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卖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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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院子就听一段熟悉的乐曲声响起，仔细听来竟是早上她弹过的曲子，只是比起她早上弹的，此时的乐曲后面断断续续加了一些新的节奏。

    “女儿倒是想，只卖身契到底还在徐妈妈手里窝着，明日我和她商议一番，改了过去的频次罢了，反正曲子这种东西也不需要我日日提供，等倌人们习惯了日后我再如此商谈好了。”柳姻听后连连点头，她早就想离开清音堂，只是如今压着卖身契，若是能够让这个新娘看在自己的份儿上给自己说说情，或许可以时间再改改。

    “姑娘……贵府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外边的马夫小声地在外边提醒了一句。

    “啊，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闻书云回过神来，看着好友面上满是疑惑。

    “娘亲这个后续加的好！”柳姻进门便见柳夫人抱着琵琶正在廊下弹着，曲声渐消，让她忍不住鼓掌夸赞。

    “奴家……奴家不知……”女子一脸茫然的将脸从手绢中抬起来看着柳姻。

    柳姻

    暮色眠眠，屋舍影立，星点耀华，本该店家早归还，灯灭人眠时分，可坐落在秦淮两岸的花柳巷充满了莺歌燕语，衣衫裸露的花娘或是倚栏凭窗或是路边拂手，行动间香气盈盈，手帕飘然。

    看女子一脸绝望的看着男子，再想到刚刚男子的话，柳姻哪里没想明白，这分明是勾搭了不知道哪家哪户的小姐，然后反悔将人卖了，她看了眼徐妈妈，对方给她摇了摇头，又看着女子说道：“行了，你也别哭了，进了我清音堂也算是你的福气，学得好了也不必受那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罪孽，这是我们清音堂的教司，你日后跟着她好好学就是。”

    早上吃罢饭和柳夫人说过后，柳姻照旧去往清音堂授课，刚结束上午的课程，就听嘤嘤呜呜的哭声在后院响起，柳姻有些好奇便从游廊走过去看。

    听到好友这般说，闻书云只得叹了口气暂且按下心中的跃跃欲试，随着对方的力道被拉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小黑门，眉眼低垂不知想些什么。

    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低头哭泣的女子，衣衫虽布料简单粗糙可洗的极为整洁干净，头发梳的整齐，用一个篦子紧紧扣着，再看双手布满皲裂老茧，脖子却隐约可见皮肤的白皙，想来应该出身富贵人家才是，也不知因何落得这般下场。

    守夜的兰燕睡醒一觉后，发现柳姻竟然还没熄灭蜡烛：“姑娘，夜已深了，早些歇下吧。”

    “娘亲笑起来真好看，还是要多笑笑才好的。”柳姻不由脱口而出。

    “这不问你，你说出来醒醒酒，我等在里面等了许久皆不见你，他们只得让我出来寻你。”闻书云好友说道。

    “你……”柳姻皱着眉头满心不解，“你也是大家小姐，理应一脚出八脚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遇到了个书生，还能私定终身的……？”

    正巧徐妈妈抬头见到了柳姻，便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柳姻虽有些迟疑，但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凑了上去。

    “徐艳艳糊涂，这等趋炎附势之举竟也做得？若是照她如此行事，日后定然会有人揣测，一等倌人是否背后也如二三等倌人一般肆意接客，要知道如今一等倌人身价如此之高，就是因为大多一生只做一二个客人，被她这一番折腾，到时候一等倌人地位必定动摇，其他几个一等院绝不会饶了她……”柳夫人气愤地念叨一通，又给柳姻分析了事情其中利害，才转口说道，“看徐艳艳形式越发不如过去，我看那鸾琴你只稍作提醒便是，曲子让她们熟悉后，日后你只在家里写词，离清音堂远着点。”

    “三更了啊……”柳姻听到动静打了个哈欠，正巧外面传来打更声，她才觉得是有点困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我刚在此听到一段颇有趣的谈话，声音主人年纪不大可看事情却很是通透，倒是想让人神交一番，我正想着要不要去问问老鸨，看看说话的是哪位。”闻书云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要和好友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我总觉得你早上弹完后太喜了，后面若不悲总觉得会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反正下午也闲着就谈谈看看。”柳夫人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为她更添上一份风采，让柳姻不由有些看呆了。

    母女二人吃罢了饭，又简单聊了聊后才各回房间，柳姻一时睡不着，坐在桌子前提笔写下三个字《糖果子》，这一写就写到三更左右。

    “胡闹，竟敢消遣起我来了？”柳夫人难掩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恼，伸手点了点柳姻的额头才说道，“我觉得用夫妇新婚分离的意境更好些，你且觉得如何？”

    仔细听来，画面感油生，正直欢喜极致的乐曲，随之急转而下，急促的节奏带着悲凉的乐章奏起，新婚次日男子被抓去服兵役，之后急促的节拍伴着有些哀怨凄凉的颤音响起，就像在诉说男子战场的奋勇杀敌和女孩儿在家中的日日等待。

    柳姻听后点了点头，又和女子聊了聊，果真如她猜测，女子出身富商人家，上山礼佛时遇到借住寺庙的书生，几番交谈后竟然就私定终身，学着看的话本里那般跟人私奔，结果不过短短一年受尽磋磨不说，还被卖入青楼。

