去么？”

    心中却想她还是不喜欢喝苦茶。

    袁震觉察到这细微的动作，抿了抿唇。

    叶谌微怔了一瞬，就着她的手吃了，唇不慎从那柔软手指擦过。

    这般气势，袁震果然不是叶谌随意雇来的人。

    池帘思忖着一边打扫书房、擦拭陈设，上一任御史作风奢靡，屋内屏风几架皆是繁丽贵品，叶谌素来喜简洁雅致，她妥帖地将他惯用常物摆好，又重新布置了一番。

    身侧女子似是见他严谨专注，忙于公事，便剥好栗子拿瓷盘送过去，不再打扰。

    “妾瞧着镇国公却是和以往不同了。”

    要调动情绪，他不主动发怒，那便只能她故意挑起了。

    魏应舟问：“哪里不同？”

    他盯着松直，毫不退让。

    或许本就是叶谌身边武功高强的亲卫？用来看着她，也实在大材小用了些。

    她容貌过盛，展于人前易生事端，却也有利于他做事——一个身伴美人的年轻京                                                官，总叫人少几分戒心。

    他那双因略显浑浊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右侧的年轻人。

    *

    是怕了？还是更气了？

    众人先谈了些公事，巡按要审录罪囚，吊刷案卷，个中牵扯众多，自然要好好商榷。

    温瓷抵在手心传来热意，池帘坐下轻抿一口，并未多看他一眼。

    旁人不知，池帘心中明了。表面上叶谌被任命为凤阳府、淮安府的巡按御史，监察官吏是否有贪赃枉法之事，实则是为了查一桩牵扯众多的重大旧案。

    来之前周荣已探过这位京官底细，出身清流之家，品行高洁，能力出众。

    这话是故意刺他，魏应舟明知道，心中还是泛起微微痛意。

    罢了，个中缘由她也不必明白。

    以至于他不敢大操大办，只多上了些精细美味菜肴，请了些歌女舞姬仅作表演助兴。免得犯了这等清高之辈的忌讳，参自己一本穷奢极欲。

    ＊

    叶谌是皇帝一手提拔起的新人，在刑部一年出类拔萃、锋芒毕露，这差事落到他身上并不奇怪。

    魏应舟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他沉默着任凭她撒气，半晌，几滴泪终于忍不住吧嗒砸了下来，他心中倏然一紧。

    只是的确如魏应舟所说，地方官吏盘根错节，叶谌想要办的可不是易事。书里的剧情，只写了他回来便又升一级，受圣上嘉奖，成了朝廷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这滁州知府牵连着底下许多官吏都倒了台。

    “哪里就能冷着了。”叶谌不由扬唇一笑，本沾了外头凉气的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

    估计是沽名钓誉，才故作隐瞒。

    她眉眼弯弯，也学他语气道：“哪里就饿着我了，还劳烦少爷给我带吃食。”

    “待在这院子里，也不一定能安稳。”池帘微微一笑，“妾如今跟着少爷，自然听您吩咐。”

    她不想让他告诉少爷。

    见她转身，他又叮嘱道：“派叶谌去滁州并非表面上巡按，叶谌虽有些本事，但根基不稳，你要小心些。”

    许久未见，他似乎依旧停留在父亲下葬的那一日。

    他递来一个冒着香甜热气的纸包，又道，“这些事让旁人做便是，你一路舟车劳顿，也该好好歇歇。”

    “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会顺着你？”

    几日后，滁州。

    眼见着面前两位带刀侍卫颇有对峙之态，池帘上前抬手止住，示意自己这边的先退下。

    那弯身下马车的女子并未回头：“多谢镇国公。”

    他不由轻松了几分，席间推杯换盏，更觉出这叶谌处事倒是圆滑，旁人的酒大半推脱，却将他的喝下了。

    她心中分明有怨，事到如今竟连一个巴掌也不舍得给他——她性子就是这样的好，好得让他难过。

    叶谌面色如常，只有自己知晓，他被扰了心神，一行字要看两遍才能入脑。

    叶谌赴任，暂住御史驻地察院，滁州知府得到消息连忙派人前来安置，不日后要为这位京官设宴接风洗尘，以示重视。

    来人手搭在剑鞘，身形高大，肃杀之气毕露，正是向来沉默寡言的袁侍卫。

    魏应舟穿着件带毛领的黑长衫，随意地挽起袖子，提着定窑白釉壶斟茶。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神情，却能觉出他周身是冷的。

    松直目送她远去，觉察出二人似有不快，掀开车帘一瞧，却发现自己主子正将桌上那打翻了的茶盏拿起来。

    有些太甜。

    也不知是因为来时就带着气，还是想起了以前不好的事，一时间，她竟气得拿手去打他，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胸口。

    茶水微涩，池帘细微地蹙了下眉。

    池帘知道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他出门总不是真正的闲逛，却记挂着她。

    “喊你过来，还得我三邀四请，聆玉姑娘如今真是不一样了。”魏应舟递过来茶盏，措辞毫不客气，语气却是淡淡的。

    不待他回答，她便起身欲走：“茶也喝了，旧也叙了，我也该回家了。”

    这辆马车比之前的还要宽敞些，车座上铺着黑狐皮的绒毯，前头放着宽大的檀木案几，车厢内的陈设均透露出魏家一贯的精致华美。

    也不知里头还有没有余茶，他竟神情恍惚地仰头一饮而尽。

    叶谌心中早有考量，却还是温声问她：“你可愿意？”

    叶谌办他的大事，她也要抓住机会，找一个人。

    “听闻叶大人年少登科、圣眷正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已至不惑之年的知府周荣笑呵呵地捋着胡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玉姑娘。”向来木着一张脸的男人少见地皱了眉喊她。

    “书房机要，交给旁人总不放心。”

    刚掀帘而入，池帘便闻到清苦温热的香气。

    据手下人的消息，他们亲眼见着叶谌初到滁州时，扶着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下马车，远观都能瞧出是何等细致呵护。

    她向来妥帖心细。

    池帘说着一瞧，里头装着这个季节最适合吃的糖炒栗子。他初来乍到，事务繁杂，竟还不忘买点心给她。

    魏应舟心中哂笑一声，垂下手，手指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些。只平静道：“今日是我唐突了，你走吧。”

    “妾不过一弱女子，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怀中人偏过头躲开他的手，从他身上起来，“倒是真如镇国公所算，叶谌对我有几分情意。”

    向来温和娴静的女子，此时却不甘示弱，手上愈发地用力想要挣脱。

    怀中女子一言不发地蹙着眉看他，那双明润的眸子颤动得厉害。

    如今还随时带在身边……什么婢女，分明是爱妾。

    他理了理衣袍坐于太师椅上，温声道：“方才去街上逛了一圈，顺手便买来了，快些趁热尝尝。”

    按书里的时间线，那位魏应舟的旧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薛照，如今应该也在这滁州城里。

    叶谌听着她这轻柔含笑的一声，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