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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她回来见不到人怎么办?”

    上辈子被一杯毒酒送命的时候,她发过誓,绝不会再落此境。

    “去哪啊?”霍祈清将处理好的狼肉往草堆上一扔,抱臂靠在树干上懒懒道。

    烽火狼烟,满目疮痍。

    硝烟层层散去,断壁残垣立马映入眼帘,满地枯骨堆积,尸山血海。

    霍祈清点点头,拿出了套干净衣服往芦苇深处走去。

    岭南街巷安宁,孩童拿着竹蜻蜓在草地上撒欢奔跑,摊贩大声招呼休探亲假的卫兵,带只簪花回去送给等了小半年的夫人。

    “霍祈清,你不能死。”

    她用匕首非常熟练地剔除了这狼的毛发,就着溪水将身上部分血迹洗干净了,这才一瘸一拐往山下走。

    芦苇忽然猛烈动了起来。

    霍祈清将外袍穿好,才道:“进来。”

    她将狼肉递给曹逢时,一脸疲态,“逢时,我不会处理,你把这肉尽快分了,我去整理一下。”

    恶狼獠牙像是刺穿了她整个手臂,缠斗过程中拖拽留下的撕扯痕迹也触目惊心。

    “啊,哦好的,好的。”曹逢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狼肉,眼睛向上一抬,触到霍祈清后又连忙缩了回来,别过头去。

    她紧咬着牙关,迅速清洗伤口,然后用绷带一圈一圈缠紧,避免血液渗出。

    浓得化不开的沉沉暮色中,倏尔风过,树影晃动。

    战火连天,哀鸿遍野的时候,她说要尽己所能,救一方失土于水火。

    霍祈清刚扶起身,恶狼再次飞扑而来,像是为了报复,它张开獠牙对准了霍祈清的脖颈!

    她说。

    吃过晚饭,三人皆是疲惫得很,好不容易饱食一顿,都借着温暖的篝火沉沉睡去了。

    她将袖子挽起来,对竹音道:“我不方便,你把我胳膊上的伤给处理一下。”

    竹音咬牙切齿转身,“又不让我去,又不让我留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处是百越和大邺的那场殉国之战。

    霍祈清猛一回头,“谁?!”

    “哦。”竹音瓮声瓮气地打开金疮药,余光一瞥,立马惊呼起来,“你你你……你这这……”

    《将度关山》

    父母惨死岭南,家破人亡的时候,她说,不会再重蹈覆辙。

    眼中蓦然迸发出凶光!而后举起匕首,又快又狠地扎进恶狼的心脏!

    什么都不想,快点死掉吧。

    还有包子铺的老板,趁着客人少,往乞丐碗里多扔了几个馒头。

    霍祈清想要伸手去抱,张开双臂却发现扑了个空。

    但霍祈清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微风携着芦苇划过水面,月光倒映下,霍祈清轻轻揭开和伤口混在一起的残败衣衫。

    她伸出胳膊钳住了恶狼的利嘴,浑身的疼痛麻痹大脑,让她的反应也迟钝了起来,恶狼不满足这点细肉,张着血盆大口继续往前,双眼闪烁着贪婪的绿光。

    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意犹未尽。

    曹逢时正对着她,因此竹音脸上由生气到惊恐再变成喜悦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

    霍祈清手背负于额前,山脚下某处烧起剧烈浓烟,她眯了眯眼,这是曹逢时给她放的信号。

    半梦半醒之间,一个白发老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也不说话,只冲自己招招手,她身体便不受使唤地跟了过去。

    疼,太疼了。

    少女柔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霍祈清听到她又气又愤地埋怨。

    竹音一喜,忙上前迎,凑近了见她浑身血迹,惊恐不已道:“霍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管不顾般拿出条命去搏。

    不能死……

    她渐渐失了抵抗的力气,只想安心等着死亡降临。

    “天都黑成这样了还不上去找她!”竹音像个小老头,背着手走来走去,恨铁不成钢道:“都说了我没事我没事,你再不去找她出事儿了怎么办?!”

    霍祈清整个人似是在血池里滚了一遭,发丝混着血液黏腻在额上,她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画面。

    他心剧烈跳动起来,猝然回头。

    不能死……

    “包袱里有伤药,姑娘去溪边清理一下吧。”

    血液内脏被鹰鹫分食干净,肝脏上还附着白色蠕动虫子,黄沙袭卷走数具尸体,唯有屹立不倒的旗子昭然宣示。

    连浓烟将眼睛熏出泪来也没有察觉。

    霍祈清怕冷,睡得离篝火也最近,本想前半夜守着两人添些柴,不知怎么坐着坐着就睡过去了。

    她颤抖着睁开眼,野兽的低吼在耳边回荡。

    “霍毓……”竹音颤着声,眸中带泪道:“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曹逢时放下手中扇火的蒲叶,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闷闷道:“不行,我答应了姑娘要看着你。”

