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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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要去镇上赶集，姐妹俩不想再绑单马尾了，花了点时间互相给对方编了两根麻花辫，尾部系上蓝色头绳垂在身前。

    陈晚唰地掀开眼皮，对了，今儿是周末，陈勇阳他们不上课，再偏头看窗外天光，真亮。

    陈晚默默听着，竟然从中体会到了一丝八卦乐趣，殊不知他此刻也是别人嘴里八卦一部分。

    孙大花不给许空山做衣服也是因为他长得太高了，他一身衣服用布料换成普通人尺寸能做一套半。

    陈前进要去镇上帮大队买化肥，一早坐拖拉机走了，比许空山晚那么一会。

    陈勇阳把头摇成拨浪鼓，他妈有时候是凶了点，但大多数时候对他还是很不错，他暂时没有换妈妈想法。

    用到只剩手心大小香皂在皮肤上游走，带出些许泡沫。

    周梅喂完猪换了身出门衣裳，她蓄着齐耳短发，村里女人十个有六个都是她这种发型。陈星两姐妹倒是留了长发，上学时候用皮筋绑成单马尾，是长发最方便扎发。

    赶集？

    “六儿是想买衬衣吗？我正好带了布票，要不咱们扯点布自己找人做件一模一样？”

    陈晚睡醒听见堂屋里听见陈勇阳声音以为自己醒早了，又闭上了眼睛。

    周梅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法，陈晚等就是她这句话，连忙垂下仰得发酸脖子。

    通过周梅和王翠，陈晚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中年妇女聊天能力有多厉害，从家门口到镇上，少说也有四五十分钟，两人嘴未曾停过。

    周梅脸色为难，一尺半布票不多，贵是二十块钱，但陈晚鲜少问她要过什么东西，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要，周梅大概率会狠狠心给他买下来。

    得亏这些话没有落到他们几个当事人耳朵里，不然周梅可能会当场跟对方撕起来，对敢咒陈晚短命，她向来是零容忍。

    不过这样一来就只剩陈星一个小姑娘在家了，陈露纠结地咬住下唇“妈，我也不去了吧，你帮我买两个红色头花回来好不好？我跟姐姐一人一个。”

    “周姐赶集了。”王翠收拾好了在院门喊，两个小姑娘扎完头发，周梅应了声，一家大小倾巢而出，把王翠惊到了，“哟，你们去这么多人啊？”

    许空山搓下一层黑泥，洗完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两斤。

    陈晚胡子长得很慢，上次刮是三天前，到现在摸上去还是平滑，陈晚不禁想到了许空山布满胡茬下巴，他长一个星期可能都抵不上许空山一天。

    许空山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衣服不做就不做吧，有穿就行。

    陈勇阳快乐疯了，撒腿猛跑，周梅眼疾手快拎住他后领“不准乱跑，仔细拍花子把你卖到山沟沟里给别人当儿子去！”

    “我们这个衬衣可是从海城进货，一般人绝对做不出一模一样。”售货员捞起衬衣袖子，“你看看这面料、这做工，别衣服收是三尺票，一尺半已经很划算了。我劝你们还是买吧，免得自己做出来不好看白白浪费了布。最后一件，错过了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有了。”

    “咱们这不就是山沟沟吗？”陈勇阳一句话把周梅噎得，她瞪着眼睛加重语气“那你是想给别人当儿子了？”

    以他这几天相处和结合原身记忆，陈晚得出周梅是一个既大方又节俭人，所以在自己表现出对衬衣喜爱后，她不会当场掏钱说买，而是先试探自己是不是非买不可。

    每次大集除了临溪镇本地人，隔壁镇也会过来参加，其热闹程度，堪比过年。

    许有财身量不高，肚子大得如同怀胎七月孕妇，平时衣服会往宽了做，因此他穿衣服对许空山而言除了袖子短点其他地方都挺合适。

    陈晚对临溪镇七天一场大集也很感兴趣，陈勇阳第一个发现他起床了，跑过来邀请他“小叔叔我们去赶集啊？”

    洗完衣服风将许空山头发吹到半干，肚子是饱，身体是干净，许空山躺在床上发出舒服喟叹。

    小姑娘嘛，爱美很正常。

    换上干净衣服，许空山重新打水把脏衣服洗了，孙大花是不会洗他衣服。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他因为感冒所以高考没考好，现在已经演变成了病重晕倒在考场被人抬出来了，可能命不久矣。周梅说再供他一年也发展到了要照顾他一辈子程度。

    “去可以，但事先说好，我不同意买东西你不准吵着要。”鉴于陈勇阳最近一周表现还不错，周梅决定满足他这个小小愿望，“你们呢，想去赶集吗？”

    七十年代末政策和生活条件较之运动前期有所改善，据周梅回忆，当时到处喊口号搞斗争，大家几乎不敢出门，生怕一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

