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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下子开阔了,虽然还是难受,但这种浅薄的难受比不上对安全忧患消除的轻松。

    沈听南观察着蒋芙尴尬的神色,怎么会有人将情绪这么浅显地表现在脸上,让她都情不自禁跟着为难了。

    又是半宿没合眼。

    “嗯,以后可能会回,但这两年,我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住着。”

    皓月当空,雪白的光落了一整片空地。

    今夜,他似乎发现了一点规律。

    蒋芙顺着他手看,是一个鲤鱼造型的物件。

    蒋芙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临时的营帐外夜深人静,是个适合道歉的好机会。

    白明旭笑到最后,不便过多打扰,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回了他兄弟那边热闹。

    队伍前方,白明旭用手牵着马,经过小贩,不时停下看看东西。

    她想起了以前,也是这样,张闵惹了她生气,就会回避到她消气为止。他不知错在哪,道歉也只会让蒋芙更生气,回避是最好的方式。

    她话音发得晦涩,僵硬中夹杂着别扭。

    他尝试回想蒋芙的脸,刺痛果然出现。从心间蔓延到十指,勾起一股酸苦,片刻恢复正常。

    “你吃饭了吗?”

    “多谢。”

    “吃了。”                                                “吃的什么?”

    怒喊一声,蒋芙飞快解下外衫钻进被窝。

    “对不起。”

    “将军。”

    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

    像铜墙铁壁似的。

    蒋芙喜悦地擦了擦脸:“太好了。”

    蒋芙仰头望了一会儿,心里认同了自己就是可笑的。

    张闵心口发紧,感到一阵刺痛。

    蒋芙看了眼天色,距离亮天还早。

    经过城镇,她掀帘朝车外看。

    蒋芙沉默片刻:“我其实每天都跟别人生气,你不用这么在意,放着不管等我有事会去求你的。”

    张闵道:“你生气了,为了不让你更生气。”

    一来一回也算扯平。

    他知道张闵在哪,不然不会那么跟她说。

    买房子被骗钱,房东跑路。

    蒋芙丝毫不落下风:“我还帮过你呢。”

    蒋芙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到,眼前的青年是母亲给她留的最宝贵的遗产。

    蒋芙安慰自己,虽然表面上她需要张闵更多。但他显然是脑子有点问题,有她在也能帮他一些事情,她并不是没用的。

    “你一棵树一棵树跳吗?”

    “谁给你的?”

    “到了长安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所以是去哪了?”

    蒋芙倏地松手,车帘在眼前挡住。

    “饼。”

    “哨子,娘子闲来无事吹着解闷玩。”

    “那你还能和我一起生活吗?就当普通的朋友,家人,我有点离不开你……”

    白明旭把木头鲤鱼放到蒋芙手里:“娘子真会说笑。”

    解开了心结,蒋芙像以往一样跟他说话。

    蒋芙踮脚走出帐篷,将帘子轻轻放下去。

    他从衣襟上捡了一根头发,发质柔软,是蒋芙的。

    她还有几十两银子傍身,没有武力,她能守得住不惹杀身之祸吗?

    话锋一转,眼睛也眯了起来:“不过你不许跟他干,记住了吗?你只能跟我干。”

    而且白明旭救她随手可救,她帮他的忙可是用命去折腾的,她不欠他人情。

    “你昨天都去哪了?我一整天都没看见你。”

    张闵思索一下:“嗯。不能离你太远。”

    沈听南换好药,掀帘用拐杖进了帐篷。

    -

    蒋芙拍拍他肩膀:“他好像挺赏识你的。”

    张闵眼中清若月下潭水,有一丝淡的笑意:“记住了。”

    “我回去了,你也睡一会,明天也要尽全力保护我,知道吗?”

    和她担心的一样,几秒后,随着脚步声袭来,车帘被白明旭一把掀开:“蒋娘子,送你好玩的!”

    “不回洛城了吗?”

    她移步往篝火明亮处,试图寻找白明旭的踪迹。

    她脚步一顿,意识到是谁,眼眶里堆积了滚烫的液体。

    “我去死算了!”

    沈听南道:“若是我,可自荐为女子教习师父。芙芙没有一技之长,选择嫁人依附……”

    白明旭笑开,十分豁达接受了她的说辞。

    蒋芙告诉自己,脸皮虽然是肉,但有的时候也可以是铁做的。

    他指头挠了挠鼻子:“娘子怎么像是生我气了一样?昨日惹娘子生气的人可不是我啊。”

    无声消化了这些,她做好心理准备,转身说正事。

    张闵没有她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不重要,她没了他肯定活不成。

    蒋芙努力笑一下:“因为……我之前说了奇怪的话。你能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吗?”

