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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张文勋知道,回应他的永远只有清晨空荡的房间,晚归漆黑的窗。

    顶着日头,果茶晕晕乎乎找起符合关键信息的车辆。

    果茶闻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甜甜一笑,“杨叔叔,您一点也不老,看起来可年轻,其实刚才我也没有想起来……”

    几乎每天,他都要独自赶往云山小镇。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原来大城市的人都这般善良可亲。

    站在甲板上,程司屿凝视着波澜无惊的海面。

    夜幕无限逼近海平面。深海冥蒙莫测,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她降下车窗,趴在窗沿,遇到并驾齐驱的车里冒出毛绒绒的狗头,就学着小奶狗的叫声去逗小狗。

    他想说,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与茶茶的诺言也兑现了。

    -

    在等红灯的

    他就这么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地活着,像是等待一次转机。

    电话那头,特助的汇报渐渐模糊,在他右耳划出一道尖锐的耳鸣。

    重新坐回驾驶座的数十秒中,他满脑子都是“终于见到令总裁魂牵梦绕的神秘人物了!”

    半晌,反应过来,那道短促的笑声来自耳返。

    张文勋咽下嘴边的疑虑,不知为何竟也感到一丝畅快。

    他在心底默默补完未说完的话。

    果茶没想到一路上会这么顺利。

    王麟收回视线。

    “嗡。”

    可她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很热情,还会主动帮她指路、提行李,就像自家人一样。

    王麟笑而不语,心想:那可不是吗,毕竟价钱摆在这儿。

    站在花城高铁站北广场,果茶扫眼望去。

    说罢,王麟小跑下车,帮果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眼前浮光潮湿,尘雾嗡鸣。

    此时的烟汀海,暮色四合。

    找到了!

    原来,死亡并不是解脱,而是一场密谋的复仇。

    绛紫的晚霞与深蓝的海岸连成一线,短暂相逢的须臾,宛若合卺。

    王麟的问询让果茶一时愣住。

    “诶,原来车里还有其他人吗?”

    起初,张文勋以为凭着程司屿对果茶的偏执程度,她的死讯会令他意志消沉,或者歇斯底里,甚至就此堕落。

    碰了一鼻子灰,果茶也不觉尴尬。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她决定提前出发,去往花城。

    她可以在杨叔叔家附近找一家便宜的青年旅舍,这样的话既有个照应,又不至于麻烦他们。

    话音未落,耳畔轻快的脚步搅起沉闷的空气。

    从果茶离开以来,程司屿一次都没有在人前落过泪。

    茶茶走了两个月了。

    回忆起下车前杨叔打来的那通电话,她喃喃自语道。

    那道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抑制某种情绪,“带茶茶去烟汀海。”

    压下内心的疑虑,再次启动车子时,王麟抬头瞥了眼车内后视镜。

    手机来电的震动声,将程司屿从晦暗的思绪中短暂拽回。

    “杨叔叔您好,我是果茶。您是不是等了好久,辛苦啦!”

    ……一切顺利。

    挡得可真严实。

    *

    谁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她自幼在果果福利院长大,于小镇的一方天地打转,没有出过远门。

    待驾驶座的主人看向她时,又扬起灿烂的笑容,极其自来熟地跟人打招呼,像只欢乐而不知忧愁的小鸟。

    正要打声招呼,中间的隔断玻璃蓦地升起,阻绝了她接下来的攀谈。

    只不过是,三年前的“明天”。

    “茶茶,接下来要去哪儿?”

    抬眸看去,张文勋正用脚抵着门,抱了大摞材料进来,“抱歉程总,打扰您休息了。”

    作为朝夕相处的特助,张文勋当然知道程司屿这几日忙得几乎没有阖过眼。

    下一秒,耳返里传来一声冷清的提醒:“王叔,专心开车。”

    果茶在前座车门处停下。

    作为程司屿的专职司机,王麟明显感觉他这几天不对劲。

    “啊!你瞧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王麟当即拍了拍后脑勺,“之前早就说过了的嘛,去烟汀海,对不对?”