    周梅松开陈勇阳衣领改牵住他手，带着两个女儿去买头花。

    没有专门洗头洗发水，许空山一块香皂从头到脚，洗澡水流入屋后排水沟潺潺远去。

    她所言不假，海城最大纺织厂出品衬衫，一般人是做不出一模一样。

    村里人爱凑热闹，沿路呼朋引伴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放声闲聊，谁家媳妇怀了，谁家打算嫁女了，谁家妯娌又吵架了，感觉就没他们不知道事。

    陈晚没啥好收拾，陈勇阳则带上了自己小军帽，军绿色帽子中间缀了颗五角星，他站直身体朝陈晚敬了个礼，问陈晚他帅不帅。

    天不亮，村里公鸡发出第一声长鸣，许空山利索地翻身下床，他今天要把砍柴和逮兔子担去镇上卖了。

    “六儿有啥看上跟嫂子说，嫂子给你买。”周梅买了点不要票碎布头，准备拿回去纳鞋底，难得碰上不要票东西，本来什么都不打算买王翠也挤在人群里抢了一些。

    陈星对上妹妹期盼目光败下阵来，见她答应，陈露举手欢呼。

    “最近不是农闲么，家里没什么要忙，索性带他们去玩玩。”周梅笑得舒心，姐妹俩乖巧喊人，陈勇阳早耐不住性子擦着王翠衣服冲到了马路上。

    “妈，我也要去赶集！”陈勇阳扭着周梅胳膊，上次赶集他起晚了没赶上，这次他绝对不能错过。

    周梅找售货员问了价格，听到对方说要二十块外加一尺半布票，王翠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贵死了。

    厚重棉袄在他手里拧成绳状，挤出多余水分，挂上以后一滴水都没往下掉，堪称人肉脱水。若是不下雨话，晾三天就能干。

    “你真打算买啊？”王翠凑到周梅耳朵边小声道。

    秉持着来都来了理念，从集市出来，周梅一行又去了供销社。

    许空山前十八年一套棉衣贯穿整个冬季，硬得能砸人，穿久了还有味。陈前进看不下去，把自己一套旧棉衣送给了他，虽然不够合身，但总算有得换洗。

    “嗯，帅，戴绿帽子小帅哥。”陈晚真情实感地夸赞他。

    陈前进和周梅长相周正，生孩子遗传了他们优点，陈星陈露两姐妹秀秀气气，陈勇阳大眼圆脸，现在看着可爱，等长开了也不会差。

    陈星摇摇头，快期末考试了，她要在家看书。陈露性子比姐姐活泼，她点头表示想去。

    许空山踩着夜露回家，厨房门紧锁，但里面东西已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至于裤子，许空山从来没穿过长度够，不论是陈前进还是许有财，他穿上全会露出大半截小腿，缺那段他用布接了，反正不会有人一直盯着他裤腿看。

    逛完整个集市陈晚毫无收获，陈勇阳抱着新得弹珠稀罕地瞧个不停，姐妹俩手腕上各戴了朵红色头花，小姑娘发饰是街上最鲜艳色彩。

    但陈晚能是一般人吗？

    姐妹俩感情可真好，周梅笑着劝陈星跟他们一块，赶集不会耽搁太久，最多小半天时间，书可以回来再看。

    周梅耐心等了会，当妈哪能不喜欢自己女儿漂漂亮亮呢。陈勇阳坐不住，几次想催均被陈晚拦下了。

    “好啊。”陈晚接受他邀请。

    见惯了多姿多彩二十一世纪，供销社里东西陈晚着实看不上眼，不过为了自己计划，陈晚还是假装喜欢挂着那件确良衬衣，站在那看了好几分钟。

    他提桶打了井水，深井里水冬暖夏凉，触手温热。脱下被汗水打湿补丁衬衣，许空山拿着同样破洞毛巾沾湿水淋在身上洗去粘腻汗液。

    至于原身长相，家里只有姐妹俩屋里有面镜子，陈晚借来刮胡子时候看过，与自己有八分相像，另外两分区别在于气色，原身更加文弱。

    售货员态度没有陈晚想象中那么差，甚至能夸一句好，都怪以前看那些小说，写到供销社售货员动不动就是瞧不起人之类，给他造成了先入为主错误印象。

    供销社名头陈晚早有耳闻，他提起兴趣进去转了一圈，结果却令他有些失望，商品资源太匮乏了，卖衣服在他看来也非常死板。

    陈前进那套说是旧衣，却也只有手肘处缝了两个跟衣服本身颜色一致补丁，比许有财淘汰下来新多了。

    “我去喂猪，你们赶紧把饭吃了，收拾好咱们就走。”周梅一锤定音，陈星和陈露迅速吃完饭，手挽手回屋互相给对方扎辫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