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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做戏本就要全套,你怎地脾气越发大了。”那少爷随意往空中一抛,手巾精准地飞到了铜盆里,他面露讨好,几步老实地站到随从身边,不敢造次。

    庄清舟点头,不过奇怪的是,监视毫无成效,那间被人绕道走的客房,自封锁那日起就再无人试图进出,甚至没有人靠近。

    她对所有入内的恩客都十分观察入细,对所有人的来历十分在意,防守心很重,这并不寻常。

    厢房里断断续续传来醉鬼的胡言乱语,护院靠在窗棂边,听随从老老实实规劝,“少爷啊少爷,被老爷知道您来这儿,我非被打断腿不可,您明日定要给潘妈妈好好打赏,您喝得这样烂醉,我怎么敢送回客栈,要被管家知道了,回象州我们可没好果子吃!”

    济阳城背依天险,易攻难守,义父那性子,定然看不得盟国占了便宜还背地里使刀子,已经很仁慈了,真是万分之一也未领会他的心思。

    “如今您瞧见,这潘妈妈糊弄得人很有一手,我若亮出身份,未必能发现什么异样,今日见了她,您觉得如何?”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入夜已经很久了,周围觥筹交错的嘈杂声逐渐减弱,行动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顾梓恒站起身,踱步到窗棂缝前,往外瞧了一眼,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口气半含安慰道,“放弃勘验并非没有效用,只有他们觉得安全才能确保无人破坏现场。”

    少主人跟在殿下身边脚步一直很紧,不管外人怎么看,在他们这些亲随的眼里,顾梓恒是下一代的领军。他身上深刻存有薛纹凛的烙印,并且自己甘之如饴。

    他囫囵一口干,抹了抹嘴,一脸正色道,“公子,我如今这顿板子怕是逃不过了,这我倒不在乎,我身为殿下多年近臣,有些利害自是懂得,这件案子背后,怕是难缠的很。”

    不过这些谜团都恐吓不了庄刺史,让他背脊发凉的,是那枚物件。

    庄清舟自责,“亏得他们尽挑这种藏污纳垢之地,是我太平日子过久了,竟安逸于此,丝毫不知道危险居然近在咫尺。”

    徐平倒在床上的尸体已不齐全,墙上鲜血喷溅,浑身又无明显刀伤。三个人直着进去,竟无活着出来的。

    他大概不相信山无棱、天地绝,能跨越万里千山的爱情,自然也就不相信一个能代表皇族身份的徽记被随意弃之在边陲之地。

    那物件属于祈州王室,就是那个从济阳城出发,需跨越长齐全境才能触及领土的,当今太后母族掌权的,大嵊三大叛藩之一的祈州。

    庄清舟则心里默念,如果不是你自己想找刺激,何须答应?

    顾梓恒斜眼睨视那一条被悄声打开的窗缝,压低声音,“你也无需不要自责,如今我们来这一趟总算值得,你我白日里官差围在身边,未能就能查出什么来,我观察那两个去而折返的护院,必是从某个渠道拿到了可靠的信息,否则潘妈妈不会轻易放过盘查。”

    “哎哟!”那少爷整张脸仿佛快被烫熟了似的被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完全盖住,浑身打了个激灵,直挺挺坐了起,眼睛里透着精光,满脸尬笑,哪是醉鬼的样子。

    “您当时亲自处理了尸体便知,实在诡异至极。”

    顾梓恒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你真把义父当年教的东西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随从执壶泡了两盏茶,坐下自己喝了一杯,推过去一杯,没好气道,“我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自己当贼便罢了,还要抓我一起。”

    那老鸨的眼太利,而并非利聚而趋。

    长齐宫变的邸报刚刚公布,他就收到了何嘉淦的密信,信中要旨简略,只有“看好济阳城”五个大字。

    只是那女人手段,不得不承认轻敌了。

    这封措辞精简的密信并不逊于陛下口谕,为了隐藏真实证据,模糊事态,庄清舟只能紧急封锁绮旎阁。

    光倒霉催的仵作也就不提,其他进入厢房的手下都出现了不适症状,并非所有人都接触了尸体,那种光景,更怕是毒就弥散在空气里。

    庄清舟略有点紧张地舔舔嘴,在自己地盘出现了无法掌控的事物,并且不知存在了多久,更可怕的是,他目前对他们一无所知。

    “少爷啊,您安生睡一觉,我给您擦把脸。”他转身拿开少爷脸上的手巾,在滚烫的铜盆里随意翻来覆去淌了数次,眼神从开了缝的窗棂一瞥而过,背对门的脸面无表情,他打开手巾,手指白皙修长,将整条手巾完全撑开,几步上前就往自家少爷脸上呼了过去。

    从化尸灰烬扒拉出来的物件如何到这活人手里,又是如何被放入活人肚里的,也是个谜。

    庄清舟借此机会打量着自己的少主子。眼前之人与薛纹凛自然是像,从处世待物的气度,到主事裁决的气势,几乎像了十成十。

    庄清舟摸摸鼻子,不敢回嘴,他心甘情愿来到此地,却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完全是因为薛纹凛有令在前,他虽是别人眼里的“薛二代”,但从小就跟在薛纹凛身边,喊他一声主人,更视他如兄父。

    庄清舟想想自己这阵子对这个案子的部署,越发有些懊恼,又忍不住想要感叹,他滑溜地顺着顾梓恒的话头,感叹道,“所以臣不得不佩服公子计之深远,不知道您对西京其他边境之地,是不是也如此重视。”

    但来自祈州的消息等待太漫长,而案发现场周遭环境复杂,他只能咬牙让青楼营生再续。

    “那房间,你可有安排暗卫日以继夜地监视?”

    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但青楼这样眠花卧柳的地方,进出人流大,上缴税金丰厚,应对日常官府巡查又得体,重要的是,从刺史府能监测到的出入城记档来看,来此逍遥快活的人都以常客居多,表面上实在瞧不出异常,如果不是发生了这起命案,如果不是命案现场恰好就发现了那枚王族家徽,这个地方也许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护院听他碎碎叨了片刻,悄悄给窗子开了一条缝,见他正一本正经苦口婆心地劝说,轻佻地笑着离开了。

    顾梓恒静静听着,手指反复摩挲茶杯,觉察氛围被营造得有些过分严肃,忽而笑了一声,表情轻松,话却正经,“放你出来做官自然就该混官道,未必要你时时事事想着义父。我们言归正传,这烟花地,你的确轻视了。”

    顾梓恒听见问话,稍作思考道,“这女子却不简单,表面上看是唯利是图,八面玲珑。”

    济阳城只有这一所寻欢之地,八方来者皆是客,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不问来处才能给予人自在,她的举止在反向而行。

    这不能全怪他,顾梓恒张口想安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才在偏厅时,庄清舟虽然假扮醉鬼一直原地横躺,但耳朵把全程对话听个一字不漏,他一听那护院和老鸨对话就觉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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