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塔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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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跟在管家埃德温·贾维斯身后，静悄悄地穿过两边挂着油画的门廊，他的眼睛不断扫视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装饰，鞋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谢。”

    “明年三月？”她小声问。

    她的目光仍在托尼和霍华德之间转来转去，似乎担心这句话打破他们父子间的某种平衡。

    霍华德则盯着托尼，但他居然没继续责难托尼，只是问道：“你回来之后打算去哪所大学？”

    “这是故作老成，儿子。”玛丽亚不赞同地拍了拍托尼的脸，扭头对管家说道，“贾维斯，帮我把范戴克夫人送来的咖啡煮上一份，好吗？还有托尼的点心！哦，请记得不要拿太多，这小坏蛋会跳过晚饭只吃甜食的。”

    贾维斯也终于把衣服挂上了钩子，正有条不紊地遵照玛丽亚的指示拿出点心，准备好咖啡壶。

    托尼立刻在大脑中迅速回放刚才的一切，因为他最好别搞砸了——现实可没法倒带重来，不管科幻电影是怎么鬼扯的。

    贾维斯推开了门，托尼紧跟着他走进去。

    纽约市，第五大道八百九十号。

    “这个嘛，我不知道，”托尼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道，“也许我只是看了太久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他一边说一边刻意地看着父亲，“而且顺便一提，我们走的是西北航道，不路过苏联。”

    比起霍华德，**似乎更惊讶了，但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更像是惊喜，而非惊恐。

    “我替你收拾烂摊子花的钱，远比任何学费都贵。”霍华德说，但更像是嘟囔，也许是玛丽亚在托尼看不到的角度瞪了他一眼的缘故。

    但这不是老旧放映机中的影像，犹如细沙从指缝中溜走，也不是遥远过去传来的回音，迟早都会消散。

    玛丽亚也明显吃了一惊，伸手捂住了嘴。

    但当托尼发现这个荒唐的决定时，却无法放任它不管。至少去上一趟，还有可能知道他原本究竟为什么要跑到北极去。

    “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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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麻烦却是以矛盾的形式登场的。

    他父亲，仍旧活着。

    首先，托尼对自己的生平一向记得很清楚：出生于1970年，早就死掉的老爸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佩珀、摩根、罗迪、哈皮，复仇者，那个有着阴囊下巴的紫薯反派。

    玛丽亚不确定地看了霍华德一眼，又转回头，伸手替儿子把额前垂落的卷发拨到一旁。

    见鬼，他是有多久没和霍华德说话了？这听起来可不单单像是因为托尼去读大学而缺席引发的评论。

    噢，该死，以前的那个他最好别是个不敢顶嘴的窝囊废。

    圣诞节，他得特别留神圣诞节，或者说留神十二月十六号，留神一九九一年。

    托尼皱了皱眉。

    这是现实，这是当下，是托尼也许能够拥有的生活。

    玛丽亚笑了一声，“你和你爸爸的风格，史塔克风格。”她说，责备的语气掺杂着喜爱之情。

    托尼立刻转过身去，速度之快，差点让他在地板上滑倒。

    “我只是紧跟时尚潮流，妈。”托尼嘀咕着回答。

    那是霍华德·史塔克，坐在一张宽宽的柚木椅子上，手里拿着《号角日报》，金边眼镜低低地架在鼻梁上。

    他们坐到了霍华德对面的沙发上。

    托尼盯着母亲，不由忘记了呼吸，他那颗尚未千疮百孔的心脏此刻正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很久以前托尼就明白，伟大的头脑注定伴随诅咒。毕竟，他那伟大的头脑也不是第一次给托尼惹来麻烦了。

    “是啊，呆在纽约。”托尼耸了耸肩，“圣诞节快到了，不是吗？”

    “是啊，我已经等不及了。”托尼说，希望自己听上去比实际热忱一点儿。

    “当然！”托尼发出的声音有点过分尖锐，他说着张开双臂迎接母亲的怀抱，纵容自己沉浸一两秒钟。

    托尼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觉得没准儿这是个醒过来的好时机，哪怕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被止疼药麻醉得只剩眼球还能转动。

    突然之间，托尼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脆弱，像是被人从里到外翻了出来。

    “好啊，没问题。”托尼一边说一边退开半步，好脱下大衣递给贾维斯，“反正最近也没有事做，探险队要等到明年三月才出发。”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头，用手轻轻把滑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

    如果说霍华德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从未真正磨灭，玛丽亚的声音则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的。

    托尼在脑海中反驳道：“我才没有，滚开。”