    “再有趣也不行，你怎得和你兄长一般，到哪里都是这般求才若渴的模样，你兄长也就罢了，到底找的也是文人名士，你倒好还求到一个倌人身上了，她们不过是些花娘，平日里略捧一捧也就算了，你可不能真把她们捧起来，到底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对方吓了一跳，连连开口劝住对方异想天开的想法，可不能让对方在这里做出这种事情，辱了闻家门风，闻家爷俩必会认为是自己带坏的，倒时自己可就麻烦了。

    “嗯，娘亲这个后续做的真好，比我的强多了。”柳姻按捺下心中想要给柳夫人聊起鸾琴的想法，拉着柳夫人就说起刚刚听到的曲章。

    “奴家本姓张，娘家名张月娘，今年二十有一……”张月娘呜呜咽咽的好半天才将一句话说完。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等徐妈妈一脸被哭烦的模样将人交给柳姻离开后，柳姻才对女子问道。

    “自然是好的，女儿本就没想好，如今得了个现成的还这般好，哪里有的挑？”柳姻笑着扶着柳夫人往餐厅而去，边走边笑着说道。

    “回来了。”柳夫人听到声音，将琵琶递给钱姨，笑着迎了上来。

    阴暗角落里处处可见一两个身着简陋，面部憔悴的私娼偷偷揽客，不时有些身穿富贵锦衣夜行之人随着进去体验人生。

    柳姻随着兰燕的一起下了马车，已经清洗一新的柳宅大门映入眼前，让她心中不由产生一种回家的安心感。

    “书云，怎么站这里了？”一个身影出现在男子身后拍了他一下。

    因为清音堂后面那条巷子，夜里总是格外热闹，徐妈妈安排的马车只能从大路拐到另一个稍显安静些的小巷，马车哒哒哒的一路响着，灯火阑珊从她眼前消失，连同离开的还有那一声声纸醉金迷的景象，这条巷子因位置偏僻了些，到显出了这里和外界截然不同，就像将安静还给本该如此的夜晚。

    之后音乐越发清淡，缓慢，从哀怨最终到了释然，如同女孩儿等了一辈子终于在死前等到了一样白发苍苍的丈夫，终于放下了一切……

    只见一个身穿草色葛布的女子，正拿着手绢捂着脸哭得可怜，旁边一个看似英俊的男子正趴在桌子上满脸贪婪地数着一张张银票，满脸的贪欲毁掉了那张还算清隽的脸，让人一见就心生厌恶。

    柳姻看着外面的各色人物，犹如再看一番人世间的百态缩影，行来的马车匆匆，有在那一等院门口偷偷招呼大茶壶往后门隐秘处去的，有大咧咧呼朋唤友进那二三等院的，有面带羞窘的学子欲拒还迎被挚友拖进去的，有身无分文被打手们扔出来的，再往偏角处看去，偷跑的妓女被抓回去的，落单的妓女被折磨的，穷苦的往那便宜私娼去的，富豪被偷偷打劫的。

    “不管是不是，出现在这里的又哪里是什么良家女子。”对方抬手打断了闻书云继续辩解的话，“好了好了，今日来的可是秦淮两府最有名的少年天才刘子恒，你不是期待许久了，怎能让对方久等，岂不是失礼，快速速随我过去吧……”

    不等她多想就见柳姻正在解头发，忙又凑过来帮忙，又帮柳姻换了睡衣，才告退回到小榻上休息。

    “是有这么一桩事儿……”柳姻就将崔世子的事情和今日徐妈妈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提了一嘴鸾琴的事儿。

    “别了，别了，谢谢徐妈妈，谢谢徐妈妈，我这就走，这就走……”听到徐妈妈有反悔之意，男子脸色一变，越发谄媚的看着徐妈妈，手忙脚乱的将银票塞到怀里，把女子一推就走了。

    “那就好，你喜欢就好，我昨日见你眉头不喜，可有什么烦心事儿？”柳夫人看着柳姻，只觉得心中各种满意，语气也越发温柔。

    “她并非此处倌人……”闻书云听后轻叹口气就要帮柳姻辩解。

    “行了，刘郎君，差不多了，到底也不是处子之身，年纪也大了，也就多亏她出身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然我清音堂可不会收，到时候你自送去二三等堂子去试试。”徐妈妈瞥了眼谄媚的男子，满眼都是不屑。

    说罢，柳姻便站起身来，将写好的稿子放好后，这边兰燕见柳姻起身便迎了上去帮忙收拾了书桌，这时她才发现，旁边废纸篓里废纸团已经堆满，散的地面上也是。

    正想着那边男子就张口了：“就这些？妈妈不如给我再加点儿？原本她也是出身富贵，又被养尊处优二十载，如今她不过跟我一年半载，有些操劳皮肤粗糙而已，她跟了您，堂子里养一养必然会又恢复如初，您看看……”

    柳姻看着这一切心中起了无限的波澜，如今面前上演的这一出出人间悲喜剧，提醒着她如今已不是前世那法治安宁的社会，而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而她正身处这个社会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