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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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你看小叔叔给我缝熊猫头！”

    周梅从菜地砍了两根莴笋，剥去外皮在菜板上咚咚咚切成片。

    “哇！”陈勇阳新奇地摸着膝盖处熊猫头，他虽未见过如此卡通形象，但并不妨碍他惊叹，“这是什么？”

    “嘶——”针尖插入指腹，猩红血液瞬间涌出沾到白色衣领上面，陈晚吸着气将手指含住，舌尖尝到了铁锈般腥气。

    中午陈勇阳三姐弟不在家吃，以他们脚力，往返得近两个小时，午休时间不够。所以周梅早上会给他们搪瓷缸装上米和菜，到学校了交给食堂，中午便能吃上热乎。

    后世随着缝纫科技进步，纯手工缝制反而成了高级象征，陈晚捏着发酸肩膀，无比怀念起工作室缝纫机。

    棉布被他按照设计图裁成了相应大小，没有缝纫机，他只能一针一针地手工缝合。

    想在这坐一整天，陈晚贪恋着灶膛温度，把烧火凳挪得离灶膛更近。

    周梅对陈晚手艺有些意外，她缝缝补补那么多年，第一次见有人把补丁打出了新意，不说话还以为是本来就有设计呢。

    没办法，人要吃饭。土地片刻不得停歇，肥力被作物拔干，一年比一年贫瘠，要想有好产出，施肥就必须跟上。

    陈露笑得眉眼弯弯，显然是开心极了，陈星表现虽没她外放，不过也能看出是快乐。

    狗蛋大名叫陈勇光，是陈前进四叔孙子，兼陈勇阳堂哥。但两个小孩同一天生，陈勇光没陈勇阳高，所以陈勇阳私底下经常叫他狗蛋。

    从堂屋到厨房，陈勇阳声音没停过，若不是马上吃饭了，他恐怕会再去小伙伴那转一圈。

    那些墨迹似乎不再是犯错结果，而是一份精心设计。

    他陈大设计师亲手设计、剪裁、缝制，这件t恤，怎么着也能算一件高定了吧？

    陈勇阳不觉得陈晚在敷衍他，反而对大人世界愈发充满了期待。

    熊猫头哪能用帅形容，顶多算是可爱，但小男生要出风头，必须得是帅。

    或许抛开感情因素，他可以借助在部队陈建军力量，安排许空山参军，但是他做不到。

    锅底水渐渐蒸发，周梅用锅铲舀了一小块雪白猪油在锅里化开，油温逐渐升高。

    陈勇阳裤子沾了灰，第二天上学周梅给他换了条干净，他死活不愿意，非要穿原来那条。周梅不答应，他赖在床上撒泼打滚，嚎着要是周梅不让他穿，他今天就不去上学了。

    针线篓里线仅黑白两色，陈晚将碎布裁成熊猫头形状，细细地用黑线沿着边缘缝了两个来回，又在圆形上方、正中、下方简单缝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实在不行，给他一台这个时代老式缝纫机也可以啊！

    陈勇阳迫不及待地炫耀着膝盖上图案。

    “熊猫头。”陈晚回答了小孩问题，陈勇阳又问熊猫是什么，陈晚用万能金句打发了陈勇阳，“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陈晚没急着把针线篓还给周梅，他时刻维持新手人设，“慢”才合乎常理。

    饭是昨天煮，掺杂着黄色玉米碎。平安村地里啥都种，从小麦到油菜，再到玉米和红薯，一年四季没个空档。

    嗞——

    越接近收尾陈晚越庆幸，还好周梅当时没反应过来，否则这块布就落不到他手上了——黑一块白一块不好做衣服，全染黑不就行了。

    陈晚忍着针眼处钝痛做完收尾工作，他抖落t恤上线头，举起来对着阳光打量。为了尽量隐藏缝合痕迹，陈晚把针脚控制到了一毫米，缝得感觉眼睛都差点瞎了。

    “六儿别一直在屋里坐着，小心伤眼。”周梅掏出灶里埋红薯，左右手倒腾拍去外皮上草木灰，“出来吃个烤红薯歇会。”

    血滴浸染在布料中，犹如一朵红梅，陈晚沾水反复擦拭，仍留下了淡淡痕迹。

    “翻好了，还种萝卜？”陈前进洗了把脸，端着盆把水泼到厨房后面排水沟里。

    要想彻底改变许空山与陈家命运，守在平安村不是正途，他必须往外走。在出行住宿还需要介绍信年代，通过高考去到想要城市发展，是最快最稳办法，没有之一。

    陈晚抽出火柴点燃干燥松针，炸开哔哔啵啵地火花。

    手掌略微暖和几分后，陈晚继续埋头做衣服。

    “帅。”陈勇光满足他虚荣心，“但我不会把弹珠还你。”