    托尼耸了耸肩，说：“随便你咯。”但他仍谨慎地注意着父母的反应。

    这可没法倒带重来，托尼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一遍，所以要确保万无一失。

    “好吧。”霍华德说，但托尼看得出他脸上极力掩饰的震惊，“我想年轻人都得从教训中吸取经验，等你到了苏联，你会好好上一课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资本主义的丑恶。”

    玛丽亚转过身，她摇了摇头，手里还拿着长柄勺，说道：“霍华德早就后悔了，他只是拉不下脸来向你道歉。”

    托尼正蹑手蹑脚溜进厨房，试图在不惊动母亲做饭的情况下偷点什么吃的——青春期，他几乎快忘了十几岁的男孩有多能吃了。

    总的说来，他还真是把“不知如何竟搞出多元跨时空的复活意外”这回事，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我很高兴，”玛丽亚头也不回地说，“你终于肯和你父亲说话了。”

    “你在紧张。”他脑海里有个声音谴责地说道。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骤然回暖的温度让他的皮肤又烫又痒。

    史塔克府邸。

    但显然，他没自己想得那么有技巧。

    那为什么其他人表现的好像托尼生吞了自己的袜子似的？

    “噢，瞧瞧，我的邋遢小子终于回家了！”玛丽亚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托尼，似乎介于恼怒和怜爱之间，“托尼，你留着胡子干嘛？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似的。”

    玛丽亚看上去很紧张，但一言不发，目光从霍华德那里转移到托尼这里。

    好吧，抛开父母仍健在不提，他老爸仍然是个混蛋，托尼心想。

    “好的，夫人。”

    “托尼？”玛丽亚碰了碰托尼的胳膊，担忧在脸上一闪而过，“你还好吗？”

    玛丽亚似乎有点惊讶，她摸了摸托尼的头发，说道：“那就在家多呆几天，好吗？”

    “那么，”玛丽亚拉着托尼的手问道，“你会呆在家里吧？我是说，我知道你肯定要出去玩，但也许大部分时间呆在纽约？”

    “我可不觉得爸爸会向任何人道歉。”他耸耸肩，说道，“那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他谨慎地补充了最后一句，因为自从罗迪提起“散心半年”之后，托尼就针对自己做了个小调查，并且由衷为此感到庆幸。

    事实上，整栋府邸都没有多少声音，一如托尼记忆中那样：空荡荡但却温暖的会客室里，壁炉噼啪作响，无人问津；一只肥胖的灰猫蜷缩在壁炉前的红色地毯上，听到声音之后斜眼看了托尼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通往客厅的门半掩着，里面很安静，甚至没有电视的声音。

    一旁，埃德温·贾维斯正替托尼把衣服挂在门口的钩子上，但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父亲……”玛丽亚轻声说，没有看着托尼，而是垂眸望着正嗡嗡作响的烤箱，“当他喝了酒，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出那些可怕的话来，但他不是故意的。”

    配上一头白发，霍华德·史塔克看上去犹如电影中的老派律师，能慢条斯理地把对手辩得哑口无言，甚至连衬衫领口的扣子都不必解开。

    “谁回来了？”有人头也不抬地问道，“是那个不肖子吗？”

    “呃，是啊。”托尼含糊地回答，“我也很高兴。”

    但说真的，拿他本人在青春期跟老爸说过的那些话相比较，刚才这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说，你着急忙慌毕业，就是为了跑去苏联？”霍华德终于摘掉眼镜、放下报纸，他抬起头，带着淡淡的讥讽对托尼说道，“怎么，资本主义对你来说不够好吗？”

    “要么去瑞士，要么去汉堡。”托尼这才回答说，“我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所以恭喜你，可以省下钱养老了。”

    这倒是挺让人怀旧的呢。

    而一如记忆中那样，玛丽亚显得从容、优雅，又有着居家的闲适。见到儿子，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明亮起来。

    “霍华德！问这些干什么？他才刚回来！”玛丽亚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因为说真的，北极探险？这简直是最不散心的散心方式了，之前的他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现实却也同样摆在他面前：托尼·史塔克，出生于1973年，人际网中尚未有佩珀·波兹这号人物，复仇者计划也不知道在哪个阴谋家的脑海里构造，而他即将见到的，却是霍华德·史塔克，混蛋属性尚且不明。

    十二月，一个清冷的傍晚。

    但他早就为此做好准备了，托尼坚定地想，他不会搞砸或者露出马脚的。

    玛丽亚的怀抱温暖而又带着熟悉的、淡淡的香气，片刻后，托尼把脸颊贴在母亲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很好，就是想你了。”

    托尼搂住母亲的肩膀以示安慰，尽管他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可不打算让别人看出来这一点。

    托尼不太相信是为了观赏极光，他本人没那么浪漫，相信平行宇宙也不会离谱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