    “不就是面饼子吗?我吃不就是了,哪有那么矫情……饿两顿连树皮都吃……呜呜呜谁要你跑山上去了……”                                                霍祈清想要推开她,手攀上她的肩,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抚了抚竹音。

    霍祈清能感受到它的利爪在自己肚子上温热而又锋利地收紧,恶狼为了梏住她,利爪在肚皮上越扎越紧,小腹已经洇出一片血迹。

    竹音扬起脑袋,泪眼婆娑看着她,“不走……我就赖着你……”

    曹逢时默不作声,只是手中蒲叶挥舞越来越快,

    恶狼小腿蹬了几下,再挣扎不动,只在喉咙中发出急促喘息。

    月光洒在山间小道上,林间静谧无声。

    恶狼眼珠蓦地放大,哀嚎一声渐渐松开了爪子。

    “上辈子,这场殉国之战的起因是皇帝昏庸无能,卖国求存。半壁江山

    竹音扑上来抱住了她。

    还有,逢时的仇,燕山火药,岭南失守……桩桩件件都在深渊中拉住她的腿往上拽。

    霍祈清往这边扫了一眼,推开竹音,淡淡道:“不是我的血。”

    霍祈清走到旁边坐下,竹音屁颠屁颠儿跟在后边,曹逢时正专心致志烤着肉,听见芦苇荡传来的动静,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不敢抬头看霍祈清。

    女子的瞳孔在夜色之中闪出异样光芒,恶狼脖颈处喷洒的热血溅了满脸。脸的惨白,血的艳红,暗夜中平添几分鬼魅。

    曹逢时回过神,只是像往常一般笑了笑,道“姑娘先吃吧,我将手头上的烤完做成肉干,日后赶路也方便携带。”

    曹逢时也闻声起身,望着二人缠在一处又有些踌躇不前,干脆留在原地继续煽风点火,只侧耳细听着。

    芦苇荡后面传来一阵怯生生的声音,“是,是我。你忘记拿药了。”

    霍祈清就地起势,接着一刀,两刀,三刀……刀刀冲着致命处刺去。

    她双手高高举起匕首猛地向下,鲜血瞬间如注倾洒,恶狼终于歇气。

    这是岭南如今的景象。

    她眼睛倏忽放大,声音戛然而止。

    霍祈清状似无意坐下来,将狼肉撕成小块分给两人,竹音不停咽着口水,两眼放光盯着它,等递过来,立马大快朵颐地往嘴里塞。

    霍祈清颔首,“那便麻烦你了。”

    恶狼将身一扭,巨大的幅度把霍祈清甩出去几丈远,后背被树干抵着才堪堪停下。

    恶狼脖子上还在不断汩汩流血,猩红的双眼快要溢出血来,似是愤怒极了,从嗓子里发出的低吼让人为之胆颤。

    霍祈清冷汗频出,另一只手从沙地上摸索着握住匕首。

    她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霍祈清眼底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自己想清楚,跟着我们会吃很多苦,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稍有不慎还会丢了性命,便是如此,你还不走吗?”

    霍祈清就是故意给她看的伤口,让她明白此行凶险异常,并非什么孩童之间赌气离家出走的把戏,竹音反应越大,劝她不要再跟上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你放过我,我放过你,不好吗?”

    恶狼没法回应她,只有尸体在冷风中一点点僵硬。

    她的音调唱山歌似的拐了十八个弯。

    她快走几步,上前质问那老者,“你是谁,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她拖着狼身往下走,刚行至山脚下,就听见两个人争论不休,稍稚嫩一些的声音近乎要跳起来打另一个人。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竹音垂着头,出拳一般将药递到她面前,险些怼进霍祈清的脑门里。

    她起身走向篝火,须臾的功夫曹逢时已经将狼肉烤得滋滋冒油,撒上少许盐粒,滋味无穷。

    它脚步后撤,朝着霍祈清的方向跃跃欲试。

    “你不去是吧?”竹音恨恨跺脚,猛地侧身:“我去--!”

    霍祈清皱眉,提溜起她的领子,“死了别来找我。”

    老者不语,只是大手一挥,立马就换了一副景象。

    一人一狼滚在一起,不止是哪个的血,混着沙子竟将这草染成了绯红,别有一番惊心动魄之美。

    甲胄男儿化作断头尸,手中还杵着残破不堪的血旗。红巾妇人手里的长矛留在敌人腹中,尸体已经焦化,却还是保持着进攻状态,稚子茫然看着眼前,却不曾发出哭声。

    她语气淡然,“看到了么,今天是我,明天是你,这一路上跟着我们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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