    蒋芙当然好奇,但她哪来的脸打听。

    白明旭道:“真不理人?你就不好奇张闵在哪吗?”

    蒋芙低头嗤笑:“世界这么大,竟容不下我活着吗?”

    骆岢说他们的目的地不在长安城内。到分道扬镳时,她便花钱雇车赶路去长安。

    她在脑内想了许多种可能。

    买房子被发现是独居,不讲理的邻居们欺负、偷盗。

    蒋芙放肆自己呼吸他身上令人心安的皂角气味,将头落在他胸口,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腰。

    “蒋娘子,我没面子?我记得我还救过你一次呢!”

    入职成为女员工被老板骚扰/恶意扣钱/发现独居尾随回家/被客人欺负。

    他完全没懂他们那天的对话算什么。

    “你跟他关系好像不错?”

    “女子一人在外自处不易。你独自生活,会有许多觊觎你财色的男人出现搅扰你。即便同为女子,也丝毫不吝啬害你谋利。”

    身后一阵凉风吹过,蒋芙缩了下脖子,紧接着是熟悉的气息。

    沈听南柔声问:“芙芙有什么打算吗?”

    蒋芙被她一窜一跳的身影吸引了注意,虽然很不情愿,但她或许能帮她想办法。

    不知看中了什么,他掏钱笑呵呵买了,回头无比精准地盯到蒋芙的眼睛。

    有风吹过,发丝从他指尖飞走,在月光下失去了踪迹。

    “树上。”

    买房子被发现是女子独居,丑恶狗男借机骚扰。

    可笑怎么了?她宁愿窝囊地活下去,也不想有那些种死法。

    张闵依然果决:“是夫人的要求,我一直和你一起。”

    白明旭明眸皓齿对她笑:“娘子不是跟我生气了吗?我来送东西赔罪。”

    张闵在月光下静静看她:“为什么?”

    蒋芙点头。沈听南和她不一样,她的家好好的,节外生枝以后肯定回家,她还要继续给公女做伴读。

    她感到奇怪:“你送我东西干什么?”

    “你在找我?”

    “没有。”

    蒋芙看那只鲤鱼:“这是什么?”

    去茶馆等场所工作,不收女员工。

    张闵没有一丝犹豫点头:“好。”

    蒋芙从被子里坐起身穿衣服。

    蒋芙对他笑,很柔和的一张笑脸,月光下皮肤白而细腻,像很甜的那种小点心。

    她刚破了面子跟张闵求和,眼下正是自我厌弃的时段。

    “知道。”

    蒋芙放下心结,终于有了休息的心思,动辄在马车上睡一天,直到恢复精神。

    无伤大雅的痛,时常在他身上出现,不消一刻就会恢复往常。

    话音落下,白明旭为之一怔。

    蒋芙问:“将军对每个生了气的女子都会如此赔礼吗?”

    还挺有趣的。

    她道:“我其实,这几天心里都不太舒服,你能最后抱我一下吗?就一下……”

    她用叹息化解乱作一团的思绪。

    这是失恋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必须走出来,然后想想没了张闵傍身,她以后怎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蒋芙笑了一下:“好像猴子。”

    这对话太和平,太日常,她亦不甚熟练:“我……我应该会拜见公主,求借车马回洛城。”

    “……”

    夜风凉兮兮刮过脊背,蒋芙围了一件袄子,钻进帐篷。

    沈听南听到,震惊看她。

    蒋芙不再理人,用力咬饼吞吃。

    掩饰的说辞没说完,张闵已将她揽入怀里。

    “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白明旭推推她手肘,又点点她肩膀,她当作没知觉。

    “那结束这些事以后,我们还是去光州!不过我们可以去长安玩几天,你想买什么我都会给你买的!”

    张闵不是小孩子,他会自己吃饭,找安全的地方容身,根本犯不上用她担心。没了她,他还能活得更好,她不能再这样耽搁自己了。

    她摆弄了一下背包,里面有母亲的骨灰和六十五两白银。

    “我的事用不着白将军费心。”

    ——脾气上头和别人吵架挨揍被打死。

    “我可能去长安看看,合适的话,我就留在那吧。”蒋芙很不自在,可她境地很惨,除了眼前这个死对头,她没有别的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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