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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毛:“因为鸟不会有那么多回忆。”

    街对面是一排低矮的瓦房。一只鸟狼狈地停在房顶打算歇息片刻,却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不过好在一秒钟后,它就已经稳稳地站在瓦片上了。

    一张深红色八仙桌正对着店门,八仙桌的两旁各有一把同样颜色的太师椅。此时店家和给他毛巾名叫毛毛的姑娘正一左一右坐在八仙桌旁。房间的左侧是三个古色古香的四层木架,架子上面稀疏的放着一些线装书和瓶瓶罐罐。右侧摆着两张桌子,看来那两张桌子就是用来营业的茶桌了。在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个颇大的火盆,室内的温暖正来源于火盆中燃烧的炭火。这就是这间小店里仅有的一点东西。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儿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长发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干净的眉眼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紧闭的樱红嘴唇,虽然生的很美,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女孩儿身着一条红色留仙裙,可即便那颜色红的像火,也仍然没有一丝可以融化她脸上坚冰的迹象。

    男人:“不好意思。请问店家,咱们这里都有什么茶?”

    男人和店家刚喝了两杯,毛毛已经把一碟小食放到桌上。

    立冬。

    店家:“毛毛,切点姜丝,拿壶黄酒。”

    店家看男人已经擦的差不多,开口道:“真是好多年没有见过冬天下这么大的雨了。坐下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毛毛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内传来。

    话音方落,毛毛已经回到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翻起桌上的书。

    男人寻思着不好白白在人家这里避雨,怎么说也要消费一下,忙回答道:“请问老板,咱们这都有什么茶?”

    店家走到男人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和男人一起坐到茶桌旁:“叫我店家吧,我一直都不能习惯老板这个称呼。”

    看着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店家笑了起来:“风前带是同心结,杯底人如解语花。你的心事应该和一个姑娘有关系吧?”

    已是下午四点,立冬后的天本来就很短,更何况今天还是这样的天气。就在男人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远处的一点光亮给了他希望。他快步向那点光亮奔了过去。跑到近前,男人看到房门上挂着一个小的可怜的牌子——“一方茶舍”。

    店家:“毛毛,去把门关上。”

    店家:“子非鸟,安知鸟没有?”

    毛毛:“鸟更自由一些。”

    店家从桌上的筷笼中拿出一双筷子,双手递给男人:“毛毛的厨艺很好,出了这店门,你肯定找不到这么好吃的油炸龙井。”

    店门打开后,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好几度。毛毛默默转身,重又走回店家身边坐了下来。

    毛毛抬眼看了一下跑进店内的男人,默默起身,去关上他身后的店门,然后拿起店门旁边架子上的一条干毛巾递给男人。

    他看向眼前这个让人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店家,竟然真的有了和一个陌生人讲一讲自己故事的冲动。

    店家喝了口水:“毛毛,去把店门打开。”

    店家:“和你聊天真累。”

    毛毛:“擦一擦,毛巾是新的。”

    男人实在被这个奇怪的店家弄晕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如喝杯茶聊聊天。更何况,他的心中最近一直都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若是可以有个陌生人说一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毛毛:“因为如果有那么多沉重的回忆,是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的。”

    两三分钟的功夫,店家已经抱着一个半尺来高,造型古朴的红泥炉子回到男人身旁。待店家点燃炉中的木炭,毛毛刚好拿来姜丝和黄酒。男人看着店家把姜丝放入黄酒,再把黄酒放在火炉上。不禁有些疑惑:“店家,您这里不是茶舍吗?”

    店家对着男人尴尬一笑:“失陪一下,我去取炉子。”

    店家:“因为鸟会飞?”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大概和自己相仿的店家。他的头发不长不短,身高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皮肤不白不黑,给人的感觉不讨喜也不讨厌。他穿着黑色皮鞋、黑色袜子、黑色裤子、黑色毛衣、黑色风衣。这么浑身上下全无特点的人,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男人双手接过筷子,道了声谢,然后尝了一口油炸龙井。茶叶外面的面粉被炸的焦香酥脆,却没有一丝油腻的感觉。毛毛对于火候的掌握恰到好处,龙井茶的清香在舌尖若有若无,就像一缕相思,飘忽不定,回味悠长。让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人。

    毛毛:“油炸龙井,搭配黄酒再适合不过。”

    大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拼命往前跑。他想找一个可以暂避风雨的屋檐,可这一路竟然全都是低矮的瓦房,而且个个房门紧闭,他只得继续往前碰碰运气。

    男人接过毛巾,感激地道了声谢。在擦头的功夫,男人四下打量着店内陈设。这是一间小小的茶舍,之所以叫茶舍,完全是因为门口有个“一方茶舍”的牌子。实际上男人真是丝毫也没看出这个房间里有任何茶舍的意思。

    男人的疑惑更重。

    店家:“茶如隐逸,酒如豪士。你今天本就淋了雨,喝点黄酒暖一暖对你有好处。再者,你胸中的那口气,若是不趁着酒意说出来,时间久了,怕是会病的。”

    毛毛:“故作轻松的人才更累。”

    店家:“哦?你知道?”

    听到店家的话,毛毛起身走向木架。男人这才发现,原来木架的旁边有一个很小的房门。那房门的颜色和墙壁一般无二,难怪方才他没有注意到。

    大雨,天上的乌云像是压进了房间。因为灯光的原因,房间里光线还算不错,但是气氛却显得分外压抑。

    进到店里,男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店内好似暮春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炉子你自己来取。”

    店家:“我经营这家茶舍已经很久,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了,多少能猜出一些。酒温好了,先喝一杯。”

    店家:“来者是客,我点你喝。”

    毛毛:“那你这个问题未免想的有点太久了。”

    店家盯着那只鸟:“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鸟和人究竟谁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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