    到了学校，陈勇阳成功把熊猫头介绍给了所有相熟小伙伴，惹得不少小孩回家都扭着家长帮他缝熊猫头。

    杀猪匠在这边有两个意思，一个是真杀猪匠，另一个是形容人不爱干净，浑身脏兮兮。

    “我又没要你还。”陈勇阳心情好，不跟他计较，显得多大度似，仿佛输那个不是他。

    陈勇光家在前面点，他正背着书包站在路边等陈勇阳。

    正所谓当局者迷，事发突然，他们当时脑袋没转过弯。

    两人没有要缝衣服，陈晚叫她们把各自书包拿来，将熊猫头缝到了书包上。

    周梅无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脏裤子还给他“你穿吧，到时候同学都笑话你是个杀猪匠。”

    所有布料去到它该去位置，凌乱无章墨迹在陈晚手中呈现出独特美感，黑与白、深与浅，恰到好处地递进连接。

    两人说起自留地规划，陈晚插不上言，默默听着，倒也觉得新鲜。

    他弯腰指着膝盖上熊猫头“帅不帅？”

    事实证明，补丁缝得好看与否全凭持针人手艺，和正反并无关系。

    陈前进踩着饭点回来，周梅捞起围裙擦干手“我正要去叫你呢，地都翻好了？”

    “妈，你看小叔叔给我缝熊猫头！”

    炝炒莴笋片很快出锅，红绿交加，看上去格外有食欲。

    屋内光线不甚明亮，陈勇阳替陈晚打开了灯。暗黄灯光笼罩在陈晚身上，显得他五官更为柔和，陈勇阳视线渐渐不受控制落到陈晚脸上“小叔叔你真好看。”

    可真暖和，陈晚盯着灶膛内火光，他无法用言语描述出那具体是一种怎样颜色，非红非金，绚烂而热烈。

    没错，陈晚就是这么直接，他辛辛苦苦追人不是为了守活寡。

    热气腾腾烤红薯散发着香甜气息，陈晚坐在烧火凳上，一边汲取灶膛余温一边吃烤红薯，灶膛温度烤得他浑身暖洋洋。

    “烧吧。”周梅拍了几瓣大蒜，又摘下三个干辣椒切断。

    他不想许空山去部队吃苦，而且一旦许空山去了部队，他还怎么跟许空山睡觉，不是，过日子。

    陈勇阳才不在乎，他有熊猫头，同学们羡慕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笑话他。

    幸好碎布头不值钱，陈晚暗想如果下次赶集再遇上不要票碎布头他一定帮周梅多抢一些。

    陈勇阳喊完人拽着陈勇光就跑，直到觉得陈四娘听不到他们说话声音了才停下来“狗蛋，你看我这个！”

    “大姐，你看小叔叔给我缝熊猫头！”

    最后一针在裤子内侧，陈晚剪断黑线，翻转裤腿“穿上吧。”

    做好t恤陈晚上身试穿了一下，除了大，没有任何缺点，放到许空山身上，唯一缺点也会变成优点。想象着许空山穿上后效果。陈晚近日来疲劳与伤痛均不复存在。

    小孩辨别美丑标准非常主观，不受任何外在因素影响，喜欢便是好看，不喜欢便是不好看。

    “谢谢。”陈晚大方收下小侄子夸奖，他确好看，无需自谦。

    陈星嘴上不说，眼里却带着好奇，陈露没她沉得住气，小姑娘期期艾艾地看着陈晚“小叔叔，你能帮我也缝一个熊猫头吗？”

    陈晚苦中作乐，看着周梅空了大半针线篓不免有些心虚，他这样算不算拿了自家东西偷偷贴补心上人败家子？

    “嗯，多种点，吃不完可以泡酸萝卜。”

    陈晚对三个小辈一视同仁，陈勇阳有，姐妹俩当然也少不了。

    家长问熊猫头是什么，小孩比划着“一个圆脑袋，上面有两个耳朵，还有眼睛鼻子。”

    把t恤叠好放到枕头旁边，陈晚伸了个懒腰。

    “狗——”陈勇阳狗蛋二字即将脱口而出，在看到他身后转出来妇人时瞬间改口，“光哥，四奶奶早。”

    另外他在等一个理由，一个把衣服送给许空山理由。

    陈晚朝手心哈了口气，习惯了空调与暖气灵魂，深切感受到了南方寒冬威力。十二月底气温在十度左右徘徊，他指尖冻得通红，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缝衣针。

    “现在烧火吗？”

    吃过饭，陈晚翻开了原身课本，开始结合两份记忆为明年夏天高考做准备。

    有领悟能力好，靠着描述缝得差不离，更多是神似而形不似，圆了但没完全圆。经陈勇阳鉴定，没一个能比得上陈晚给他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