    将彩色编织袋绑到行李箱上,她径直走向不远处一辆黑得锃亮的车旁。

    事实上,这种异常持续了很久。

    后座传出一声低沉的咳嗽。

    八月初阳光炽热,一阵风过,脸上的汗水都要被热气蒸发。

    行吧,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连多看一眼都不行。

    “车牌尾号三个九,黑色的车,很大很显眼……”

    向张特助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程总这几日一直在调查一个女孩。

    就像海报上的年画娃娃一样,真有福气。

    没一会儿,茶茶的注意力被窗外风景吸引。

    引擎发动的声音虚虚遮盖电话那头的声响,张文勋将手机死死贴在耳侧,不自觉提高嗓音,“程总!不管您现在在哪儿,请先冷静一些,想想茶茶小姐,她一定也希望您……”

    顶着那道幽深的视线,张文勋将材料放到他的办公桌上,“您让调查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这样的好天气,已经持续了两个月。

    原来爱看霸总文学的下场便是,替身竟成了他自己!

    程司屿眼睫轻颤,径直挂断通话。

    车窗陡然降了下来。驾驶座坐着的正是一位中年男子。

    喉间的刺痛勒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像是盛大的狂欢,庆祝她终于逃出囚笼、重获新生。

    “烟汀海。”

    王麟以为是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

    但没有。

    -

    她将眼睛贴上去,试图看清车内人。

    张文勋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倏地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程总,您现在在哪儿?”

    999……999……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那边刚传回消息,她已经出发了,一切……”

    只不过……要是能不叫他“杨叔叔”就更好了。王麟内心滴血。

    他悄悄抬眼,瞥向后视镜,隔断玻璃依旧遮得严实。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王麟心中一阵妥帖,难怪能让总裁茶饭不思、神魂颠倒的,这谁顶得住。

    程司屿还记得葬礼那天,不像她爱看的偶像剧里烘托生离死别时,惯有的雾色晦暝、骤雨滂沱。

    王麟陡然听到耳返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她转回头,眉眼弯弯地说:“杨叔叔,这辆车好高级呀,居然还有隔板。                                                而且真的像您说的一样,很大很显眼!我在广场上一眼就看到了!”

    从陵墓出来时,煦色韶光,寂静一片翠绿。

    《阴湿鳏夫重生后》

    放不下,也放不了。

    “程总,慕茶慈善已步入正轨,果果福利院重振规划的推进也很顺利,另外公司股东大会将于……”

    茶茶真的走了,她的呼吸化作了空气。

    每个人都试图用茶茶来规劝程司屿。

    低哑的嗓音像被海风吹散了一般,听起来不太真实。

    脚不沾地地工作、拜遍了从来不信的神仙鬼怪,甚至荒唐地请来招魂师。

    程司屿纵身跃下。

    他突然福至心灵,忙点头道:“诶对,稍等,我帮你把行李放上车。”

    往返上百公里的路程,程司屿不胜其烦地从晨曦中去,在暮色中回。

    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小姑娘,王麟蹙眉,正要说什么。

    劝他回到正常的生活,劝他与自己和解,劝他……

    不过他想不明白,程总好不容易看到人了,为何又避而不见?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明天,就是遇到茶茶的日子。”程司屿兀地轻笑一声。

    数秒后,只剩大开的沉香木门在风中微晃。

    一声闷响过后。程司屿从假寐中惊醒。

    此后,他的每一次喘息,都是在损耗她仍存在于世的蛛丝马迹。

    看到后座低着头、似乎正在处理公务的陌生男人,果茶以为是王麟顺道拉的乘客。

    明明前不久还是意气风发的商界新贵,几乎是一夜之间,性情全然大变。阴晴不定也就罢了,那股上位者的威慑气场着实让他有些发怵。

    也像无声的奚落,“恨”或“爱”,此类情感太过浓烈,她不愿分给他丝毫。

    但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她其实想得很明白,即使杨叔叔和果果妈妈是多年故交,但她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太好意思过多叨扰人家。

    一尘不染的车窗上只映出她自己的脸。

    “嘭!”

    日复一日。恍恍惚惚,犹如隔世。

    出门前,果果妈妈耳提面命“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不能听信别人的话”“要机灵点,保持警惕……”

    他是否有资格去见她。

    正相反,那天的天气过分得好,温暖、明媚,一如茶茶。

    果果妈妈不是说让自己先去他家暂住,等开学了再搬去学校吗?叔叔这是忘记了……还是反悔了?

    嗯,不过杨叔叔家在哪里来着,好像是一片海,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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